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桃酥的温央从城里带回来的,温家的饭管饱,所以温久山和温路不乐意吃这些零嘴。
只有温奶奶偶尔吃上几块,剩下的全放在了温善善那屋。
出门前,她不自觉想起上一次见梁又钊时的场景。
他,应该很久没吃饱了。
等出门,桃酥和水已经带上了。
温善善怕吓到他,特意小声轻轻柔柔对他说话。
可对面的少年对此无动于衷,尽管饥饿已经如山倒向他,梁又钊依旧不愿放下警惕。
温善善试图接近他:“吃一点吧,很好吃的。”
说完又加上一句:“吃完你就上山吧,山上比这里安全。”
小姑娘梳着乌黑发辫,一双水眸莹莹润亮,张合的双唇吐出的声音软糯带甜。
可梁又钊没有动作。
他听不懂她说话,他从小在狼群长大,虽然也意识到自己和群体中的所有狼都不一样,但他习惯并舒适,过得自由。
他到山下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可他依旧适应不了。
梁又钊神色莫辨,敌意打量的同时做足了忽起的攻击准备。
温善善见他没有大动作,小心翼翼一点点向他靠近,把手中的整块桃酥掰成两半。
先选一块较小的递给他。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饿久了胃会很难受的……”
温善善耐心哄着他,就像以前哄哥哥家不爱吃饭的小侄子一般。
梁又钊半匍匐在地,过大的灰布袄松散罩在他身上,他不言不语,扑过来的念头一点点聚集。
温善善歪头想了一下,这才想起小说中梁又钊虽然早早下山,但其实一直到遇见女主才真正愿意接触人类社会并学习。
温善善拿着桃酥,隔着距离假动作咬了两口,才慢慢问他:“吃东西吗?”
还没等他动作,温善善又想起什么自觉退后半步。
“你要是不想吃就快离开吧,村里人要……”困你在这里。
温善善想告诉他这些,可语言不通,他对她又戒心十足。
她尽力比划着,他可以离开这里了,好一阵信息传递之后,他依旧接收不到。
没有了麻绳束缚的梁又钊四肢灵活,只有她一个人根本拦不住他。
温善善想,他可能看懂了自己的意思却不想离开或者不能离开。
书里没有交代梁又钊为何下山,只说辗转到了刘桥。
橘黄的暖阳渐渐西沉,撒下一大片光辉照进祠堂,她在光里看向阴暗处的他。
“善善在这儿?”
就在两人僵持中,温善善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温善善转头看向拄拐杖的村长,一个不注意就感觉身前有风带过,等反应过来,手中的桃酥已经都不见了。
梁又钊狼吞虎咽把两块桃酥咽了下去,甚至来不及嚼就都塞进嘴里。
温善善连忙把小水壶递上,虽然只剩一点水,但总比没有强。
他并没有接水壶,她担心的噎住也没有发生。
给的不吃要吃抢的,真奇怪。
等不及温善善的疑问,老村长踱着步子跨进祠堂,说:“你爸在家找你,问了半天也没人看见,怎么跑这儿来了?”
“呀,我忘了,谢谢村长爷爷,我现在就回去。”
他不提这事,温善善差点都忘了温父让自己少出门这事。
说完,她看了一眼梁又钊后赶快起身赶回家。
跑出祠堂不远,温善善就听到了温久山在大声叫她名字,带着焦急和关心。
温路也出来了,远远看见了她,拉着他爸指着她渐近的身影说:“爸,善善来了。”
找到自然免不了一顿说教,温爸和温路是真的急了。
温路回到家见妹妹不在,问了奶奶后听说下午刚吃完饭就走了。
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他直接去了温久山那里,两人始终不见人影,一时也忘了温善善已经转好。
就差把村子翻过来找一遍了。
温家男人都舍不得打家里唯一的小姑娘,可一想到她不打招呼跑出去就觉得一定要让她长记性。
温久山一脸严肃坐在八仙桌旁大板凳上,厉色问:“干嘛去了。”
温善善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不敢看温父,说出口的声音也如蚊蝇般小。
“去祠堂了。”
幸好屋子安静,两人听到了她的声音。
温路:“去祠堂干嘛?哪个小孩让你去的?”
温善善偷偷看了他俩一眼,好凶,随后摇摇头,支支吾吾却也没说出什么原因。
温路还想追问,温久山却突然起身了。
他是中途回来的,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又严厉留下几句就出了门。
温路还在屋里,盯着她等答案。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温善善感觉到二哥在某些方面比温爸还要严格,平常和她说说笑笑,可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
温善善态度认真,避开为什么去祠堂,和他说:“二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出门我一定提前和你说的。”
说完又竖起右手发誓保证。
好不容易哄好温路,温善善乖巧回房间开始看书。
晚上吃饭时,温久山再次提到这件事,男人说着说着突然哽咽,提到她小时候走丢的事。
说话间,温善善又想起了自己现实中的父亲,虽然管教严格,但他和温爸一样事事为自己考虑,生怕她受一点伤害。
白炽灯下,男人的脸模糊又清晰,一点点印进温善善心中。
和何老先生约的明天考试,温久山睡前特意看了眼温善善在本子上写的字。
就这一眼,足足把他吓半天。
这小村子的娃念书就图个识字,争取不做睁眼瞎受人欺负就行。
加上也没有正规老师教导,写字就是照葫芦画瓢,其他人认识就行。
但见到这字的第一眼,温久山觉得自家闺女可能真的得了神仙保佑。
除了好看,他想不到其他词。
一笔一划写的横平竖直,就是书上的字都比如自家闺女写的顺眼。
这熟练的书写,哪里像刚拿起笔的人,温久山带着吃惊问:“善善以前没写过字?”
温善善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点点头:“我是照着大哥的字帖练的。”
这件事,她不得不撒谎。
照课本上的描述,如果她说出这发生的一切,肯定没有人会相信,反而可能把自己抓起来。
她收拾书柜的时候也确实看到了温央在练的字帖。
温久山不疑有他,只觉得自家都闺女将来肯定不得了。
然而更让他大吃一惊的事还在第二天。
和生产队请了假的温久山带着温善善来到何老先生住处。
温善善乖巧背着温央小学时背的书包,站在何老面前丝毫不露怯意地问好。
何老先生捻一把胡须,掩去眼底惊讶点点头。
“那就开始写吧,就不限你时,答完给我就行,我当场给你成绩。”
他端走着和温久山闲聊,余光不时瞥向坐姿端正的温善善。
她正低头写题,只有两张试卷,语文是很简单的内容,她快速写了出来。
何老先生喝个茶的功夫,那边就换了一张考卷,他心里默默叹口气,果然不该抱有什么期待。
这小傻子傻了这么多年,就是突然好了也不可能变成神童。
之前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是有一个温央。
数学试卷她写的也很快,随后她又检查了三遍,才起身把试卷交给何老先生。
而这时的温久山突然看了眼墙上的钟,这才一个小时就写完了?!
转念一想,二年级的试卷,估计不是很难。
他看着何老先生接过试卷,不吱声等他改卷。
谁知何老先生接过卷子,只是看了几眼就忽然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