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35

  舒云不理会一脸错愕的吴夫人,只对着面有愧色的吴宣继续哭道:“只要我九妹能活着回来,别说让华枝进门做妾,就是让她顶了我的位子做正妻也行!我、我可以下堂求去,求你救救她……”

  吴夫人从惊讶中醒过神来,不悦地打断道:“端王还在宫里主持大局呢,端王妃自然是有人救的,你也别太忧心了。”

  舒云在婆母面前向来乖顺,这回却不肯噤声,抓着吴宣的衣襟,边摇头边哭得更厉害了:“端王要顾全大局,若他们弃我九妹的安危于不顾,不肯受逆王的要挟怎么办呢?多个人去看着些也好呀,求你了,你表妹要怎么样我一概都认,好不好?”

  吴宣想起他把表妹的别有用心当成一片真心的种种旧事,甚觉愚蠢,叹了口气为舒云抹去脸上的泪水,温柔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出下堂求去这种话呢?我在岳父岳母面前已表明心意了,从今往后与表妹的前尘往事尽皆斩断,待京内大事一定,父亲就会送她回云南,两家山高水远的再不往来。本不想告诉你,怕你多想伤身,你…从何处知晓的?”

  舒云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忽地凄然一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吴宣看着她垂眉低眼的疲惫样儿,又愧疚又心疼,此时便是让他杀进叛军阵里救人也无不肯的,遂郑重答应道:“无论她是端王妃还是姨妹,不用你说,我都会去救的。端王虽然待旁人冷漠了些,可这回我瞧着他对王妃是很上心的,大抵不会那样狠心绝情。”

  舒云泪眼朦胧,只仰头望着吴宣不说话,水光鳞鳞的目光里盛满了犹疑,似是在探问他是不是在哄骗自己。

  吴夫人在一旁脸色讪讪的,为稳住婆母的架子,口里还不肯饶人:“这回华枝找上门来,端王妃那样护着你,千防万防地要早日赶华枝回去,你这样张口就是下堂求去,岂不叫端王妃白费了力气,情何以堪呐?下回可不许再说这浑话儿了!”

  舒云从来不跟婆母使硬招,当头受了斥责也没回嘴,而是弱弱地低头轻声喃喃道:“九妹她为了我能做到那样,只要能换得她平安回来,便是叫我落个一无所有,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果然,吴宣听了颇觉不忍,催促着府医为他包好伤口便急着穿衣披甲,不着痕迹地挡开吴夫人的阻拦,拉过舒云安慰道:“放心,我一定把端王妃给你带回来,你在家乖乖的,别胡思乱想,嗯?”

  舒云呜呜咽咽地应了两声,趴在他肩头哭得梨花带雨也不肯松手。

  吴宣仔细想了想,这是舒云自成婚以来第一回 在他面前掉眼泪,便是送姨妹去三清殿做玄阳元女那回,她也只是躲在娘家哭完了,才擦干眼泪回到他面前装作无事的样子。还有御街巡游那回,大姨姐在茶楼角落里都哭成泪人了,她也强忍着泪水,甚至还对着姨妹远远一笑。

  以往舒云不论遇到婆母怎样的刁难都只是柔柔地笑笑而已,何曾哭得这样脆弱,吴宣心里猜想大概是华枝表妹找上门和端王妃安危不明两件事一齐发作将她生生压垮了,不免更加心疼怜惜,丝毫不搭理吴夫人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不满神情,只把舒云搂在怀里耐心地慢慢哄着。

  春溪站在边儿上偷偷觑着这幅场景,拼命抑制住上翘的嘴角,心里连连感叹,姑爷果真就是吃这套啊,平时看起来刚硬得跟块铁板似的,永远吃软不吃硬!

  舒云的奶母钱妈妈斜眼看了看吴夫人又尴尬又无能为力的神色,心下把舒云狠夸了一通,赞她一下就拿捏准了姑爷的弱点,看吧,只要有姑爷铁心护着,婆母投鼠忌器,也不能怎么样。

  至于吴夫人么,反正她就只有姑爷这么一个亲生儿子,还能真同姑爷闹翻不成?儿媳其实没有那么难做,只看夫君愿不愿意相帮罢了。

  钱妈妈一边轻轻点头,一边暗下决心:咱们姑爷呀不怕刀锋只怕眼泪,往后可要多劝着舒云柔软些,别啥事儿都自己扛。

  ……

  舒云那边几番风雨焦虑不堪,仍在暗格里藏着的幼云却很心大,她精神紧绷了大半天,又是捣鼓机关杀人又是来回奔跑,待庆王等人走后已是精疲力竭,上下眼皮打架了没一会儿就坠入了深黑的梦乡。

  在一片寥落的寂静里,这处密室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幼云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最后是两下重重的咚咚落地声把她惊醒的。

  她紧张得身躯一动,差点拨响了底下铺着的几把刀剑,赶紧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进来的两人略略顿住了一下,洪亮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齐齐仰头道:“王爷王爷,这下面竟是个密室!这儿还有两条密道,王妃或许已带着玉玺从密道逃走了!呀,这不是马公公么?”

  这两个声音听着既不是莫渝也不是汤平,幼云吃不准是敌是友,不敢轻易现身,依旧抱膝坐着继续往下听。

  上头的那位王爷还没答话,就又有一男声前来报信:“王爷,两个叛王俱已伏诛,一干家小也已全部拘住,只有福王世子被靖王抢先劫走,有人瞧见他们被一队人马护着从南城门出京了,咱们要去追吗?”

  这个声音幼云很熟,是傻憨憨汤平,果然他刚说完就被义兄莫渝呵斥了一句:“你说的是什么废话,当然要追!”

  幼云听到一声闷响,估计是汤平又挨踹了。

  “去与威国公知会一声,劳烦他领兵先去追剿,待本王找着了王妃,就去找他汇合。”黎秉恪的声音听起来清润如水,幼云一阵兴奋,有救了!

  外头又传来三声咚咚落地声,幼云估摸着是黎秉恪下来查看了,赶紧撑着手肘推了几下石板,奈何她在狭小空间里蜷缩了半日,浑身酸痛使不上力,只能发出一阵砰砰声,提示他们石板里头还有人。

  一墙之隔的汤平大惊,一下抽出了佩剑,吱哇乱叫道:“谁?是谁?还有人躲在墙后?!”

  “鬼叫什么,让开!”莫渝很不耐烦,再一细听里头的动静,竟是王妃细弱的声音:“王爷王爷,我在这儿呢!把这块石板卸下来呀。”

  “哎呦呦呦呦!快快快!”在汤平激动的吆喝声中,外头的人七手八脚地扒开了石板。

  黎秉恪蹲下身向里探看,只见他的小王妃略显狼狈地散着乌发,抱着膝盖蜷缩在暗格里连头都抬不直,身上不见了华丽厚实的大袖衣,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冻得微微发抖。她惨白沾灰的小脸露出了疲态,只有那双大大的杏仁眼还明亮如星,在黑洞洞的暗格里一闪一闪的。

  黎秉恪喉头一涩,捋了一下幼云落了灰的鬓发,哽声安慰道:“别怕,我来了。”

  幼云好似一只走丢多日的猫儿,怕他跑了似的巴巴地按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嗯。”话说这个家伙能不能先别煽情,先把我捞出去呀,脖子很痛的!

  汤平就没有这种煽情的天赋,傻傻地盯着暗格里小小一只的幼云结巴道:“王、王妃,我们找、找了您好久,原来……”

  “闭嘴!快去找梯子放下来接王妃上去,再就近找谁要一件外衣来!”莫渝恨铁不成钢,又踹了他一脚,机灵地脱下铠甲上的披风递给黎秉恪。

  黎秉恪怕幼云出来时撞到头,一手撑在暗格上方,一手小心地把幼云从暗格里捞了出来,抖开血迹斑斑的斗篷把她裹好就要抱起她。

  幼云赶紧吊着他健实有力的胳膊,埋首在他怀里低声道:“我、我能站的,只是缩久了有些腿软,容我缓一下,有人在呢,你别抱了。”

  黎秉恪低笑了一下,心疼地摸了摸幼云不慎刮破皮的小脸,回头给侍卫们递了个眼神。

  汤平真的是没头脑,还站在那里纠结:“义兄啊,宫里人都四散着跑光了,找谁借外衣呀?”

  “你笨!宜安公主不是在吗?快去找公主殿下到锦元宫随便拿一件来,光会在这儿碍眼!”莫渝一直都是黎秉恪的嘴替,一边揪着汤平的耳朵催他爬出洞口放下梯子,一边指着地上马巍的尸体对另两个侍卫吩咐道:“你们随我一起把他弄走,再去寻两个宫女来服侍王妃更衣。”

  黎秉恪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幼云的眼睛,莫渝很有眼色地招呼两个侍卫抬着马巍火速退下,昏暗的密室里一时只剩下了差点生离死别的夫妻俩。

  借着壁灯昏黄的微光,幼云渐渐抬头看清了面前熟悉的俊脸,忽地鼻子一酸,生死压力之下匆忙筑起的心墙轰然倒塌,压抑许久的害怕委屈如滔滔江河般汹涌而来,她双手捂着脸,身子一软靠在黎秉恪的胸膛上抽泣起来,冰冷的泪水顺着指缝滴答落下,沾湿了黎秉恪带血的衣襟。

  “不哭不哭,都没事了,我在呢。”黎秉恪边柔声安慰,边轻轻拍着幼云瘦弱的脊背,把她搂得紧紧的,听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细弱哭声,心头阵阵抽痛。

  幼云断断续续地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尽了胸中郁气,趴在黎秉恪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像只花栗鼠似的鼓着腮帮子,仰头委委屈屈地看着黎秉恪,从喉咙里哼哼了两声。

  黎秉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刚要伸手戳一戳她的小脸,幼云就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推开他,摸出了怀里的银红宫花,拢在手里反复摩挲,低头轻声道:“还好你认出来了。”

  “我自己画的还能认不得?”黎秉恪温柔地笑着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俯身又把她搂过来,脸贴着脸厮磨了一阵,长闭了一下眼睛,哑声道:“还以为真把你弄丢了。”

第六十一章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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