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奴隶61

  可是买个五岁的男童能有什么用呢?

  于是一直到了黄昏,那蚂蚁都不知道搬了几回食物了,邢川仍然没有被买走。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卖家打开笼子将他牵出来,打算明日再卖。身子刚钻出笼子,便听门口传来谄媚的一句:“哟,姜老爷,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位体型肥胖,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边盘着手中的核桃,边懒洋洋答道:“前日家里刚走了一个,这不,今日闲来无事,来看看你这儿有什么新货没有。”

  “有!当然有!”门口那工人堆着一脸谄笑,领着口中的姜老爷来到邢川面前,“您也是赶巧儿了,这今日刚到了一个。您看看,合您胃口不?”

  姜老爷的眼睛本来就小,稍微一眯便眯成了一条缝,打量了他须臾,又道:“这身板看着有些瘦弱,恐怕经不起两天折腾啊。”

  “欸——您这就此言差矣了。”牵着绳子的卖家自然不肯放弃这单生意,当即狠拍了两下邢川的背部,后者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您看,瘦是瘦了点,可身子骨硬朗着呢。若是没撑过两天,我免费再给您送去一个,您看如何?”

  手里的核桃仍在盘个不停,姜老爷盯着邢川不发一言,似乎在思考这小孩到底能不能撑过两天默了半刻,邢川见眼前的男人撇了嘴角,“行吧,就他吧。”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银袋子,丢到卖家手里,而后便牵着那绳子,将他带离了奴隶市场。

  走出四五米,他隐约还能听见后面两人的谈话。

  工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流露出些惋惜:“这么漂亮的小娃儿,可惜活不了多久了。”

  一旁的卖家掂了掂手中的银袋子,语气里甚是愉悦:“你管他能活多久呢,这世道,咱们这些底层的人哪还有空管别人啊。走,今日赚了笔大钱,咱们喝酒去。”

  话毕,二人勾肩搭背地踩着夕阳的余晖渐渐远去。他们深知,自己走向的是浆酒霍肉,而邢川走向的,则是暗无天日的牢笼。

  在这向天城,没有人不知道姜老爷是何人物。他是同守城将军拜过把子的兄弟,有朝廷的势力给他做主,他在这里向来是一手遮天。

  偏偏这人还有个不好的癖好,那便是喜欢折腾长得白嫩的男童。凡是送进他府里的男童,没有一个能撑得住一年,不是被折腾死了,就是实在受不住投井了。

  因此他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可这又能如何呢?向天城偏远闭塞,又有守城将军做靠山,消息根本传不出城门,更别提上告天听来惩治他了。

  这城里的百姓都是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家里有男童的见到他就跟见到瘟神一样。当然,也有些家里有男童的,见到他就跟见到财神一样。谁让人家出手阔绰呢,一个银袋子就够普通人家吃一年的了。

  这世道啊,活着比死难。

  出了市场后,邢川便跟着他上了一顶在门口等待的娇子。一路上姜老爷并未有同他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儿,好像方才没看够似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娇子在一座气派的府邸门口停下,那高高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姜府”二字。

  见老爷回来,小厮连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有一位妇人踏着小碎步前来迎接。

  “老爷。”她低眉顺眼地福礼颔首,直起身子时视线落到邢川身上,脸上却未有丝毫惊讶之色,单单只看了一眼,便很快略过。

  “通知厨房,不用准备我的晚饭了。”说罢,便带着邢川径直往内院走去。

  很多年之后,即使邢川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拥有了全新的身份、无一人知晓他的过去,但他依然无比清晰的记得,那日是立春,明艳的阳光照在身上并不温暖,甚至还有点寒凉。

  他记得那人让自己脱下衣服时的恶心嘴脸、记得那双肥猪一样的手探进了不该探的地方、记得粗糙的马鞭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次疼痛。

  他更记得,那七年中他曾无数次想要轻生,却又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他很快便学会了如何讨人欢心,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达到目的。什么阿谀奉承,谗言佞语;什么苟合取容,伏低做小,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的必要手段而已。

  也多亏了他的八面玲珑,才使得自己在十二岁那年顺利脱身。

  姜老爷向来只喜欢童子,过了这个年龄后,本想着打发他去做府里的杂役。可这七年里,邢川的言行举止不仅越发上道,甚至在房事上也深得他的欢心。

  人一开心,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因此在邢川提出放他走时,姜老爷竟也破天荒的同意了。

  可惜这个“同意”,却没保持三日就变了卦。

  彼时邢川方离开向天城不过十几里地,姜老爷冷静下来后忽然起了疑心,怀疑那小子是故意隐忍七年讨自己欢心,等放了他便会跑去皇城敲公冤鼓。

  如此一想,他连忙告知了自己的义兄,连夜派士兵们将他捉拿回来。幸好那时邢川不在客栈,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一群官兵,正拿着自己的画像询问旁人。

  心觉不妙,他连忙骑上马逃离了此处。可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且他那匹马是买的最便宜最弱的老马,怎能跑得过人家的战马?

  于是在躲躲藏藏,逃了两日之后,他终于被那群人给堵住了去路。尽管已到绝境,可他仍不甘心就此放弃。

  这七年都活下来了,他又怎么能死在这里?

  在巨大的生存本能下,他转身拔腿就跑,明知顺利逃走的希望渺茫,但巨大的恐惧已使他无法思考,只能不停地向前奔跑,一直跑一直跑。

  那年他只有十二岁,十二岁的体力又如何能比得过,一群成年男子的体力呢?

  不出意料,他的双腿已逐渐无力,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氧气。

  身后的官兵们越来越近,他翻了个身正想爬起来继续跑,一双雪白的靴子却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溺水者哪怕是一根稻草都会拼命抓住,于是他跪在地上抓住那双靴子,涕泗纵横地说着:“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了!”

  在他慌乱急切的求救声下,那人用浑厚的声音缓缓问道:“请问你是否……姓邢?”

  “所以救他的那人是秦观海?”听完整个故事后,左玄裳心中的疑惑更多了,“可是为何呢?他藏了邢川十一年,要说他没有别的隐情,怎么可能呢?”

  讲得口干舌燥,吴柴兀自斟了茶饮下,“隐情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我们丐帮也不是谁的秘密都知道。看来这个隐情,你还是得亲自去问秦观海。”

  “那照你这故事看,邢川同驭世门没有关系咯?”

  “这个我可不能跟你保证,万事皆有可能,谁能确保这十一年里他都同驭世门没有关系呢?你要说整个飞鹤山庄都同驭世门有关系,那也不是完全绝无可能。”

  这番话换个意思就是,你要说我能成仙,那也不是绝无可能的,毕竟未知的事情,谁能断定不可能呢?

  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她翻了个白眼,懒得再与他多废话,转身便欲离去。

  “左城主留步。”吴柴站起身来,收了方才强词夺理时的神情,正色道:“邢川的身份我已经告知你了,现在该换左城主了吧。”

  她并未回过头,只稍稍默立了一会儿,“你昏迷前,曾参加过你们九长老的婚宴,对吧?”

  不知是想到了何事,她忽然回过头来,发出一声短暂的轻笑,而后眉梢轻挑道:“那个新娘子挺漂亮的。”

  吴柴霎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丐帮内部被安插了细作,而是九长老的家庭被安插了细作啊。

  见左玄裳迈开步子又欲离开,他仍是出声将她叫住,这次却不是为别的,而是……还欠她一句正式的道歉。

  “左城主,无论如何,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很对不起。”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都不是一句“对不起”便能得到原谅的。之所以犯错者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说出那句“对不起”,并不是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的行为给他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而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们的负罪感。

  至于被伤害的人选不选择原谅,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因此,她什么也没说。

  冬风四起,荡于这山野林间。天地间何之宽广,一则存于眼,二则存于心。在心者,如乾坤万里育苍生,山川河流养万物,却独独容不下,一丝成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写这章的时候好有感觉,总算是填完邢川的半个坑了。

  另外其中有个亮点,显示了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不知道宝宝们发现了没有(狗头)感谢在2020-10-18 20:52:19 ̄2020-10-19 14:4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荒年浮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奴隶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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