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惩罚江雨落的方式49
钟夜从废墟之中找到孟舟怜的茶碗递给他,探下身去检查“桥”的附近还有没有阳气溢出,确认孟舟怜将“桥”暂且修补完整。
“他现在像个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你问他他也只会把你当神经病,”
孟舟怜随便掀了块石块当椅子坐下,“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偷桥墩?打开‘桥’只会让阴阳之气陷入混沌,三界生灵涂炭,唯一能得利的人只可能是九重天上不易受此影响的仙官们,可江雨落,他是纯种的阴间官二代,他到底想如何?”
“桥”是牵动三界的大事,就算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孟舟怜,对待此事也格外认真,钟夜不知他是做过预言还是如何,孟舟怜对待九重天的态度一直很差,仿佛认定了桥那头的那群仙官们全部都不安好心。
“我……不了解他。”
钟夜沉默半晌,只能说出不了解三个字。
“你们不是一起在墨海堂厮混了那么久吗?”
“那时的他……所念所求不过吃喝玩睡,绝不可能有险恶之心,但判官考试之后,我对他便不曾再有过了解。”
钟夜垂下眸去盯着茶碗里的倒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江雨落的,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对江雨落可以用一无所知来形容。
他不知道江雨落在陈莫地狱中和自己的父亲有怎样的过节,也不知道江雨落为何突然会习性大变,从墨海堂里小鹿一样单纯的人眨眼变成了杀鬼不眨眼的佞臣,更不知道江雨落为什么会和“桥”扯上关系。
但可以确定的是,江雨落沾的这任何一条,不论是在自己手里,还是在孟舟怜手里,都是应该杀的大忌。
“烦死了,我还以为能闲到退休,结果你们这群小崽子尽给我找麻烦。敢从我手上偷东西,等他江雨落回到阎王殿的时候,我非要折了他的手。”
孟舟怜也不指望从钟夜嘴里能得到什么客观的消息,他伸了个懒腰抱怨道,“我有时真想给我自己来碗汤,奈河桥上一碗汤,早点忘记愁与伤。要不你帮我想个说辞,让我等会儿好搪塞老阎王的盘问,涉及到‘桥’的问题,他肯定会吓得毛发冲冠,喋喋不休。”
“我来之前在竹林布下了结界,阎王殿下应该察觉不到‘桥’出过问题。”
“真的?还有这种好事?小夜夜你可真是我贴心的小棉袄,不愧是冥界里最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啊——”
孟舟怜一听不用去给老阎王做解释,顿时松了口气,拂袖一挥,身旁的一片废墟瓦砾眨眼间又筑成了吊脚小楼,连被砸得四分五裂的茶壶都恢复成釉亮透光的样子,“你不在人间好好陪你的新婚夫人,跑我这儿来干什么?吵架了?回娘家?”
“没什么大事,”
原本想要问孟舟怜有关陈莫地狱的一些事,钟夜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后窗外的“桥”,改变了主意,随口胡诌道,
“上次您送我的那本宝典中说,只有悉心呵护对方才能保证诅咒的效力,可……”
“是不是觉得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还说不过,现在失忆的江雨落甚至比以前还欠揍,对不对?”
孟舟怜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慈爱地笑着拍了拍钟夜的肩膀,“你知道‘亲吻’对于人类而言和对我们来说是不同的概念么,于我们而言,亲吻是对相亲相爱之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但对于定下婚姻诅咒的人类而言,‘亲吻’是降下惩罚的枷锁。”
“……什么意思?”
由于从小就被孟舟怜糊弄着长大,钟夜很少对他的说法产生怀疑,但是这个,这也……太诡异了?
“不信你现在就去抓着小江判亲他一口,”
孟舟怜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生怕火还不够旺似的继续添油加醋道,
“他肯定会全身冒汗,面红耳赤,瞳孔放大,口齿不清,就和他当时中了地狱火的毒一样,这对他而言就是惩罚,懂了吗?是只有和他有婚姻诅咒的你才有资格降下的惩罚。”
“真的是这样吗……?”
钟夜深深陷入了困惑之中,他再一次感受到,人类,真是一个深奥又捉摸不透的种族。
“你小叔叔还能害你不成?听我的就是,下次你俩再吵架你就亲他,他不听话你也亲他,亲就完事了,你呀,还没有完全融入人类的文化。”
“可那是江雨落……”
“怎么,你不想看江判饱受折磨的样子吗?”
孟舟怜勾起唇笑了起来,手指在茶杯里沾了两滴茶水点在桌上,随着一道符咒的完成,通往人间的“雾”被他徒手打开,他推着钟夜催促道,
“快回去吧你,人间的危险多着呢,江雨落要是死在人间了我的桥墩就找不回来了,到时候除了老阎王,我也要给你两拳头。”
“小叔叔、我……”
“是男人就别磨叽!”
随着孟舟怜一个大力猛推,钟夜的声音和雾气融成模糊的回音,随着水雾的渐渐消散,孟舟怜一大口烫血又呛了出来,他用手背去擦,可鼻尖和下巴上已经布满了血污,浓得像是陈年玉墨,越擦越黑。
“就不能放过我们么,九重天。”
猩红的血液顺着桌面滴落,落在他画着白梅的衣衫上,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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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夜回到家里时,暖白的晨曦刚刚染了半边的天,蟹壳一样青灰的云投下簌簌斑影,刚好将熟睡的江雨落笼罩在阴影之中。
“我最讨厌……”
江雨落小声嘟囔着,“加班了。”
他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滚到了洒满晨光的半边床上,阳光的碎末落了他满身,和鼬兽口中那个拔人口舌的阴毒之人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江雨落,醒一醒,该起床了。”
钟夜上前去拍了拍他,结果这家伙为了躲避起床将头埋进了钟夜手心里,
“我不想上班……呼……”
“你再不起床我就掀被子了。”
钟夜威胁道,确认江雨落还睡得正熟后悄悄地捏住了他的脖颈。
熟睡时的江雨落像极了墨海堂里那个坐在他身旁整天呼呼大睡的懒虫,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害人的坏心思。
但他就是披着这副无辜又纯净的模样,向老阎王进谗言,从孟婆那里偷桥墩,又三番五次地下套欺骗钟夜,就连在陈莫地狱中面对钟继阳时,他也是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
在此时杀了江雨落,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整个糜糜不振的冥界而言都是最为正确的选择,钟夜微微闭了闭眼。
“江雨落,我再相信你一次。”
他声音低沉,低到连近在咫尺的江雨落几乎都听不清他所做的这个决定,
“你千万不要让我查出什么来。”
钟夜松开手,轻轻掩上了江雨落的房门,他低头看着刚刚掐着江雨落脖颈的手,明明是这么纤细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能够以一人之力镇地狱魔神,怎么就变成了那副萎靡不振的奸邪样子。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时,床上的江雨落猛地睁开眼睛,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留下掐痕,但他确实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潜伏在平静之下的汹涌杀意,钟夜……要杀自己?
与此同时,刚刚起床的高达撞见了靠在江雨落门外盯着手掌心发呆的钟夜,她渐渐习惯了钟夜的存在,也知道钟夜对她们没有敌意,便不像之前那么害怕。
“早上好啊钟老板,”
高达想进江雨落的房间,可无奈钟夜挡在门口,虽然屋里的四位住客除了主人江雨落都会穿墙,但江雨落给他们明文规定,在家里必须走门,必须穿拖鞋。
“该到我喊江雨落起床的时间了,要不然,今天劳烦您去?”
“砰——”
高达话还没说完,钟夜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嗙的一声又扭头进了江雨落房间,并且牢牢带上了房门。
屋里的江雨落还处于被人掐脖子的后怕之中,他正靠在床头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今早格外阴沉的钟夜又折返了回来,当即吓得绷紧了脚趾。
“钟、钟夜你怎么来了?”
钟夜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径直脱掉拖鞋踩上床铺,跪在床上将江雨落钳制在角落里,他虽然暂且要留江雨落一条命,但只要想到他明明是判官之首却不分青红皂白给自己父亲降下陈莫之罚,如此罪大恶极,就算不杀,也该狠狠惩罚。
“钟夜?你说话啊,别光盯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什么……”
“你接过吻么?”
钟夜定定地看着江雨落。
“……啊?”
江雨落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会接吻吗?”
钟夜压低身体,靠在江雨落已经红透了的耳畔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