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死黄金台(三十四)120

  他现在的身份是田蚡的门客,便知道来这里肯定收不到好脸色,果然是在门口等了不少时候,灌夫才愿意见他。

  籍福进门,灌夫正坐在桌前吃烤鹿肉,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籍福问道:“宰相成亲,去不去?”

  灌夫说道:“去个屁,滚。”

  “唉。”籍福叹了口气,跪坐在他旁边。

  灌夫看了他一眼,非常瞧不上他。籍福前两年是窦婴的门客,窦婴去年倒了,籍福也就离开了窦婴府上,去了新任宰相田蚡府上。灌夫自然把他视作叛徒。

  籍福说道:“你不如去一趟,丞相现在正是蒸蒸日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喜欢窦婴,是因为窦婴不怕他,反而一直看不起他,如果魏其候今天去了,给些好脸色,丞相心里也好受些,明白你们现在看重他了,他的目的不也就达到了?何必跟他过不去呢?”

  灌夫“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他让你来请我?”

  他以为田蚡是给他面子,怕了他,让籍福来做说客。

  籍福看他如此,便知道他根本没听懂自己话里的几分真心,叹了口气,深感这果然是个莽夫,但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丞相还在府上等你和魏其候呢。”

  灌夫说道:“他若是这么说,我倒是可以一去。”

  “那太好了,”籍福说道,“你与魏其候一起去,这是个好机会,可以与丞相冰释前嫌,魏其候老了,这一朝,是该低头的时候了。”

  灌夫冷笑一声,睨着他,说道:“尔小人也。”

  籍福点了点头,不管他说什么,退身出去了,出去了之后,在门口藏了一会儿,看见灌夫穿戴整齐,往魏其候府的方向去了,籍福这才走了。

  籍福曾经在魏其候门下的时候,没有受到过苛待,窦婴的确是个好人,可他未必能做好官,不是心肠不行,而是没什么大略,诚然,田蚡也没有,但是籍福知道,窦婴已经起不来了,这一落,就是落到底了,田蚡是王皇后的弟弟,皇帝的舅舅,是国舅,而窦家,只要窦漪房一死,几乎就已经绝了,窦漪房九十多岁,是真的要死了。

  窦婴。籍福在路上反复品这个名字,觉得他可惜,又觉得不怎么可惜。

  皇帝只喜欢精才绝世的人,不喜欢用庸才,可那样的人能有几个?这世上有几个卫鞅、韩非?

  而另一头,灌夫已经到了窦婴的府上。

  窦婴无所事事,喝茶逗鸟,养了一把胡子,黑白掺杂,就仅仅两年,已经看着老态龙钟了。

  灌夫坐下,说道:“咱俩去吃喜酒。”

  “什么喜酒?”窦婴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灌夫:“丞相的啊。”

  窦婴有些莫名其妙,说道:“不去。”

  “上次因为那两亩地的事儿,你俩闹了点矛盾,”灌夫拍板做了决定,说道,“去吃他的喜酒,跟他缓和缓和关系,省得他眼睛总放在你的身上。”

  窦婴说道:“那两亩地,是我的,祖上传下来的地,他刚当上丞相,就来问我要这两亩地,不可笑吗?我不给他,是怕他被天下人耻笑,他不用谢我,也不必恨我。”

  灌夫咂舌,说道:“话是这样说,但他确实记恨你了。”

  “记恨我是真,但不是因为那几块地,”窦婴也坐下了,给他倒了杯茶,说道,“里头事情多着呢,懒得理他,随他去吧,我这个岁数了,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了。”

  去年夏天的时候,田蚡刚刚上任,正是弹冠相庆的时候,当然窦婴也就刚刚落马,就这时候,田蚡和皇后在长江边上的田地因为水患,被淹了,田蚡一刻没等,上来就问窦婴要他的地,没有什么名头,他的地因为水患被淹了,所以就想再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也是挺大言不惭。

  窦婴自然不会给,这事闹得大家都知道,皇上也没有管。这一辈里,但凡是姓刘的人,性子里都薄情冷血,谁也别说谁,窦婴算是看明白了,跟皇家混,一点感情不能留,留了就是死。

  人家那感情是要留给江山美人的,再咬咬牙,还能往里头加个黎民苍生,反正他们这些鞍前马后的人,才是最不值钱的。

  “你放心,”灌夫说道,“他日后肯定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尽管去啊,给他个台阶下,剩下的我来处理。”

  窦婴警惕道:“你要怎么处理?你别犯傻,他现在正出风头,皇帝还要把他放在丞相位上,安抚皇后的野心,你别得罪他。”

  灌夫得意洋洋,说道:“我得罪他?呵呵,我不得罪他,我让他怕我。”

  他这样说,窦婴就更不放心了,仔细问他,到底是要干什么,灌夫却只字不提,只是说道:“你若是不去,我今天也是要去的,我替你去。”

  窦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好罢,”窦婴放心不下,总觉得他要惹事,整理了下衣服,站了起来,这是已经打算要去了,可是还是说了一嘴,问他,“你我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灌夫只笑不语。

  窦婴对灌夫,就是一直操心,这人生性莽撞,有勇无谋,但是对他却非常忠诚,几乎是实心实意。窦婴一生都和皇家打交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来二去便成了忘年交。这两年他落魄了,灌夫也一直在他身边,窦婴虽然不说,但心里是一直记得的。自从削官之后,他家中的门客走得一干二净,往来的朋友也几乎断绝了联系,也就只剩下一个灌夫了。

  灌夫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算是陪他走一遭,又能如何?窦婴心里叹了口气,从轿子上走下来,仰头看见田府门上的红纱。想起来田蚡也一把年纪了,又娶了娇妻,确实臭不要脸。

  那红纱飘飘扬扬,有点像黄金台上那面被血染红的旗。此时放在了宁和尘房间的桌子上。

  李冬青刚刚推门进去,正有一腔话要说,迎面看见了刘彻。可能是血浓于水,也可能是因为长得多少有些像,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可是刘彻却没认出来他。

  刘彻说道:“这位又是?你这里客人不少。”

  李冬青走进来,把门关上,在动作间平息了下自己的心情,仔细想了想,觉得刘彻此番前来,应该是知会了东瓯王的,他转过身来,心里稍微有了些底。

  他刚要坐下,宁和尘却说道:“去给我熬碗粥。”

  李冬青看了他一眼,只能又打乱安排,说道:“哦。”

  可是刘彻却已经看出来了,问道:“你就是刘拙?”

  宁和尘警告似地看了一眼李冬青,李冬青不敢搭话,便要出去,刘彻当即拦下,去握他的手腕,李冬青几乎是成了习惯,直接躲过去了。刘彻愣了一下,笑了。

  李冬青说道:“你们聊。”

  这次刘彻便没有拦,李冬青走出去关门的时候,听见宁和尘很疲倦地说道:“不是只找我吗……”

  李冬青想了想,先是顺着楼下走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从楼顶爬了回来,轻手轻脚地落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口,轻手轻脚地打开门,一打开门,门口趴着的三个人。

  火寻昶溟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拉了进来。

  李冬青说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然去哪儿?”火寻昶溟说,“回家吗?我现在回家等于送死。”

  “大歌女找你了吗?”

  “没有,”火寻昶溟说道,“这很不正常,我心里特别不踏实。你刚才进去,看见屋里的那个人了吗?他是谁?”

  李冬青坐到一边,干了一杯酒,说道:“刘彻吧。”

  王苏敏说道:“怎么说?杀了他?”

  李冬青完全没敢往那儿想,他一听王苏敏说,愣了一下,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他能来这,肯定是不怕咱们,咱们不要找死了吧?”

  王苏敏啧了一声。他也不敢,就是随口一说,过过瘾。

  楚钟琪说:“你们要是玩这么大,我可就跑了。”

  火寻昶溟说:“咱俩一起。”

  李冬青又干了一杯,楚钟琪说:“弟弟,顺流而下啊,弟弟。”

第55章 三死黄金台(三十四)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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