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夜,靖州城内某……49
北地州府之间往来密切,各家夫人们年节也会相互走动一二,因曹氏得脸,时常跟随钱大人出入各家席宴,众夫人自然认得她是临州知府的贵妾,瞧见她来,一时目光都有些变了。
曹氏只当那目光是对自己身份的羞辱,心中那股不甘更甚,一抬头,便见肃衣侯家的小姐带了几个仆婢走了进来。
她赶忙迎了上去,“哟,柳小姐也来礼佛?”
柳寒瑶看了她一眼,点头当做应了。
曹氏心中更是得意,她曾在与老爷温存之后听到了些风声,这位柳小姐可是正儿八经的准二皇子妃,若是二皇子夺嫡,将来保不齐还是...宫中那位。
“夫人也来礼佛?”
柳寒瑶客气一声,曹氏听见她唤她夫人,心中更是受用,竟接话道:“是呀,今儿人可是真多。”
柳寒瑶点点头,“我还要去前殿烧香,便先失陪了。”
“自然!自然!”
曹氏乐地合不拢嘴,因她近年来得宠,府中人为讨好她,便都唤她一声夫人,不过这前头缀得不是钱字,而是曹字,以做主妾之分。
曹氏虽受用一声曹夫人,可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主母,心中对此还是耿耿于怀,此刻听柳寒瑶唤自己一声夫人,心中自然一喜,便忙不迭的让开身子。
因这一个插曲,曹氏心中松快了不少,上完香领着曹琴花出门时,只觉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她走后,有世家夫人耳语道:“方才那位侯女为何对她这么客气?”
有夫人知道内情,不免觉得好笑:“钱家嫡女嫁给了候府嫡次子,两家原是姻亲,只是不知这嫡女嫁人,跟她个妾有什么关系?”
...
曹氏姑侄上了马车,快到钱家庄子时,便有一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口中大呼:“不好啦!不好啦!”
“混账东西,什么不好了?”
曹氏皱眉,就听那马夫道:“曹夫人,不好了,方才县衙里来了人,说有人当堂状告曹姑娘,还说要传姑娘过去问话呢!”
曹氏一惊,曹琴花慌忙道:“姑姑,定是有人诬陷于我!”
曹氏眉头一皱,她倒不关心这个,只是吴府虽是商户,可娶妾也必须要娶良妾,若是自己侄女被人状告的名声传出去,那吴家会不会退亲就难说了。
近些年钱府主母时常生病,曹氏便尝到了些掌管中馈的甜头,但她是个好面子的,因此府中内里外里都隐隐亏空了不少,若是曹琴花不能嫁进吴府,那吴秉答应自己的那两万两银子,也就落了空了。
思及此,她有了决断。
“行了,我家老爷再怎么说也是临州知州,我倒要看看,这衙门吃了豹子胆不成,竟敢接这状子!”
她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涌上衙门,曹琴花忐忑地跟在后面,方跨进衙门大堂,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林妙。
她心里咯噔一声,见她面色淡淡地站在堂上,听见动静才瞥了自己一眼。
这林妙到底想做什么?
曹琴花暗想,莫不是发现了自己做的那事?
她心中忐忑,又听堂上道:“曹琴花何在!?”
曹琴花硬着头皮站了上去,堂官正要呵问,便听一人怒道:
“尚大人?!”
尚大人一顿,这才看见人群中的曹氏,忙下堂来,道:“哎哟,是您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曹氏冷哼一声,她当是谁呢,原来是昔日在临州仰仗着她家老爷过活的一个小官。
她心中轻嗤,道:“怎么,当日在临州全仰仗着我家老爷,今儿来了靖州,却是翻脸不认人,反而审问起钱大人的侄女了?”
“哪能呢!”
尚志忙看向姜妙,眉头一皱:“是你要状告曹小姐?所告何事?”
姜妙点点头,“正是。”
“我要告她与前朝旧臣相互勾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无他,因当今皇帝是以清君侧的名头起家的,而且最忌有人与前朝牵扯,因而这勾结前朝之事可是一等一的大罪。
曹琴花脸色一松,她还一直紧张林妙会说出什么呢,当下听了她这话,心中都有些好笑。
她何时勾结旧朝之人了,林妙这不是明晃晃地诬陷是什么?
姜妙眼睫微垂,她自然不是要以那件事为由状告她,且不说曹琴花不会承认,就算承认,也不敢保证她不会倒打一耙。
毕竟沈之言那人,因她那夜非礼了他,他都能气成那样,文人就是麻烦,她做事难免要考虑到他的名节。
姜妙有些想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和沈之言的位置,莫名有些微妙的颠倒。
曹氏也是大怒,这罪名若落实了,别说曹琴花嫁不嫁得进吴家,就说钱家,受不受牵连还是未可知。
这小贱人当真是可恶!
她当即怒目而视,“放肆!这公堂之上岂能容你随意诬陷!”
姜妙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夫人似乎是个妾室?我记得晋朝律法,妾室在外,没有主母特许,不得主动开口发号施令?”
这下更是戳了曹氏的痛脚了,如果说先前护着曹琴花是不得已,此刻她再看向姜妙,眸中就已经充满了恨意。
尚大人被这罪名压得冷汗直冒,又听这小娘子口出狂言,连忙呵斥道:“乡野粗女,还不滚下堂来!”
姜妙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未请出证人,你急什么?”
却见姜妙不顾他的呵斥,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便有一蓬头垢面的男子连滚带爬冲了出来。
“小的惶恐!”
尚大人眉头一皱,暗想这是哪儿来得泼皮,正要斥退,就听姜妙问那人:“你可认得她?”
那人抬起头来,脸上的刀疤落入曹琴花眼中,曹琴花被吓了一跳。
这人,不是暗巷里的那个人吗?
她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就见那人浑身一抖,跪在堂上道:“认得,认得!”
曹琴花大惊,“你胡说!”
刀疤男却看向她:“曹小姐,您之前一直低价从小的这里买些名贵首饰,怎地这么快就忘了?”
此话一出,明眼人都看出曹琴花脸色白了一瞬。尚大人脸色为难,看了看曹氏,硬着头皮道:“这...”
“哟,今儿这好热闹啊!”
只听一声粗嘎的男声响起,曹琴花抬头一看,仿佛瞬间看见了救星。
“吴公子!”
吴秉也是眼前一亮,“曹姑娘?”
曹琴花大喜,忙指着姜妙道:“吴公子,琴花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姑娘,她竟如此诬陷于我!”
吴秉一听,这还得了?且不说曹琴花也算个合他心的美人,就说因为自己的隐疾,好人家的女儿轻易不敢与他做妾,这好不容易有一个送上门来,他岂能这般放过?
如此他自然要向着曹琴花,便故作生气道:“尚大人,可有这回事?”
说完使了个眼色,身后便有小厮上前递给那尚大人一个荷包,那荷包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没有的事!恐怕皆是这小娘子的凭空诬陷。”
尚大人说完,不动声色的收了荷包,一时间心里有了计较,一个是钱府最得脸的妾夫人,一个是这靖州最大的富户家的公子,用脚想想都知道该怎么做。
“你!还不快给曹夫人和吴公子道歉!”
他一脸正色,姜妙却觉得有些好笑,正要说什么,却听曹氏道:“慢!”
她冷哼一声,“这刑法未免太轻了些。”
尚大人谄媚道:“曹夫人认为如何?”
曹氏冷哼,“这么算了可不成,我要她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
曹琴花适时看向吴秉,眼中带着委屈的泪意。
吴秉便也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当即附和曹氏道:“对!叫这小娘子不敢再妖言惑众!”
两人都发了话,尚大人也只好喝斥了一声:“来人啊!”
“让她给夫人跪下道歉,再将她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叫她晓得这公堂之上不是搬弄是非之处!”
衙役们面面相觑,这二十大板,成年男子尚且承受不住,何况是这娇滴滴地小娘子?
可大人发话,他们也只有听从的份,衙役们上前来,伸手欲抓姜妙。
“慢着!”
曹氏心中记恨着方才姜妙挖苦自己是妾室这事,便几步上前拿起案上的砚台,轻蔑一笑,将墨水倒在地上,“在这磕!”
曹琴花一愣,随即心中得意一笑。
女子颜面最为重要,污墨覆面有如黥面之刑,姑姑这一举动,对林妙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羞辱。
“啪嗒!”
砚台被随手一扔,曹氏道:“跪下!”
姜妙不为所动,衙役便拿着杀威棒上前,就要往姜妙腿间打去。
姜妙心中冷笑,转头看了看尚大人,淡淡道:“你可知我是谁?”
尚大人冷哼一声,“我管你是谁?给我狠狠地打!”
姜妙一笑,正要示意暗处的龙领卫,却听门外传来一声:“等等!”
众人皆回头一看,见柳寒瑶扶着自家侍女走了进来。
“啊..柳小姐?”
曹氏忙迎上前去,曹琴花有些出乎意料,随即心中一喜,钱家和柳家是姻亲,这位小姐一来,不向着钱府又会向着谁?
林妙啊林妙,今天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是你时运不济不自量力,可怪不得我。
她这边暗想,那边曹氏迎上前去,道:
“柳小姐,这贱人竟光天化日之下凭空污蔑我家琴花清白!”
知这位小姐素来心软,曹琴花便赶紧含泪行了一礼,“柳小姐,她一个乡间粗女不知礼数,定是一时糊涂了,还请不要责怪她。”
曹琴花一招以退为进,柳寒却谁也没看,只低低咳嗽了几声。
“柳小姐?”
尚大人谄媚地上前拱手,却见这位准二皇子妃抬起头来,推开侍女的手徐徐上前,双手在腰腹交叉成一个标准的请安姿势,就那般朝着姜妙屈膝弯了下去。
“臣女柳寒瑶,拜见长乐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