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91

  心跳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连吞咽都有些干涩,这种未知的感觉很不舒服——祁棠推门进去,和侧靠在床上看手机的宴任对上了视线。

  门在背后缓缓合拢,江助理偏着头抓紧偷看,边急急忙忙给顾凝打电话边反复看了祁棠好几眼,握着电话小声道,“太太,祁少来医院了,祁少也太好看了……”

  “你——”宴任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祁棠大步走到宴任身边,“哪受伤了?”

  宴任从没受到过祁棠关心的礼遇,眼睛稍稍睁大,看着祁棠满脸不敢置信,“腰这边……”

  祁棠掀开宴任的被子,看到宴任腰后的伤。现在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有一些没有擦除的额外血迹干涸在皮肤上。

  “医生怎么说?”

  宴任不知道是麻醉又起效了还是怎么样,他好像也不会痛了,迷茫地看着祁棠,“医生说没刺到要害,年轻人缓几天就好了……”

  祁棠蹙着眉沉默,脸色冷得让宴任没敢继续往下说。

  “你怎么突然来……”

  祁棠视线微抬,和宴任四目相对。

  他抬手比出两个指节多长的距离,“伤口是这样吗?”

  宴任看着祁棠没敢出声地点点头。

  “你这个疤……”祁棠因为脸色不好,再加上也不是现在这个年龄的思维,七年后的祁棠看着宴任现在的伤,染上了些许怒意的神色就冷得比平时还吓人。

  “纹身盖一下就过了。”

  祁棠盯着宴任,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宴任有种胆战心惊和自我怀疑的心颤。

  ——平时的祁棠是这样的吗?

  “纹什么?”

  宴任梗了一下,貌似平淡地说道,“还没想好……”

  祁棠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正对着宴任。宴任腰后的“棠”字纹身,那天深夜里他解开宴任睡袍,才看到的那道不明显的伤痕——

  “你想纹‘棠’是不是?”

  宴任在一瞬的无措后冷静下来,深深看了祁棠一眼,嗓音微低地问道,“如果是呢?”

  祁棠点点头,没说什么,“怎么弄的?”

  话题被祁棠轻易扭转,还想借题发挥争取一下的宴任没有机会了,只能重新静下来斟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你这段时间也没去学校……”

  “宴任。”

  宴任和祁棠对视了片刻,祁棠稍微往前坐了一点,直直望穿宴任的眼底,“你要瞒着我吗?”

  宴任忍了两秒,一五一十道,“就是祁氏事故的那些工人在闹事,我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警察能处理,我秘书也留在那里。”

  “那你的伤呢?”

  “我没打算上课,往车那边走的时候有人以为你在我车上。”

  “那个人——”

  祁棠的话被敲门声终止,顾凝和她的秘书推门走了进来,她知道宴任没事,笑笑的,样子还挺高兴,“小棠,你来看小宴呀?”

  “嗯,m……阿姨好。”

  “你坐。”顾凝把刚站起来的祁棠摁坐下来,坐到秘书搬过来的椅子上,手放在祁棠的椅子边,“你别难受,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保镖那边的问题。”

  “那找到是谁了吗?”

  顾凝点头,“听说是一个叫吴升的,现在在局里了,等会怎么样小宴的秘书会说。”

  吴升。

  吴升的父母死在这次的意外里,他没有妻子孩子,父母之上也再没有长辈,几年后祁氏又变相害死了他唯一的家人。

  在听到是吴升的时候,升腾起来的情绪很快又平息下去。

  “你认识他?”宴任没有片刻把视线从祁棠的面上移开,所以立刻就发觉了他微弱的态度改变。

  顾凝看着宴任,她儿子的意图明晃晃地摆在脸上。可能也就是因为他是祁棠,对这些事不太在意,所以好像也不容易发现。

  祁棠摇了摇头,“不认识。”

  他不认识吴升,宴任也不认识吴升,他们的人生本该毫无交集。

  吴升对祁氏的复仇欲,却两次都出现在宴任身上。

  “小棠?”

  祁棠回神一样看向顾凝,那种思忖着的、陷于安静且深灰的密闭空间的样子瞬间就被打破了。

  “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马上就是中午了,宴宅那边送过来很快。”顾凝和气地问道。

  祁棠微微摇头,“我不留了,阿姨您在这里就行。”

  顾凝的视线稍一偏移,看了宴任一眼,祁棠敏感地回头看向宴任,宴任脸上的神色还没来得及藏干净。

  意思很明了,宴任怪顾凝来早了,顾凝来了祁棠就会走。

  祁棠薄而温冷的目光静静瞥过宴任,那种用了好几年的婚后警告霎那间就把未婚的宴任震慑住了。

  宴任坐在病床上,朦胧间对自己的婚后生活有种甜蜜的、被□□管制的猜测。

  祁棠不知道宴任在想什么,只是礼貌地又对顾凝微笑道,“我得去公司,但还会来看宴任的,阿姨不用担心。”

  顾凝面上的讶然和宴任脸上的震惊如出一辙,两个曾经都以为“宴任希望不大”的人对视一眼,默默抽了口气。

  祁棠起身,顾凝高兴地把祁棠送到门口,“还要来噢。”

  祁棠点点头,顾凝继续道,“去我们家玩也行,家里条件肯定比医院好的。”

  “好。”祁棠的眼尾很浅地弯了弯,笑意像是月色在清晨时不算明晰的余影,模糊而明亮,让人看了一下子就有种摇曳绽放的心情。

  他转过身,刚踏出一步就发现脚下毫无实感——仿佛在直直地堕落下去。

  -

  是妮丽女士的电话。

  星市机场建设得异常恢弘,穹顶拱桥般长长伸去,灰白的色调把挑高的空间浸入现代感十足的极简风格里。

  祁棠身边跟着祁云昌的秘书,身后还有几个随机返回的保镖。

  在电话响起前,他的神色一直都微微泛着稀薄的冷意,但又因为太过年轻,所以也不会让身边的人感到多少压迫。

  接起电话后祁棠的表情就软缓下来,嗓音温和又礼貌,像是调试过后的琴弦,再没有半点音质的瑕疵,“妮丽女士?”

  秘书不由得多看了祁棠一眼。

  “嗯……我知道很突然,但我父亲认为这个项目应该由我一起参与——抱歉。”祁棠的声音低了下去,把隐约发涩的话语掩藏起来,“未完成的就算我捐给学校吧,我此后可能也没——”

  大抵是因为妮丽说了什么,所以祁棠停下来听了听,才笑笑说道,“应该没有可能了。”

  秘书为祁棠打开车门,稍稍弓身,低声请他上车。

  祁棠颔首示意,目光没有在任何人的脸上多出分秒的停顿。

  倒是秘书仔细看着他,发觉祁公子的眼底好像略略黯淡了一些。

  祁云昌本意是想在晚宴上介绍祁棠,但巧合撞上祁棠的易感期,那天祁棠没参与,只是随意地在花园里溜达一圈,仰头看到正百无聊赖的人影。

  MH和安氏的合作不如MH和祁氏合作得多,祁棠回国的第一年跟着MH这个项目,又旁听学习着公司的其他项目。

  生活变成简约的三点一线:公司、家、学校。

  祁氏能够给祁棠提供很多优渥的条件,生活、眼界、Omega独身的选择,那些不在意的事都完全无法干扰祁棠。

  在麦斯坦,Alpha们各式各样的搔首弄姿在祁棠面前就像挡着一面镜子,他们最终只能从祁棠冷而无波的表情里看到自己的滑稽,再是心生退却。

  夜晚因为疲倦,所以变得很安静,祁棠推开手机,简单地冲了个澡。通讯里的宴任和安子晔无论发来什么,过了十点他从来都视而不见。

  欧阳颜有时睡得比较晚,就端着热好的牛奶来慰问祁棠,“棠棠,累不累?”

  疲翳从面上消失,像是水影在轻微摇动后映出光亮。

  祁棠的笑意很浅,眼底也很平静,但整个人却让人感到温凉又无需担心,“还好,妈怎么还没睡?”

  “来看看你,你也好忙噢,怕你累到了。”

  “我一会就睡了,爸回来了吧?妈不要熬夜。”

  欧阳颜点点头,捏了捏祁棠的手,多看了他两眼,很不知道怎么劝地出去了。

  没人知道MH是在什么时候变成空壳,安氏是怎么提前发觉,那个海外引进的项目才刚刚开始,安氏就对着祁云昌点头哈腰地道歉,说资金问题要撤资。

  所有人都觉得怪,但又合情合理,所以没人知道原因,更没人深究原因。

  隐约的风声和多年合作的伙伴,祁氏选择了后者,补上安氏的空缺,就将工程继续做了下去。

  意外来得意外,毫无准备,事故发生得措手不及。伤亡、问责,MH卷款离开,国际漏洞,那时候祁氏才知道这是埋下伏笔的混乱。

  安子晔和祁棠变得疏远,不是祁棠疏远安子晔,他和任何人之间的距离都相等,更不可能去亲近哪一个人。

  等某天欧阳颜问起,祁棠才发觉安子晔有点躲着他,祁棠对这悄然细腻的变化,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寂静的无视。

  ——不在意。

  麻烦接踵而来,警察、法院、委员会,各式各样的检查、约谈,矜贵的生活碎片化,下陷成没有回声的无底洞。

  公司让人异常崩溃又疲倦,在学校里也没有心思搞研究。即便祁棠再怎么冷淡,那些本像是角落里蚊蝇般的存在,终于还是嗡嗡作响地飞到了眼前。

  家成了唯一能舔舐伤口的地方。

  祁棠无论何时都有着教养良好的礼仪和习惯,就算是面色惨白也会耐着性子做表面工夫,因此总有一种精英般易碎的完美感。

  上衣,解开扣子后顺着指尖掉在地上。

  祁棠踩过价值不菲的西装裤,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叠整齐,连皮带都掉落地毯,发出闷闷不乐的声音。

  那一截入水的小腿细韧修长,肤色苍白。水温可能偏高了一点,所以片刻就涌上了堪称漂亮的轻浅血色。

  他坐在浴池里,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有重负压着重负,让疲惫的身体更加疲惫。

  好像会在浴池里撕碎一样融化,因为每一个明天看起来都毫无光泽。

  或许是热气、热度,热,让血液加速流动,捂着脸的双手也很热,不复平时的冷凉。

  但那种感觉夹杂着无法顺气般的胸闷气短,沿着鼻腔,呛进眼底。

  接近十二点,祁棠深深吸了口气,星点的赤色在眼里淅淅沥沥,他瞥向一旁响起来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鞠躬,谢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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