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惊变
“这样把本宫一颗真心踩在脚下, 还要狠狠羞辱一番的男人，难道，他不该死吗？”
皇后的眼神冷漠的从皇帝青灰色的脸上移开, 再看向谢稹时却又笑颜如花。
“还有那位永乐郡主, 与她母亲一般令人厌恶，她万般想要逃离的, 确是本宫费尽心力才能得到的, 如此屈辱, 本宫为何要忍？”
谢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紧紧握了起来，他能察觉到有热流从手肘处涌出，贴在锦缎里衣料子上, 湿乎乎的粘腻。
那是之前取血时的伤口因为他手臂过度用力又再次崩开了，但他却没有心思去顾及, 而是陷入一种荒诞的无力中。
原来, 真相竟是这样。
“所以, 你早就想要她死。”他声音艰涩，一字一句的道。
皇后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他此时的神情越是痛苦, 她便越发的欢快，眼中却又闪烁着奇异的光。
“是啊，本宫厌恶她至极, 每次见到她, 就仿佛能想起那天，他给予的那种屈辱恶心, 本宫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是有大长公主那个老太婆护着，她又成天躲在大长公主府那个乌龟壳子里，本宫却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谢稹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接着慢条斯理的道：“正巧，你回宫了，居然叫本宫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那天永乐来，你站在廊下瞧她的模样，像极了你父皇当年看着她的样子，真不愧是父子，都这么一往情深。”
谢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他轻声道。
“所以，你设计将当年的所谓真相透露给我知晓，挑起我们的矛盾，后来又放了 * 那把火，还有那盏酒。”
皇后摇摇头：“不仅如此，你自以为抓到了那个下毒的人吧，他告诉你下的是麻药，为了让永乐没办法从火海里跑出来。可其实呀，本宫下的是最烈的毒药，毒发之后犹如白蚁噬心般的痛苦。”
“没想到吧，这些永乐是不是都没和你说起，她被你用血养活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个下药的人，如今可还在你宫里呢，被你这些年好吃好喝的养着。”
谢稹瞳孔有一瞬间的扩散，他怔怔的盯着皇后，看她干裂的唇一开一合，嘴角勾着令人作呕的弧度。
“本宫就是想看到你这幅样子，多好，心被人狠狠撕碎的感觉，一定很痛吧，就像你父皇这辈子也没能得到那个女人，这就是惩罚，上天给你们谢家男人的惩罚，哈哈哈哈！”
皇后好似疯了一般大笑起来，声音之大，就连外面伺候的人也都听的一清二楚，在这个皇上刚刚薨逝的深夜里，皇后娘娘竟然发出这样的笑声，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在外守着的一众宫女太监，不由的汗毛倒竖，吓得有些抖了起来，生怕因为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要给刚刚死去的先帝殉葬，只得低着头，做眼观鼻鼻观心状。
而在这时，急匆匆赶过来的几位内阁大臣和从皇城接进来的宗室亲王也恰巧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尖利笑声。
在这寂静深夜里，十分刺耳，显得极为不合时宜。
谢氏皇族位分最高，也是年龄最大的礼亲王被个小太监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他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头发已经花白稀疏，双眼浑浊，一只手搭在小太监胳膊上，另一只手还拄着一根拐杖。
若不是等这位辈分奇高的老亲王，几人早就到了。
听到这阵笑声，老亲王顿时怒气上涌，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在青砖地上砸了两下。
“这是何人，竟然敢在此时如此喧哗嬉笑！实在是大逆不道，有辱皇家脸面，到底是谁在里面！”
一向稳重圆滑的内阁首辅看了领路的王安一眼，王安心中思忖一息，便对着守在门前小内监递了个眼色。
小太监这才敢开口道：“回亲王，里面是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正在守着陛下的龙体。”
礼亲王狠狠皱眉，刚想推开小太监进去，就见殿门倏地被打开，谢稹出现在门口。
礼亲王正想跟他说些什么。一抬眼却被谢稹的神情吓住。
他此时面色惨白，神情阴冷的仿佛覆着寒夜里的霜，眼圈有泛着猩红，有一种几欲择人而噬的危险。
他冰冷的眸子黑沉沉的扫过眼前众人，声音冷漠又急促有力的道：“皇后因陛下薨逝悲伤过度，行为癫狂疯魔，有损皇家颜面，更是有侮陛下龙体，即可派人将皇后送回坤宁宫严加看管，不得任何人出入！”
他说完这句，便看向了王安，王安连忙应是，带着几个小太监就进了殿里。
谢稹也不理会眼前的 * 一众重臣宗室，步履急促匆忙的离开，寒冬腊月，他却连一件狐裘大氅都没有批，只一件墨色单衣，显得身形瘦削单薄。
礼亲王皱着眉头，正想拉住谢稹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内阁首辅按下了手臂，摇了摇头。
谢稹当太子这段时间，正赶上皇帝重病不能理政，全由太子监国，他这个内阁首辅便比起旁人更加了解这位太子殿下。
他不比先帝于小处玩弄权术，走平衡之道，却更加雷厉风行，眼光精准手腕狠辣，若是真正登基，必然又是一个君权大盛的时代。
而在凭借他对这位殿下的了解，在此时去打扰他绝不是好主意。
“亲王，咱们还是赶紧进去瞧瞧吧，好多事情需要商议筹办呢，太子殿下定是有要事要去办，咱们先定下个章程来再与他详细禀报就是。”
礼亲王重重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实际上，老皇帝病了这么久，大家早都做好他要归西的心理准备，虽说事发突然，可也并不慌张，礼部早就备好一系列要用的物事，丧仪也都是祖宗传下来一百多年的章程，也确实没有必要在此时多匆忙的商议。
几人正说着就见一身常服单衣的皇后娘娘从殿内走出来，几个小太监簇拥着她，她神色悲戚，瞧着恍恍惚惚的模样。
几人一边行礼，一边劝着“娘娘节哀”之类的话，皇后却全然不理他们，只是盯着刚刚谢稹离去的背影。
盯着盯着却又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来不及了，估计人这会儿尸首都凉了吧，哈哈哈，谢稹，你这么多年的血，可是白流了，哈哈哈哈哈。”
远处，谢稹的背影却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脚步越加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