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自责156

　　探出脑袋一看，竟然是下午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

　　这时候的小女孩脸已经洗过，露出秀气的面容，看到姜小云探出头，小嘴一咧露出缺了门牙的小嘴。“小云姐姐！”

　　她哒哒跑过来，手里捧了什么东西。走进了姜小云一看，竟然是一堆亮晶晶、沾着水珠的小石头。不知名的小矿石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透亮，牵引着月光仿佛织出一层薄薄的雾，紧紧裹在石头身上，有种朦胧的美感。

　　“姐姐，这个给你。”

　　小女孩脏兮兮的手伸过来，月色下骨瘦如柴的手上沾着未洗净的泥土，这些石头明显是刚挖的。

　　姜小云笑了笑接过来，温声问她：“这是给我的吗？”

　　“嗯！”小女孩儿用力点点头，一双天真懵懂的眼睛灿如宝石，倒映着姜小云的身影，“妈妈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谢谢你们的食物，如果不是你们，我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这是原始星特有的发光石，很漂亮。我妈妈说可以做成首饰，你带起来一定很好看。”

　　小女孩笑起来干净如水，无意间投在小卷毛身上艳羡的目光让人心疼。

　　姜小云凝视她好久，突然抿抿嘴，“小朋友，你们想离开这里吗？”

　　小女孩儿眼睛暗淡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不想，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姜小云有些不忍心告诉她这个事实。

　　小女孩儿笑笑，点头，“我知道，但是没有他们，我们一家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我想留在这里陪他们，我答应过他们的。”

　　姜小云：“如果你想走，我们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会帮你们找住的房子，这里到处都是猛兽毒物，你不怕吗？”

　　“不怕！”小女孩儿轻松的笑笑，眼睛里一点点的光足以照亮所有，“你们用医疗仓把我爸爸妈妈治好了，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退后一步摆摆手，“姐姐，时间太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看她要走，姜小云叫住她，“等等，我给你拿点东西。”

　　她借着背包从空间里拿出两大包方便面，“这个给你们吃，使用方法上面有。”

　　小女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看看，甜甜道谢。

　　姜小云从帐篷里出来，“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儿连忙摆摆手，“不用了小云姐姐，天黑以后的原始星我很熟悉，你把我送回去，你就回不来了！”

　　说着她一手抱着东西，一手在空中挥舞，一溜烟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她背影消失，姜小云久久回不过神。

　　等她在回到帐篷，陆尚城已经醒了，枕着双臂望着帐篷顶端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他回过神，“是那个小朋友来了？”

　　姜小云应了一声，“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她说他们一家都要留在这里陪着死去的朋友……但我觉得不能就这么让他们一家留在这里，不然他们的下场只会和那些朋友一样。”

　　她凑过去，“我们明天再去劝劝他们吧，总不能真的把人扔在这里不管。那孩子还这么小，可能连学都没上过……”

　　她垂眸的瞬间对上陆尚城一动不动的蓝眸，那双眸底幽深璀灿，蛰的她心底一动。

　　“……你看什么？”

　　陆尚城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你。”

　　姜小云笑了，“看我做什么？”

　　“……”

　　陆尚城不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半晌，他把头靠近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在冷白的脸上落下一道深深的阴影，犹如蝶颤。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姜小云身体一僵，蓦地低头看他。

　　他侧躺在那里，脸色平和，不想睡前那般失态，却整个人萦绕在悲伤里，外人进不去，他也不愿意出来。

　　半晌，他伸手钩住姜小云的小拇指，手心的炙热和他内心的焦躁一点点顺着那唯一相连的一点传过来。

　　“我妈妈很小的时候，也是生活在低等星球的……”

　　他平静的扔下这颗平地惊雷，高大的身子蜷缩在一边，深蓝色的眼睛紧盯着手中这节莹白的手指，眼底明明暗暗，看不清神色。

　　“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带我去过那里。即使星球主因为我妈妈的到来让人打扫了一遍，但通过细节，还是可以看出那里的人过得并不好。他们一个个都长得像行走的骨架，我很害怕，一直往妈妈身后躲，妈妈安慰我说，她小时候也是长这样的。大脑袋，大肚子，小小的四肢，远远的看去像个怪物一样，但是没有办法，和死去的人相比，他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后来妈妈带着我在那里住了两天，也是她这辈子唯一定下心来陪我。”

　　“她说，她能出去低等星球，是因为她爸爸救了这个星球的星球主，用命给他们一家换来了一个走出去的机会。但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她小时候的玩伴们全都没了，最小的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岁，死在了给父母送饭的路上。”

　　外面星空灿烂，银河深邃，整个帐篷里只有小卷毛绵长的呼吸声，还有他低沉的嗓音。

　　“但是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里的人，那些当初对她那么好的人，她却没有办法救他们，等她回来，她连他们一面也没见上。她在那个星球建了很多转点站，让那个低等星球变为中等星球，但却没有办法帮到所有人。”

　　“她去打最后一场仗的时候答应过我的，等她抓住那些星盗就不离开了，就在家陪我。看着我战场，可是她食言了。我答应过她长大后让所有低等星球变个样，可是我也食言了。”

　　“我什么都没做到……”

　　姜小云感觉手掌一片濡湿，那根小小的手指被他攥在手里，丝丝刺痛，麻麻的，有点疼。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黑压压像突然没了前进的方向，往日无坚不摧的联邦上将，现在在她身边哭得像个孩子。

　　她反握住他的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没有你，联邦的其他人不会有这么安稳的生活……”

　　从她这个方向来开，可以看到他微张的领口下蜈蚣一样扭曲蜿蜒的伤疤，旧伤叠上新伤，一道连着一道，密密麻麻铺满大半个背部，像一张布满裂纹的玉器。

　　依照联邦现有的医疗技术，绝大多数疤痕都是可以去除掉的，出了一种——虫族留下的旧伤，超过两天就会永久留在身上。

　　这么多道深深浅浅的疤，足以可见这么多年来的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是不是每天都会思考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姜小云眼睛一酸，连忙用手擦掉。

　　年轻上将的身子靠近她，像冰天雪地里的旅人遇上一团火，缩在火堆旁边瑟瑟发抖。

　　攥着她手的大掌手背上青筋暴起，青色的血管印在冷白的手上，他手上还有一道一指宽的棕色疤痕，盘踞在手腕上。

　　感觉姜小云的手轻轻触碰那道疤，陆尚城抬眸，就这么看着她。

　　她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卷长的头发落在耳际，毛茸茸有种柔软的触感，眼睛半阖，垂眸看着他手上的疤，小脸上满是心疼。

　　心疼……

　　陆尚城盯着她的眼睛，心狠狠颤了一下。

　　自从上了战场，好久没人心疼他了。

　　所有人都会叫他战神，却好久没人问他疼不疼。

　　他嘴唇苍白一瞬，突然觉得掌心里的手火辣辣的灼人，但那温度这么真实，让他实在不想放手。

　　被他突然加大的力气攥的手疼，姜小云轻轻挣扎了一下，又被按住。他眼睛里银河炙热，含着世间最纯的真。

　　“陆尚城……”

　　姜小云呼吸乱了一拍，耳朵尖辣辣的烫。

　　陆尚城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冷白的脸上满是认真，呼吸有一分急促。

　　眼神深邃，鼻梁高挺，细看可以看到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痕，仿佛上帝担心他的脸庞太过完美而留下的刻痕。冷白的皮肤上性感凸起的喉结滚了滚，他目光眼睛藏着一团火，说：“这次回去，我们去登记吧。”

　　姜小云：“？？？”

　　看到她眼中的不可思议，陆尚城又突然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仿佛深蓝色的湖面被微风搅动，泛起一层层涟漪。

　　姜小云：……

　　上将大人您的情绪是不是转的有些快了？

　　陆尚城的大掌包住她的手，放在胸膛上温柔摩挲，静静感觉胸膛里心脏的跳动，“我送你个东西吧。”

　　另一边小卷毛翻了个身，小脚搭在陆尚城身上，小嘴里发出几声嘤咛。

　　姜小云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回头就见陆尚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金丝绒的黑盒子。

　　小小一只放在他掌心，有些乖巧。

　　“这是……”

　　姜小云犹豫一下，觉得这个盒子有点眼熟。

　　“这是上一次我准备的礼物，本来想回来送给你的，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我差点忙忘了。”

　　他把那只小盒子放到姜小云掌心，深蓝色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她，催促：“你不打开看看吗？”

　　看着那只小盒子，姜小云心肝颤了颤，不确定的问他：“你确定你现在的情绪是真的，不是精神不稳定期的一时之气？戒指在我眼里，是很郑重的东西……”

　　“好巧，我也是。”

　　不等她回答，陆尚城率先一步把盒子打开，一只小小的钻戒在盒子里闪闪发光，璀璨的光芒晶莹剔透。

　　姜小云咬咬唇，拿过他手里的钻戒，偷笑道：“星际时代都流行送精神力能量石蕴养钻戒的……”

　　“但是，古地球流行送钻戒啊。”

　　他冷冽的脸颊柔和，灯光陷入眼底，如同一轮弯月落进海底，照亮了整个海平面，海面性格滚烫。

　　姜小云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

　　“你……”

　　都知道？

　　心脏怦怦跳，比听到他说去登记时跳的还快。

　　陆尚城笑笑，靠近她，“我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古地球上的人求婚时都要亲一下……”

　　姜小云盯着他亮晶晶的眼，考虑他正在不稳定期，一时不知道该一巴掌糊上去。

　　就在两人犹豫不决的时刻，两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惊恐的小奶音：“你们两个……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