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心/

  许一盏正式任职东宫,中途不曾变换阵营,翘首观望状元府的众人终于消停了。不论她心里究竟是何意图,至少在皇帝留给她这足有一旬的时间里,她仍旧没有接受他人的示好,便足以归类为太子的臣属,若无意外,是无法策反了。

  先是盛宴何月明造访的次数明显少了——他俩同样为官,且明面上与她并非一派,过多来往也于理不合。

  后来皇帝赐来的恩典也少了——或许他的确很不看好太子,连带着也不再看好这个不识抬举的武状元。

  夜阑时分,许一盏突然从梦里惊醒,隔着重重叠叠的帐纱,她依稀能窥见窗棂边清寂的月。

  来华都前,她不做他想,只以为顶多能混个武官当当,太平时载酒当歌,战争时纵马引弦——她和许轻舟差不多地胸无大志,虽然多些少年意气,但也在挑遍华都贵府那一刻就做了结。

  暂且压下不提,安心为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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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许轻舟武举州试无风无浪地过关,归家时脸色却不太好,满腹牢骚地跟她抱怨了不少,什么策论问答之离谱、骑射场地之崎岖、同行考生之无能、巡考官员之眼瘸。最后他折了枝柳,抽在她屁股上;“只怪为师眼高命贱,你可不能学。”

  许一盏懒得和他计较,独自掠去桃木桩间练习轻身功法,又见许轻舟拈着翠□□滴的柳条,漫不经心地揉搓许一碗的头:“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清贫富贵都是常态。不过有朝一日,你若有幸讨了什么人的青眼,得了为师不能给你的富贵,也不必矜持什么江湖人的轻狂傲气......”

  他停了片刻,又说:“那些达官显贵,那些权臣富商,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人,都可怜。”

  而她百忙之中应道:“那你还考武举?”

  “因为我最可怜。”

  “......嚯。”

  许轻舟换了个姿势,不知道记起什么,突然一本正经地训她:“总之,富贵来之不易,切记切记,来日富贵,务必珍惜。”

  她没往心里去,但说:“得,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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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许轻舟教她轻功剑法,教她坚定初心,唯独没教过面对他人猜疑时该如何应对。

  许一盏披衣下榻,点烛,从悬挂的外衣里摸出一封信函,那是何月明赠给她的一份歉礼。

  得知她决定效忠太子时,何月明和盛宴的脸色都有几分尴尬,盛宴薄唇几动,但并未多说,只有何月明去而复返,重新回来时骑着墙头,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封密函。

  密函中塞着几张薄纸,何月明眸色深深,肩承明月,轻声说:“我犯过错,欠大人一份恩情。此后再见太傅,才能无愧于心。”

  许一盏接过密函,听他说着“再见太傅”,心里却明白这是指将来敌对的时刻。但他还敢和她说出这些,已是天大的胆,倒也匹配他扬名华都的少年侠气,因此许一盏对他笑笑,应道:“下了朝,许某还认旧友。”

  何月明略有动容,道过别,纵身离开了。

  许一盏就着烛光展开信纸,上边是何月明狗爬也似的字迹。

  然而字丑纸短,却意味深长,虽只三四张纸,竟足足写满了东宫与其余派系的各种争执。

  皇帝不喜太子、皇后不问世事、左相虎视眈眈、清流和着稀泥。

  总之东宫一脉,毋庸置疑地被排挤在朝堂之外,出身不高的皇后连微末的帮助都无法提供,貌似看好太子的左相也只把他当作膈应皇帝的棋子,出身底层的清流们不发一言,独善其身。

  许一盏睡前没敢看,这会儿仔细一读,发现最后一页的背面竟然还有字迹。

  上边写着何月明的几句短话,率性而书,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披露这封信:“——陛下圣明,太子仁德,这是大皖朝注定的盛世。

/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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