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色灰蒙蒙的,似……94

  姜妙闭了闭眼了,听见他的声音时,一颗心才算落在了实地上,她看了他半晌,似乎在确认他的真实与否,随后才讷讷地问:“什么时辰了?”

  “寅时刚过。”

  姜妙一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眯着眼睛问:“你今日要上朝吗?”

  沈之言顿了顿,低头看她,“嗯,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姜妙怔了怔,嘴唇动了动,目光有些疲倦,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

  沈之言低眸看着她,也没有问她为何这样要求,只是道:“嗯。”

  姜妙便放心了,她躺下去,从袖中伸出几根手指,紧紧地揪着沈之言的袖口。

  见少女又沉沉睡去,沈之言在榻边静坐了片刻,直到她脸色恢复红润,呼吸也逐渐清浅,才打算起身离去。

  一起身,袖子却被她紧紧攥住。

  沈之言身子一滞,随即坐回榻边,手指抚上她的眉心。

  “世子?”

  铜钱压着声音在外间喊,沈之言的手指如烫到一般收回,他再看了她半晌,随后俯身在她泪痕上落下一个吻。

  天色朦胧,隐约点缀着些繁星,沈之言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他胸前似乎还沾着姜妙的眼泪,泛着令人刺痛的凉意。

  马车在夜色中向着皇宫驶去。

  今日的朝会,晋帝难得的发了大怒。

  因姜术被封了储君,北境便交给了威武将军张荣升掌管,可前月北边扶羌部抢烧了晋朝一座边城小镇,张荣升自知此时若上报,那他玩忽职守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便想着将功补过后再上书请罪,是以竟咬牙瞒了下来,谁知扶羌来势汹汹,北境军没能收复失地,扶羌部反而已兵临漠州城下,张荣升眼见瞒不住了,这才上了折子请罪。

  晋帝大怒,当即斩了张荣升的脑袋,可扶羌部已兵临城下,北境人心惶惶,晋帝治完了张升荣的罪,便有一个难题摆在了众人面前。

  如今已是八月,再过不久北境便要入冬,晋朝国力倒不惮与扶羌开战,可北境冬日难熬,若此时开战定然对大晋不利。朝中重臣讨论了一整个朝会,终是决定先派人与扶羌谈和。

  但提到人选,众臣却皆面面相觑起来。张荣升那种战功赫赫的老臣都被晋帝毫不留情地斩了脑袋,他们若是办不好这差事,下场岂不是与张荣升无异?

  也有些将军们自告奋勇,可他们到底没有与扶羌部的兵马接触过,对这北边部族的底细也不清晰,纵是有心请命,晋帝也不敢松口答应。

  外敌挑衅本就令人屈辱,可偏偏北境即将入冬。晋帝思及此,又发了一通脾气,冷静下来后,便将目光落在了肃衣侯身上。

  众人随着晋帝的目光一看,顿时都有些了然。

  这位军侯当年可是北境叱咤风云的铁血将军,连太子殿下这般领军多年的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可肃衣侯近些年来已经逐渐放手军中职务,十年前更是称病回了老家修养,如今也不过是为了女儿大婚才重回京城,如此重任,他还能再担得?

  肃衣侯柳崇原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了出来。

  他目光深沉,一双眼睛尽显沧桑,只微微拱手道:“老臣愿为我大晋献犬马之劳。”

  他眼中坚定,一如当年面对金戈铁马的气魄,晋帝心底一时有些震动,他握紧了龙椅的扶手,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朕何尝不知爱卿爱国之心,可爱卿毕竟不比少年之时,朕也不忍心再让你为国忧虑”

  肃衣侯却笑了笑:“陛下体恤之心,老臣感激涕零,可臣虽是武将,却也不是莽夫之辈,若不思虑周全,岂敢与陛下夸口请命?”

  晋帝一时有些疑惑:“爱卿这是何意?”

  肃衣侯默了一默,缓缓开口道:“臣愿代表我大晋与扶羌谈和,只不过,还需要向陛下借一个人。”

  晋帝皱了皱眉:“哦?何人竟值得你当朝举荐?”

  肃衣侯直起身子,目光落在人群中,点点头道:“当然是我大晋最年轻的新科状元,沈之言沈太傅。”

  沈之言眼皮微掀,他转眼看向肃衣侯,眸中异色一闪而过。

  似乎永远一副清清冷冷,宠辱不惊的模样。

  众臣皆是一惊,这位沈太傅的确惊才艳艳,可两国谈判与舞文弄墨不同,让他做随军参议,这能行吗?

  看出众人疑虑,肃衣侯当即转身向众人道:“非是本侯草率,可当初沈太傅所作那篇《五国简论》,诸位也是有目共睹的,况且沈太傅算半个北境人士,也多少知晓扶羌部族底细,想来这朝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说完又向晋帝道:“况且,此事是以臣为主将,沈太傅不过是个随行左右的参议罢了。”

  晋帝沉吟了片刻,心知肃衣侯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况且南境季府近年来势大,也是时候从朝中推出一个人与那边抗衡了。

  他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眼睛看向沈之言:“沈卿,你以为如何?”

  沈之言只是垂首,清冷着声音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晋帝看了他片刻,终是下了决心。

  “好。”

  众人一听,圣人都没有疑虑了,那他们自然也只能垂首称是了。

  二人当朝接了旨,晋帝又将他二人留下来密谈了一上午才放他们离开。

  沈之言与肃衣侯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前面的肃衣侯突然停住脚步,他转头看了沈之言一眼,问:“沈太傅..就没有什么要问本侯?”

  沈之言不卑不亢,垂眸道:“既是为国分忧,便是之言分内之事,不敢有所疑问。”

  肃衣侯噎了噎,半晌叹了口气,上下看了他一眼,才道:“还真是,跟你父亲一样。”

  沈之言睫羽颤了颤,语气终于有了几丝起伏:“侯爷认识下官的父亲?”

  宫道两旁的树木已经逐渐开始凋零,二人踩过零星的枯叶一同并肩走着,肃衣侯沉默半晌,才在秋风中缓缓开口:“君子之交吧。”

  沈之言没有说话,肃衣侯又指着前路道:“本侯记得,当年本侯最后一次见到你和你的父亲,还是在这条宫道上。”

  沈之言闻言,眸中有一丝微怔,随即看向眼前的宫道,眸光微转:“是么?”

  “是啊。”

  肃衣侯感叹道:“那时,京中下了彻夜的大雪,下了朝,我急步来寻你父亲,想请他去喝个酒,远远便望见你父亲和你从这条宫道上出了宫。”

  他默了一默,“我那时想着,这酒便过些日子再吃吧,谁知道.....”

  竟会是最后一面呢?

  沈之言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抬起头看向远处,微风吹起他的墨发,他在微凉的风中闭了闭眼。

  肃衣侯长叹一声,随即笑了笑,他拍了拍沈之言的肩,只道:“沈大人,回去好生准备吧。”

  他离开后,沈之言在廊桥上站了很久,最后起身离开。

  各府小厮不能跟随主子入宫,只能在进宫门后一坐小殿等候。铜钱见沈之言从远处走来,顾不上跟人说话,连忙迎了上去。

  两人正要出宫门,便遇见了四公主姜妍。

  姜妍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袄裙,头上钗环样式也十分简单,铜钱才看了一眼,便不免在心中嘀咕了一声。

  总觉得这位四公主今日这模样熟悉得紧呢。

  对了!他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长乐公主喜欢的打扮么?

  铜钱一瞬间对她有了敌意。

  不行,自家世子只能是六公主的!

  姜妍见到他二人,忙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上前道:“沈太傅?”

  沈之言身子微顿,随即拱手行了礼便目不斜视的走开,姜妍慌忙拦住他,在他清冷的目光中咬唇道:“昔日承蒙太傅教导本宫的九弟,这是御膳房做的糕点,还请沈太傅笑纳。”

  沈之言眉头微蹙,铜钱见状忙向她行礼,有些为难道:“公主还请收回吧,我家大人从不喜吃甜食的。”

  姜妍脸上的笑意微僵,便只好尴尬道:“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沈之言态度客气地行了礼,便领着铜钱出了宫门。

  姜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跺了跺脚,也起身跟了出去。

  沈之言出了宫门,铜钱殷勤的替他打起帘子时,便听得一旁的马车忽然传出一道女声。

  “沈之言!”

  沈之言脚步一顿,他直起身子望去,见那马车的帘子被两只纤细的手指掀开,随后,披着红色薄披风的姜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沈之言瞳孔微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伸了出去,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可笑,又收回了手,五指微握。

  她眸光如水,提着袄裙向他小跑过来。

  姜妙从红叶手中拿过一个油纸包,两手将它捧到他面前,献宝一般对他道:“快趁热吃,这是我来时在珍馐楼买的桃花酥。”

  秋风拂过,将她的鬓发微微扬起,沈之言眉头轻蹙,随后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她的小披风拢紧,又解了她松垮的披风系带,再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系带仔细绑好。

  绑好后,他似乎还不满意,又将她的兜帽拉起戴在她头上,将她鬓发拂在耳后,才淡淡道:“公主怎么来了?”

  语气虽还是清淡,但却难得软了下来,与先前对着姜妍那冷冰冰的态度判若两人

  他指尖擦过姜妙的耳尖,带起丝丝凉意。

  姜妙心中一颤,耳根处如烧起了一团火,她忙将手中的桃花酥递过去:“父皇召我来的...你快试试这个甜不甜!”

  她眸中有些期待,沈之言面色不改,指尖拈起一块桃花酥送入口中,仔细将桃花酥全数吃完,才道:“嗯。”

  姜妙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眼睛弯了弯,似乎有些的意,“我就说珍馐楼的桃花酥是京中最好吃的。”

  说完她突然想到什么,问:“你下朝啦,要回去了吗?”

  沈之言看了一眼宫门,又垂眸看她,“微臣等公主一起回去?”

  姜妙只是随口一问,听见他这么说,想到自己今日的来意,目光便有些闪躲。

  她偏了偏头,低声道:“我今日入宫不仅要拜见父皇,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想来也要一两个时辰,你便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沈之言还想说些什么,姜妙便退了几步,侧过头躲开他的目光,朝他挥了挥手,便转身向宫门跑去。

  而藏在一旁拐角处的姜妍脸色铁青,指甲嵌入掌心,她看了看侍女手中的食盒,突然抢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第四十一章 天色灰蒙蒙的,似……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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