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中村拆迁，放在任何一个城市，都是开放商轻易不愿接的项目，像x市这样大规模的拆迁，牵扯14万流动人口，放在任何城市，都会是重中之重的项目。

　　过了几天，报纸上忽然多了大幅的新闻报道：

　　【时代新格局，一次拆迁，将会诞生数千名百万富翁。】

　　百万富翁，这个在20年后，笑话般的存在，在此时，却可以产生20年后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的效果。

　　小贾拿着好几份报纸，在早会前，抽空给蒋韶南念：“拆迁引发的贫富差距以后会更大，好几份报纸都从这次的事件给了预测性的报道。”

　　蒋韶南正在看他自己的皮鞋，他的皮鞋早上被踩了，他不知道这个报道今天出，过来开会被一堆记者围堵问他看法，皮鞋遭了秧。

　　“她不知道怎么煽动的，竟然可以煽动这么多记者都关注这个事。”小贾自言自语，问完问题又自己答：“……那如果是商业间谍，人家背后肯定是有团队，甚至还有培训。”

　　蒋韶南抽过一份报纸。

　　小贾哗哗翻着另一份报纸，一目十行快速浏览着说：“原来她是用这个办法。强！”

　　他又跑到小会议桌上，打开手提电脑上网搜，网上消息这个时候也已经不少。

　　主流网站看了一圈，他就噗嗤给笑了：“厉害了，本来只是本地租户对开发商的不满，但现在这种情绪已经迅速转移，变成对自己房东的不满。网上好多人都在骂，说这些房东为富不仁。”

　　他合上电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不对呀蒋哥，——这么说，之前她说的事情等于是已经办到了呀！”

　　蒋韶南坐在遥远的办公室的另一端，漫不经心地搭了句：“所以呢？”

　　“所以她这个阶段没有骗人，可以排除她是想给楼盘捣乱，我觉得她的目标还是你。”小贾说，言辞凿凿。

　　“把账清了。”

　　小贾愣住：什么账？

　　门轻响，Peter拿着一个鞋盒进来，“蒋哥，鞋拿来了。”

　　蒋韶南换着皮鞋。

　　小贾赶紧去洗手间拿了条消毒毛巾出来。

　　Peter说：“刚刚老吴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说老吴很高兴，那个拆迁的麻烦一下就没了，问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和他吃个饭。”

　　蒋韶南抬手，小贾递过去毛巾，他擦着手说：“老吴运气不错，遇上这个能搞事的。平这么大的事儿，竟然没花钱，他当然高兴。”

　　“还给他楼盘做了宣传。”Peter说。

　　小贾满心想着老板让他清账，清什么账，还不忘插嘴：“所以这个女间谍可以排除不是老吴的人。”

　　Peter说：“当然不能是老吴的人，他自己找人给自己楼盘闹事吗？”

　　“她最大的目标，肯定还是蒋哥。”小贾又说了一遍。

　　在他心里，自己老板随时都被人虎视眈眈。

　　“别说废话。”蒋韶南打断他们，扔下刚刚看了几眼的报纸，敲着那报纸说：“给咱们其他楼盘加个培训，平这事的办法你们可以总结一下，不管背后多少纠葛，直接连根给拔了——谁都知道上次闹事背后有人挑唆，可是这样的新闻一出，那些还想继续闹事的，一时半会也纠集不到上次那种闹事的规模。”

　　“那那个女间谍要的监控，咱们给不给她？”小贾又防备，又无比期待和夏婷的再次碰面。

　　蒋韶南说：“让你清账！你今天怎么回事？”

　　小贾恍然明白过来，清账就是让把监控给出去，这样就一刀两断。

　　他怎么忘了，他老板比他还嫌麻烦。

　　他拿起手机，找到夏婷几天前发过来的手机号，第一次拨打了这个号码。

　　手机一通，他就说：“夏婷，我们今天晚上要去x市，你晚上8点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找我来拿监控资料。”

　　挂上手机，心情莫名飞扬，喜悦来的莫名其妙，又觉旁边的气氛有点奇怪。

　　一转头，对上蒋韶南微凉的眼神，他心里的小欢乐就忽然摆了摆，有什么不对吗？

　　不确定地看向Peter。

　　Peter一脸忍不住的好笑。

　　怎么了？

　　蒋韶南说：“你要迫不及待想去x市，就把你调过去。”

　　他依旧蒙圈。

　　“为什么？”

　　蒋韶南理都没理他，站起来往会议室开会去了。

　　Peter路过的时候，重重给他了一下：“蒋哥没说去x市呢，你就迫不及待帮他安排了。你那么想见那个女间谍，找事呢你。”

　　小贾愣了下，急忙追出去解释：“……哎呀误会了，我是太想看她后面准备干什么，不给她监控怎么看她作妖呀。”

　　小贾觉得自己真是太冤了，如果公司里评比谁对老板最忠心，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老板那天评价夏婷的话他可没有忘

　　漂亮，国外回来，学历亮眼，用吴公子的话说，嫩得能掐出水……

　　老板第一评价的是漂亮。

　　收尾依旧用的是……映射漂亮。

　　他跟了老板这么几年，可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一个女的，下意识，哪怕她是女间谍，老板也没有否定，这是个颜值出众的女间谍。

　　所以他关注这个女间谍的后续，都是为了老板。

　　但是这话，死活没机会，也没人可以让他解释了。

　　不过老板还是飞去了X市，他也真没有胡乱安排老板，今天老吴请客，老板那边那天的奠基仪式被搞砸了，楼盘还是要盖的，今天出了好消息，自己公司也是要去的，他真是……太冤了。

　　可是纵然这么冤，他还是非常期待晚上。

　　蒋韶南很忙，今天飞过来，正巧吴子莘改了机票还没走，就叫他去夜总会坐坐。

　　小贾知道了自己晚上的确切地点，就给夏婷发短信。

　　让她来“夜总会”找自己拿监控。

　　蒋韶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富二代，这个时期，富二代这个概念也还没有，他更像早年的那些企业家，完全是受了自己父亲深切的影响，踏实干事又有手段，来夜总会玩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是少之又少的。

　　基本上他从成年后，就理所当然的跳过了青春期，直接真的成熟了。找他谈事情的，都是正经想搞事，到夜总会这些地方，在他的圈子里，也不是能谈正经事的地方，

　　但是吴子莘不同，吴子莘爱交友，在外面拿着他爸给他的钱，有时候喜欢给人家投点小钱当个天使投资人。所以人脉搭着爱玩的，回国来，三天两头有人请。

　　这个夜总会是朋友开的，当初不好意思找他投资，但开门了，就请他来玩，准备开个第二间。

　　吴子莘心里门儿清这些，人家想找他做天使投资人，他赶紧拉蒋韶南过来给他看看。

　　*****

　　夏婷和远晴吃了晚饭，远晴就被哥哥接回家去看爷爷奶奶，回来总得回去打招呼。

　　夏婷看着短信上的夜总会地址，她的计划才刚开始，拿到监控才是等于接到任务。

　　那天场合那么混乱，能不能看到犯罪分子还得靠运气。

　　她叫了辆出租车，顺着地址就去了。

　　快到夜总会的时候，夏婷就给小贾打了个电话。

　　小贾说出来接她。

　　她交钱下车，在一个霓虹闪烁，门口站着两排服务生的夜总会门口下车。

　　名字和地点都对，小贾却没来。

　　她没有在这个时期来过国内的夜总会，其实后来她到夜总会这种地方也很少，国外没有这么多的夜总会，当学生的时候她刻苦学习，后来毕业如愿以偿进入目标公司，到后来做项目遇上当时踏实实干，提到梦想会发光的前夫，她忽然觉得有点黯然……曾经，她也年轻过的。

　　“夏婷——”有人热情地叫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抬头，对着那个一脸笑的小贾微微抬了抬手。

　　“走，进去和我老板打个招呼，今天他正好也过来了。”小贾非常热情。

　　夏婷说：“我没有来过夜总会，有年龄限制吗？”

　　小贾顺着一串楼梯刚下来，正准备迎她再上去，听了这话直接在台阶上磕了一下，他狼狈地踏上去两阶，用手撑着台阶才站稳。

　　转头来看着夏婷，眼里都是意外。

　　好像完全没考虑过她的年龄是个问题。

　　夏婷鄙视了一把蒋韶南，他手下的这个人不行，表面工作完成的还可以，只要深层次打交道，立马就能发现，太不圆滑。

　　小贾已经缓过来，走下来两阶，站在和她同一位置的地方说：“这地方是朋友开的，没人查你身份证，你如果不愿进去也没关系，我去把监控录像给你拿出来。不过蒋哥在里面，他今天第一时间交代我把东西给你。你和他打个招呼比较好。”

　　夏婷一丝犹疑都没，看着他，笑了笑说：“那自然还是打过招呼比较好。”说完她就先一步抬脚往里去了。

　　夏婷，在她后来的日子，一遍一遍回忆最初的相识，如果，这一天她没有来这里，也许，又是另一个版本的人生。

　　谈不上后悔或者不后悔。

　　因为，她从来不敢去问自己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