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不那么苦了
巫烬云？
《登仙》主角巫烬云？
颜卿连忙调整至陵剑，心脏砰砰直跳，“你来自哪里？”
“八荒。”小孩站在至陵剑上，目视前方。
颜卿终于确认此巫烬云正是彼巫烬云。
原来遍寻不着的人，早就在身边。
没及早发现巫烬云的身份怪不了颜卿，因为巫烬云一直隐瞒身份，对他态度冷漠。
这一点挺奇怪。
颜卿好奇地问道：“你似乎不喜欢我？”
小小的孩童沉默片刻，道：“我以为你和追杀我的人是一伙的。”
听他这么一说，颜卿恍然。
一路被追杀，孩子当然会保持高度警惕，对陌生人态度恶劣也可以理解。
想到他也是单亲家庭，同样失去母亲，颜卿不由感同身受，低头柔声道：“放心吧，我们不是一伙的。”
巫烬云似乎讥讽地笑了一下，由于风雪太大，颜卿没看清楚。
“你们虽然不是一伙的，但你也不可信。”巫烬云的声音融化在冰雪里，冷得透骨。
颜卿一怔，莫名想到自己打算挖去巫烬云的内丹，心虚起来。
他摸摸鼻子，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真的要对这样一个悲惨的小男孩下手吗？
没见到巫烬云之前，巫烬云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颜卿可以说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挖内丹救自己的命很正常的话，此时见到真人，却很难再信誓旦旦。
因为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
他历经痛苦磨难，和自己一样单亲家庭，又中途失去唯一的母亲。颜卿曾经失去过母亲，那种痛苦常人难以体会，不仅要品味哀伤，还要抵御外界带来的伤害。
何况，他长得那么像潇潇。
想到母亲，想到潇潇，颜卿内心刺痛。
“不会的，我们清灵宗很可靠。”压抑心里的哀伤，颜卿不敢说出自己可信的话，只能让巫烬云相信清灵宗不会伤害他。
他的内心很挣扎。
一方面他想活着，需要夺取巫烬云的内丹；一方面他又不愿意对经历和自己相似，长得像潇潇的孩子下手。
“清灵宗不可靠。”风雪里，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母亲说和清灵宗联系过，清灵宗的人让我们来鹿城，会派人接应，可惜我们等了两天，只等来杀手。”
颜卿握紧拳头，呼吸顿住，这段剧情他知道。
小说里颜卿伪善狡猾，挖眼掏肾不说，最后巫烬云才发现颜卿救人也是早有预谋。
巫烬云的母亲和清灵宗西峰峰主苗天阳交好，在巫族出事的当晚向苗天阳发过求救信息，当时颜卿恰好在西峰，帮苗天阳接了通讯符，告诉巫烬云母亲会把事情转告苗天阳，实际上却瞒下来。
鹿城和清灵宗很近，而颜卿正巧担任历练负责人，也会去鹿城，便建议巫烬云母亲在鹿城见面，这便是巫烬云母子逃亡鹿城的真相。
颜卿原本打算取巫烬云母亲的内丹血肉，再把她的死推给八荒，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去晚一步，巫烬云母亲死了，巫烬云不知所踪。
巫烬云母亲已死，巫族纯血只剩下巫烬云一人，而巫烬云毫无修为，没有内丹。不得已，颜卿只能收巫烬云为徒，带他回清灵宗，打算等巫烬云结丹再动手。
严格地说，巫烬云母亲的死算不到颜卿头上，但颜卿偷梁换柱，不安好心是真。
颜卿勉强问道：“你知道你母亲联系的人是谁吗？”
心高高提起，砰砰直跳。
“不知道。”巫烬云回答。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颜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地失望。
失望？
颜卿一怔。
他在期待什么？
带着巫烬云回到城主府，安置好巫烬云，等单独一人时，他终于想清楚，他潜意识里居然期望巫烬云知道真相，进而讨厌他，避开他。
颜卿恍然。
原来在他纠结的时候，其实早就下了决定——他不想伤害巫烬云。
风雪袭来，衣袂飞舞。
想通了一切，颜卿忽然放下心理负担，长长松了口气。
那就不要内丹吧。
手心刺痛。
颜卿抬起左手，发现自己的伤口还未处理。
幸好天气寒冷，伤口的血早凝固冻结，并没有很痛。
他去决定去找药值守帮忙处理伤口。
*
屋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巨兽的身影再度出现，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主人，你没事吧？”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你说呢？”
“真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巨兽懊恼地趴在地上磨爪子，“明明都引到城外了，居然还有一个蛇族人留在鹿城偷袭主人，幸好主人英明神武，没有受伤。”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巨兽左顾右盼，“哎，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侧过头，冷冷地盯着它。
巨兽用前爪挠挠耳朵，心虚地说：“主人，你想想，你上一世不就是被颜卿救了嘛，这一世你先把人引到城外杀了，自己也没留在鹿城，结果还是让他救了。明明想再度离开，结果被漏网之鱼偷袭，又被颜卿碰到救了。”
巫烬云开口，声音清冷，“你想说什么？”
巨兽鼓足勇气，慢吞吞地说：“我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他就是你逃不掉的宿命。”
室内沉默，炭火烧得噼啪作响。
巫烬云脸上露出深思之色。
巨兽试探着道：“不如，你就从了他？”
巫烬云脸色转冷。
“主人别误会！”巨兽见他要发怒，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现在您反噬得厉害，得找个地方静养，反正逃不掉干脆就跟着他回清灵宗嘛。”
巫烬云脸色稍微好转。
窥见床上之人神色，巨兽知道自己成功甩掉办事不力的锅，暗暗松了口气，话也多起来，“就我的意见，以前主人喜欢他，最后被他虐身虐心，太惨了。现在时光倒流，如果老天非要如此安排，结局改变不了，你干脆直接把他睡了，从早睡到晚，睡他十年八年，不然多亏啊……嗷！”
屋里的炭盆飞起来砸到巨兽脑袋上，巨兽嗷叫一声，捂住头道：“主人干嘛砸我？”
“滚！”
暴怒的声音中，巨兽连滚带爬地消失。
巫烬云目露寒光。
深深吸气，巫烬云闭上眼睛尽量入睡，修复神魂。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觉察身边有人，便睁开眼睛。
侧过头，颜卿正坐在床边折纸，微微低着头，侧脸白皙细腻，鼻梁高挺，漆黑的眼睛盯着手中的白纸，神情十分专注。
屋内燃着蜡烛，暖黄的光线里，那张俊美的脸显得特别温柔，漆黑的眼眸里笑意浅浅，像含着细细碎碎的星辰，干净而明亮。
巫烬云微怔。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你在做什么？”他皱眉问。
听到动静，颜卿转过头来看他，笑道：“醒啦？”
他指着矮凳上的小玩意儿说：“随便做做，如果你喜欢，可以拿去玩。”。
巫烬云冷漠道：“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颜卿沉默片刻，笑着点头，“好。”
“对了。”颜卿问，“有件事想问你，屋子里死的十几个八荒修士，是怎么回事？”
巫烬云精致的眉目里满是敷衍与冷傲，“如果说是我杀的，你信吗？”
颜卿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随即陷入沉思，片刻后他问：“如果我不信，你会怎么回答我？”
巫烬云轻笑，“那我会告诉你，有个高人从天而降，把那些人全杀了。”
颜卿静了静，微微叹气，站起身。
片刻后，他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过来。
“拿走吧，我不吃。”巫烬云面无表情。
颜卿道：“为什么不吃？”
“不想而已。”巫烬云语气懒懒。
“你还是不信任我。”颜卿的语气无奈。
巫烬云反问：“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颜卿沉默片刻，将药放在矮凳上，语气平静：“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不能不爱惜自己。”
留下一句话，他站起身，失落地走出房间。
巫烬云挑挑眉，转头望着矮凳上的药陷入沉思。
目里划过暗光，巫烬云思索片刻，端起药碗小口喝起来。
入口甜甜的，似乎特意加了糖，心似乎不那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