依赖

  空调的冷意钻入浴袍,尚未擦干的发丝里仿佛结出凝冰。

  “祁棠?”宴任周围的声音听起来不算嘈杂,应该是刚下飞机。

  “……宴任。”祁棠开口,他的声线微微沙哑,似乎是干涸地沉默了太久,“你在哪?”

  停滞的沉默。

  祁棠微微抽气,像是吸入了冰凉的雾气。

  “你在T市,是吗?”

  “……嗯,来处理一点事情。”宴任的嗓音穿入电流,似乎有种缓慢的磨砂质感,“怎么了?”

  “……为什么没和我说?”祁棠低声问道,因为压抑着齿关下的情绪,呼吸略微变得难耐和急促——“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在开发市场?”

  祁棠的“一直”,是从宴任开发市场的时候开始,从结婚四年之后,一直到七年的别离边缘,他都一无所知。

  宴任似乎停下了脚步,但他周遭的声音很快变得安静,他来到人不多的地方,让保镖稍作等待。

  “祁棠,等我回去之——”

  “……告诉我。”祁棠打断道,他坐在床沿,手肘撑抵大腿。弯下的脊背承纳时间的重负,在剥落遮掩的障叶后,他隐约看到了流沙般漏去的真相——

  宴任在另一端沉默,祁棠抬起视线。

  窗外的夜晚光色叠合,不近不远的距离撞入玻璃,投入祁棠色泽晦暗的眼底。

  “……这件事对祁氏和宴氏都好。”祁棠听到宴任的声音,每个字都好像掉入心脏,他从字句里分辨着埋藏在下的语句,“……这个项目对你而言太重要了,我希望我做的这一切会让我们越来越好……”

  “我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觉得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可怜你——”

  祁棠静默地听着,暗色坠入瞳孔,消失在过往里不被怀念的回忆却轩然浮起。

  这个项目对祁棠而言非常重要,无论处境有多艰难他都要把项目完成。

  安氏在中途挖走了他的团队,而他费尽心思从国外找来的团队竟然是宴任悄无声息帮他安排的。

  祁棠的婚姻,于他自己而言太过失败。结婚几年之后,他依然被舆论缠身,就算装得再不介意,那也是心里难以愈合的伤痛。

  在那几年,祁棠的咬牙坚持只是一场泡影,唯有卖儿求援的笑话,宴氏注入资金的实际才是娱乐狂欢的碰杯。

  他忍受外界的一切困苦,想尽任何办法扛下所有压力,不想因为一场婚姻,或者他的性别,就接受宴任以婚姻为起点的无条件帮助。

  但宴任还是帮了他——

  那天祁棠以为的,自己苦心挖来团队的收效,不过是团队成员所认为的嫁给宴任的“幸福”。

  团队从门外走过,等在贵宾休息室的宴任和祁棠,听到了真正的事实和真相。

  “……我不需要你因为我是你的Omega而可怜我。”那时候祁棠说。

  他听到宴任歉意的话语,无法言喻的苦味浸入两个人的心扉,距离在寂静中撕扯碎裂。

  咬牙且不肯低头的倔强,执着又委屈的脆弱傲气,终于在七年后缱绻沉降,凝成体谅又酸软的后知后觉。

  电话里,宴任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很低,如同在耳畔的呢喃耳语,惯常难察情绪的嗓音低缓深沉,祁棠却从中感受到他清晰的恳求和不悔的决意。

  “祁棠,多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眼中热意上升,像是光色也沾染温度,微末的淡亮缀在祁棠眼底,恍如真实的情绪从裂隙里疲惫淌出——

  烫热蕰在下眼睫上,他的眼底微微发涨,像是被羽毛挠出了细痒。

  祁棠抬起视线,天幕无光,高悬的月色皎洁透亮。

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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