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初心动48

  章致拙虽心里痒痒, 可读书最忌三心二意,荡漾了一会儿, 他便收起心神全身心投入。扎扎实实地学了一上午, 做了一篇五经义, 写了一首应制诗。

  昼食,仆从规矩严格地摆放好吃食, 便安静退下了。师娘还送来一小瓶桑椹酒,给夫子小酌几杯。姜康璞惬意地吃了几著小菜, 看章致拙的样儿心里满意,有如此心性何愁科举不中。

  姜康璞向来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他看得上的弟子一定要大力夸奖。章致拙难得受到来自夫子的赞赏, 一时感到十分惶恐。

  姜康璞有些头疼,神童不都是喜欢别人夸的吗?怎的偏他如此奇特。

  章致拙冤枉,他是喜欢别人的吹捧不假, 要是吹得好、吹得妙、吹出特色、吹出风采,他是喜不自禁。可要是这话是从师傅嘴里说出的,那真实性就有待商榷了。

  上辈子每当老板夸奖他,不是有个小师弟要他帮忙带, 便是叫他处理数据。若是在组会上夸他,那不得了,多半是要他写篇文章冠别人的名儿了。

  因着前世的经历,章致拙对师长的夸奖很是警惕,要不就是有所图,要不就是在明里暗里讽刺他。

  姜康璞看章致拙的头恨不得藏进饭碗里,知道他害臊,更加起劲地夸他。“拙哥儿,不是为师捧你,教了许多学生,也有不少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天才。要我说啊,他们都比不上你。”

  “你看你的文章,那叫一个精彩啊,文辞通达,用典精巧,文脉曲折,气势如虹,处处扣题,连音韵节奏都朗朗上口。我看你明年便可上场去考了,定是解元,再考场殿试,那状元不是妥妥的嘛。”姜康璞懒躺在椅子上,拿了根签子慢悠悠地剔牙。

  这谁受得住啊!瞧瞧这话,是夫子该说的吗。章致拙真的怕了,姜大人如此吹捧,是不是看他科举无望,说些好听话安慰安慰他。

  章致拙吓得手发抖,木箸都拿不稳了,这是干脆放弃他的节奏了吧。刚收的徒弟,还真说杀就杀啊。

  章致拙心里隐隐生出后悔之意,哪个读书人能经受他这样的吹捧啊,怪不得师傅收了很多弟子,却大多拜别了。

  姜康璞瞧章致拙还行,不像上个没出息的徒弟直接磕头求饶了,终于收到个脸皮厚的弟子。

  章致拙不知自己师傅心里暗想他脸皮厚,还殷勤地端了茶水侍奉道:“师傅,我先前在长廊下遇见一姑娘,不知是否是您千金?”

  姜康璞头一回听见有人向他打听他女儿,也回道:“若是那穿得花里胡哨的,便是小女了。”

  章致拙大喜,真是缘分呐,看来他与那姑娘是月老亲自牵的红线。他有些扭捏地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可有婚配?师傅您瞧弟子如何?”

  姜康璞这回是真诧异了,说他脸皮厚还真没说错。自己才刚刚拜入了师门,就惦记着掌门大小姐了,真是好大的狗胆!

  “你与小女只见过一面便非她不娶了?想得倒美,好好读你的书去,别想七想八的,没门儿。”姜康璞毫不客气地回绝了。

  章致拙倒也不气馁,美人的美是用无数爱慕者的无用的心血铺成,自己只不过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也不想着获得美人的一见钟情。

  是夜,姜康璞和他夫人相对坐着对弈。棋盘边摆着一盏烛台,红红的火烛悄无声息地燃烧,棋盘上双龙厮杀,正到了一决雌雄、惊心动魄处。

  姜夫人斜靠在美人榻上,枕着半旧的方形五璃聚福靠枕,手捻黑子,静静思考着下一子该放哪儿。

  姜康璞随意盘腿坐着,正呼噜呼噜大口喝完一碗白玉粥。将碗瓢羹随意往小几上一搁,溅出几滴米粒水渍。乌黑的檀木上明晃晃的污渍碍了姜夫人的眼,朝姜康璞飞去一眼刀。

  姜康璞瞅见,拿袖子粗鲁一擦,小几便干净了。姜夫人放下棋子,头疼地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怎得看上你这邋遢货。”

  姜康璞嘿嘿一笑道:“那是夫人你慧眼识英才,想当初我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咱俩天造地和。”姜康璞仍觉得肚子饥饿,唤来丫鬟,去灶王间再给他端一碗粥。

  “说起婚事,今儿我那新收的徒弟看上筠姐儿了,冲我打听呢。嘿,这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当初若不是我当机立断向岳父提亲,咱俩可成不了家。”

  姜夫人点了点头道:“户部侍郎家的老夫人前几日倒跟我提了几句筠姐儿,我瞧她有意想让筠姐儿跟她家小儿子成亲。”

  “小儿子?咱筠姐儿可是嫡出,不大可能是庶子。她说的怕是那诗才绝艳的顾彦汝吧。”姜康璞回想了下,“那顾彦汝是不错,可我听说他跟家里不融洽,再说,他都多大岁数了,等订了亲再成亲,他都多大了。不成不成。”

  姜康璞拒绝三连,不同意这门亲事。“我瞧着也不成,他人怎样先不提,光看他家里□□妾成群的,也不是甚好人家。”姜夫人也看得明白,又问:“你那徒弟,家世人品可还好?”

  姜康璞奇道:“你说奇不奇怪,咱们筠姐儿模样如此出众,性子也好,怎就没人上家里提亲呢?”

  也难怪姜康璞想不明白,世人最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的?端庄贤淑、老成持重,内外理家,低调贤惠,忍耐乖巧,就像林夫人姝姐儿一样。

  筠姐儿是什么样儿?恣意张扬,洒脱任性,喜奢好靡,狐媚妖艳,懒散贪嘴。谁家大人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人家不在背后说嘴便不错了。

  姜夫人心里清楚,但不准备和他说明白,筠姐儿这样挺好的,自个儿活得舒心最重要,管旁人怎么多嘴。找个时间问问筠姐儿,若是她也不反对,也可相看相看章致拙。

  这边,章致拙因邂逅了女神,心里正高兴呢,回到家立刻同章则淮夫妇说了,叫他们先别忙着他的婚事,缓缓再说,再找个合适的时机上师傅家拜访,探探口风。

  沈氏欣喜,感叹小儿子终于开窍了。章则淮给拙哥儿倒了一盅清河酒,戏谑地调侃章致拙,说总是和他的一堆好友黏糊在一起,他都有些担心了。

  章致拙闻言翻了个白眼,这实在太多虑了,老父亲可真是操碎了心。

  众人哄笑,自打琳姐儿出嫁,章家已冷寂许久了,如今这么一闹腾,又有家的滋味儿了。

  吹面不寒杨柳风,天气不知不觉间已暖和许多。街边柳树抽出嫩黄的新芽,山茶花开得艳丽,又俗又美。

  沉寂夜色下,林家也静悄悄的。徐氏拆下满头珠翠,拿木梳混着桂花油一下一下梳顺了长发。又接过丫鬟绞的热毛巾,细细净了面,再拿酥油调了珍珠粉,揩的脸颊白皙细腻。

  轩哥儿过几日便要下场科举,时间尤为紧迫,抓紧一切时间拼命读书。这不,每日都得到月上中天时分才歇。

  “娘子,你妹妹的给你的信。”轩哥儿将手里的桃花笺递给徐氏,“下回可得跟门房好好说道,人家姑娘家的信,回回送到我这儿来算什么意思。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

  徐氏沉下脸色,将桃花笺接过,打开一看,抬头确实写着“三姐敬启”。轩哥儿洗漱完便一骨碌钻进被窝,做功课占据了他大半的心神,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徐氏捏着这信,心思不属。若说这事儿是刻意的,瞧轩哥儿也不像是私通曲款、秘密写信、互诉衷肠的样子;可若说这是无意的,已发生好几次了,次次都先是送到轩哥儿那儿,很难不让人生疑。

  将信一扔,徐氏也跟着上床睡了。轩哥儿已累极睡着了,呼吸沉稳平静。徐氏在被子底下抓住他的手,好像想从他这里汲取力量。可爱天真的小妹会有这么曲折幽暗的心思吗?

  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少女,锦霞阁唯一的千金小姐,又何必盯着个穷秀才,更何况这穷秀才还是她的亲姐夫。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徐氏不敢也不愿细想,之前小妹暂住她家的点点滴滴,好几次被她看见小妹偷偷瞥向自己相公的缠绵眼神,有意无意地一次次提起轩哥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一只只漆黑的手想将她拖进泥淖,无法抽身。

  徐氏有些怕了,瑟缩地蜷起身子,以获得些许安全感。

  若是逃避能解决问题,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的孽缘恶果。人这辈子似乎已经注定了,从出生,从教养,完完全全地被捏造了。又浑浑噩噩地向前走去,不警惕、不斟酌、不挣扎地向前走去,前方会是光明吗?可想而知,深渊是最后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7 20:56:24~2020-04-28 15: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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