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沈之言一身狼狈,……

  沈之言一身狼狈, 白衣上满是泥泞,可他没有去管。

  他愣在门口,一手捏在门框上, 硬生生捏出几道裂痕。

  秋风穿堂而过,他看见姜妙躺在榻上, 面上血色全无,在她床榻边,留着一摊鲜红的血迹。

  那鲜红犹如一根烧红的刺, 瞬间狠狠插进沈之言心中。

  他在门口踉跄了一下,一向沉稳的人步履竟有些不稳,他撞到屋中的凳子,费了很大的力才爬起来, 茫然中一抬头, 便看见姜妙那一张消瘦不堪的脸。

  他清楚的看见她唇边溢出的血迹,和露在被褥上那双枯枝似的手。

  沈之言的指尖颤抖了起来。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兰花香, 还带着雨后泥泞的潮湿。

  她半梦半醒间动了动嘴型, 声音几不可闻。

  “沈...之言。”

  那人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良久才碰了碰她的脸,又碰了碰她的眼睛,最后停在她的唇角, 狠狠将那抹血迹擦去。

  可姜妙恍惚中觉得他的指尖在无法抑制的颤抖,触碰她时,也是一碰即收,似乎怕碰碎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一股甜腥涌上沈之言喉间, 沈之言闷哼一声。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说话,可耳中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姜妙。”

  他说:“你怎么了?”

  沈之言上前。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床上那人眉头微皱,没有睁开眼睛。

  “还要再用这副模样骗我吗?”

  她没有回应, 沈之言的笑意凝固在脸上,随即像一个懵懂的幼童一般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去。

  “姜妙,你怎么了?”

  他茫然地将她的手握住,那往日里白玉一般的手,如今却晦暗干扁,没有一丝生机。

  红叶从惊惧中抬起头来,红着眼惊愕道:“驸马?”

  随即她大哭起来:“驸马,您终于来了,公主快不行了!您救救她啊!”

  “公主从到临州那日便不行了,一直撑着想见您,您怎么就不来呢,您怎么就不来呢!”

  “公主病了多日,外面的人每日只肯给一份膳食,奴婢求了好多次,他们都不肯放奴婢去买药!”

  红叶哇哇大哭:“您怎么就不来呢,您怎么就不来呢...”

  “闭嘴!”

  沈之言眸中充斥着狂色,他猛一抬头:“十弦,去叫郎中,去叫!”

  手心的手指动了一下,沈之言僵硬着低下头去,看见姜妙睁开了眼睛。

  她似乎很迷茫,只虚虚地看着半空,唇中低低念着什么。

  沈之言木偶一般低下头去。

  她说:“沈之言,你来看我了。”

  他听见自己的心开始因为她这一句话缓缓坍塌。

  他心中升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慌乱,榻上的她那么脆弱又那么单薄,仿佛将这么飘然而去。

  沈之言目眦欲裂,狠狠捏紧她的手,压抑着情绪道:“你又在骗我对不对?”

  数十位郎中很快被十弦抓来,所有人看完都抖着身子沉默,最终还是一个胆大的颤抖着身子跪下回道:“公...公子恕罪,夫人身上已生机全无,已是日薄西山,强弩之末,还..还请快些给夫人准备后事吧!”

  这话犹如万箭穿心,彻底撕裂沈之言最后一分清明。

  “滚!”

  沈之言突然暴喝,随即如想到什么似的急声道:“一定是伺候你的人不尽心,我把他们都杀了...对...都杀了...”

  衣角被人轻轻拉住,沈之言浑身滞住。

  他不敢回头。

  明明都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红叶的话萦绕在他耳边。

  “公主从到临州那一日就病了....”

  那时他在做什么呢?

  从此以后她的消息,不用再来回我。

  喉间那口腥甜又压抑不住,他试图去抱姜妙,却发现她轻得可怕,这一发现又让他的心狠狠一坠,抱着这么轻得她居然让他踉跄一步,差点倒下。

  他护着她坐在地上,碰了碰她的脸,颤声道:

  “我带你去看郎中,对,我找最好的郎中,姜妙,你给我起来...”

  “我放你走,行么?你起来,我放你走,我不困着你了,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不求你爱我了,姜妙,你起来...”

  姜妙动了动唇,扯出一抹微笑,她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膛那剧烈的心跳。

  他在怕啊。

  一向沉稳自持的他,永远只会因她而害怕。

  姜妙已说不出话,只落下泪来。

  沈之言瞳孔发红,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

  “他们都是庸医,我这就把他们全杀了!你别怕,我会治好你,我总会治好你...”

  “不...”

  姜妙终于支撑不住,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沈之言心中一空。

  “姜妙?”

  他幼稚的去探她的鼻息,感受到指尖微弱的呼吸后,又摸到她身体微凉,才慌忙如梦初醒一般将她抱回榻上,又手忙脚乱地给她盖上被褥,随即隔着被子搂住她的身子坐在榻上。

  他青丝散乱,遮住了脸上神色。

  无人敢上前说话。

  当年郎艳独绝的状元郎,如今竟似一个失了魂魄的行尸。

  何其,可悲。

  “参议大人!”

  一声急呼传来,柳寒瑶似匆匆而来,她看了榻上的姜妙一眼,随即不忍的别过头去,半晌叹了口气,道:“我有话与你说,关于长乐公主,至关重要。”

  似乎是长乐公主这四个字惊动了他,把他从疯魔中拉回一丝神志。

  沈之言没动。

  柳寒瑶叹了口气:“您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

  沈之言如被烫到了一般,凝视了姜妙许久,终于木然地跟着柳寒瑶出了门。

  柳寒瑶开门见山:“大人想不想知道,公主生得到底是什么病?”

  他脸上神色终于变了,显然听了进去。

  柳寒瑶望着远山,道:“西域之外,百毒横行,有一毒首,名为药人。”

  她看向面色一瞬间惨败的沈之言,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道:“所谓药人蛊,便是取一与蛊主血脉相连之人,将其与世间百毒同生同存四十九日,若能活下来,再服以西域奇药,制成药人蛊。”

  “蛊主靠着药人的鲜血,可延年益寿,除疾去病。”

  “只是药人大多短寿,几乎无药可医,去时也痛苦万分,死状惨烈。”

  嗡——

  沈之言张了张口,嗓音空洞:“你想说什么呢?”

  “所以,您以为,曾经流落冷宫的六岁孩童,是凭什么变成了尊贵的长乐公主呢?”

  喉间一痒,那隐忍多时的血终于一口吐了出来。

  泥泞,草叶,血迹,这位年轻的朝官此刻狼狈至极。

  而他恍若未觉,只是眸子一瞬间失去了色彩,脑中只回响着柳寒瑶的那句话:

  大多短寿。

  原来,原来。

  她为何会一再逃离自己,为何会对自己若即若离,此刻已经有了答案。

  冷宫?六岁女孩?

  沈之言闭了闭眼,指甲狠狠嵌入肉里,流出几丝血迹。

  “大哥哥,我长大了要报答你呀!”

  原来,原来他曾那么早就遇见她了啊。

  往事如一根看不见的针,扎进沈之言的心脏里,再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研磨,将那颗心碾碎,最终散为粉末。

  比万箭穿心还要痛上百倍。

  沈之言一瞬间几乎要窒息,他一掌按在石桌上,痛苦的闷哼出声,随即跌跌撞撞地坐下,唇边提起一抹惨笑。

  他...注定是天煞孤星吗?

  他从没有任何一刻如此的明白这个现实。

  “不过。”柳寒瑶却笑了,“也并不是完全无药可医。”

  这句话如溺水之人眼中只能看见的那根稻草一般浮进他的耳中。

  然后她意料之中的看见那位大人睁开眼睛。

  “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

  “我愿。”

  他打断了她,甚至没有听完她说的是什么。

  而柳寒瑶也明白,此刻若是刀山火海,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就是此刻了。

  她笑了笑,深吸一口气:

  “金銮殿上,密室北开,室中一药,名为挽颜,可彻底根治药人之症。”

  柳寒瑶颤抖着声音:“开此密室的钥匙,便是————”

  “天子印鉴。”

  沈之言豁然抬头,他睁着血色的瞳孔,看见柳寒瑶笑意盈盈地道:“公主可等不了多久了,大人愿不愿意...”

  “与我等一同——”

  “清君侧呢?”

第四十七章 沈之言一身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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