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33

  翌日,晏沧云跟着湛容来到了码头,竟一眼看见了早早侯在这里的君意扬,以及……他靠坐着的那辆载着大包小包不晓得是些什么的板车。

  他看见晏沧云,隔着远远地便笑着朝她挥手。

  晏沧云默默把脸转开,假装不认识,一脸正经地继续听着湛容和送行的腾愈说话。

  “怀安的事务便交给你了。”湛容神色不动地将目光淡淡从不远处的君意扬身上收回,说道,“下次再要向本君伸冤,就无须再用这样故弄玄虚的法子了。”

  腾愈赧然地笑了笑:“殿下不治下官的罪,已是大恩。”

  湛容微微一笑:“怀安百姓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是他们的福气。”言罢话锋却忽然一转,唤道,“沧云。”

  正在祈祷君意扬别这时候上来给自己添乱的晏沧云乍然听他喊自己,不由一顿,才回道:“啊?”

  湛容轻轻一扬下巴,唇边笑意微淡:“我看君公子有话要对你说,我陪你过去看看吧。”

  你陪我?晏沧云下意识看了一眼仍优哉游哉坐着的君意扬,不行,那个家伙太不能信任了。于是赶忙道:“殿下就不必亲自去了吧,属下去打发他走就是了。”

  湛容却脚步未停,径直朝着君意扬走了过去。

  晏沧云只好忐忑地快步跟上,还没走近,君意扬便站起身,冲着她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看,这些东西够吧?”他仿佛完全把湛容当做路人,只冲着她笑,也只对着她说话。

  晏沧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搁在板车上的这许多东西竟然都是君意扬昨天说要帮她准备的本地特产,她震惊了。

  “……这么多我怎么拿?”她讶然抬眸,“大哥,我是出公差,不是搞排场衣锦还乡的。”说完生怕湛容生气,赶紧上去拎了两个盒子就几步退回来,然后赶他:“这两样就行了,你快走吧,别耽误少君殿下的事情。”

  “少君殿下?”君意扬如同刚刚反应过来还有旁人在场一般,转过眸,平平淡淡地看了一眼湛容,“哦,你也在啊。”又道,“我和沧云说几句话你有意见吗?”

  晏沧云看他表情就直觉气氛要僵,正要急忙打圆场,湛容却已经开了口。

  “她在出公差。”湛容微笑道,“我当然有意见。”

  君意扬看了他半晌,凉凉勾了勾唇角:“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言罢转向晏沧云,又笑地温和,从她手中把两个礼盒重新取回,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只是想让你瞧瞧我说话是算数的。这些东西我会给你送过去。”

  “你送”晏沧云愣愣看了一眼眼前的运河,“你是说……”

  他笑眯眯点头:“对啊,我跟你回寨子里去玩玩。”见她瞬间面露难色,他便有意无意地续道,“有我在,至少你和旁人这一路上不必担心身子会出什么问题了。”

  晏沧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而且一看到这家伙笑的纯洁无害的样子……她实在不忍心拒绝,若依着她三当家的身份,答应了他又何妨?可是现在她是湛容的下属,这件事,总归还是要他做主的。

  于是她默默看向了湛容。

  湛容见她望向自己,眼睛里带着忐忑和不忍,还有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求情之色,他暗暗吸了口气,语调没有半分波动地对她说:“你自己决定吧。”言罢转身先朝船上走去。

  晏沧云松了口气,冲着君意扬皱眉严肃道:“先跟你说,不许惹事。你武功再高,别人到底是金枝玉叶,不是你能轻易得罪的。”

  君意扬笑:“你是在关心我吗?好,我不惹事。”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是看你没什么朋友也挺可怜,我才懒得理你。”叹完又狠狠道,“总之听我的话,不然再不带你玩儿。”

  他怔了怔,竟暖暖地笑了。

  “好,你带着我玩儿。”君意扬笑着,如是对她说道。

  ***

  晏沧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了甲板,站在湛容身边,无视着还在码头上冲着她挥手再见的君意扬。

  “你和他的关系似乎很好。”湛容忽然静静开了口。

  你这也能看出关系很好?晏沧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回道:“关系一般,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大度,不怎么和他记仇。”

  湛容笑了笑。

  晏沧云看着他这一笑,不晓得为什么,明明他之前也并不是板着脸不笑,但她就是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过他笑了似的。

  “但他那个人,来路不明,性情莫测。”湛容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同他走得太近。”他看着她,顿了顿,说道,“我怕他会伤害你。”

  晏沧云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她明白湛容对君意扬的顾忌,也知道他此刻的叮嘱是为她好,可是她不晓得该怎么同他解释,她觉得君意扬那种骄傲又有本事的人绝不是费元之流可比的,直觉告诉她,湛容不会喜欢她为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同他争辩。

  但她也不能一口答应他。因为那意味着,她将会背弃对君意扬刚刚许下的承诺,她长这么大,从没有失过信诺,即便是为了哄湛容高兴,她也做不出。

  于是她沉默着,没有答话。

  河浪声阵阵,晏沧云静静地听着,良久,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氛围,打着哈哈先开了口。

  “对了,殿下,你说那个费元这次是不是死定了?”她哼了一声,“居然敢私抓百姓伪造疫情,就为了掩饰他偷挖金矿的秘密,真是恶毒。”

  湛容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后才回道:“也许吧。”又转过头冲她笑笑,“我有些乏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哦……”晏沧云莫名地抬头看了看阳光正好的天空,这么早就乏了?又自言自语道,“怎么那么柔弱。不晓得南侯是不是也一样动不动就喊累。”想到这儿挠了挠头,“这些金窝窝里长大的真是太难捉摸了。”

  ***

  “阿嚏。”顾昔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道:怪了,自打一入南境她就觉得后背发凉,这下倒好,刚刚才到许都,她竟然就真的病了?

  走在前面的叶之洵停下步子朝她看了过来。

  顾昔连忙放下手,挺胸抬头表示自己很健康,生怕他找借口说自己水土不服什么的然后遣送她回去。

  然而叶之洵只是淡淡扬了扬唇角,然后转身走进了大街右边一家看起来颇为奢华的青楼艺馆——醉梦轩。

  顾昔脚下的步子滞了滞,呼吸不自觉也有些沉重,皱眉:不是说南侯不喜烟花之地么?怎么刚一回城就迫不及待往里面钻了?而且她看他的神色和脚步,钻的完全没有负担的样子啊。难道传言都是假的?

  “长柔小姐?”韦昭返身回来叫了她一声。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不出所料的,叶之洵进去之后,原本还充斥着各种喧哗之声的醉梦轩转瞬之间便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这位刚刚归来的侯爷身上。

  众人齐齐行了礼之后,老鸨理了理鬓发,才有些踧踖地上前来答话:“不知侯爷驾到,民妇……”

  叶之洵轻轻抬手止住了她尚未出口的后半截恭维话,微微一笑,问道:“康家三少爷在吗?”

  康家三少爷?那是谁?不是别人,正正是眼前这位南侯事实上的小舅子。老鸨一听,自然也是笑呵呵地回了话:“在的在的,康三少昨儿酒喝得多,怕是现在还没起身呢,民妇这就让人去请他。”

  顾昔站在离她不过几步的地方,被那满身的脂粉味熏得心口难受,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长柔。”忽然有人在叫她。

  她有些茫然地循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叶之洵。

  “到这边来。”他说的极其自然,就好像这原本就该是她的位置。

  顾昔老老实实地过去了,刚刚在韦昭身旁站定,便听见叶之洵淡淡道:“这里空气好些。”

  她微怔,看向他,仍是一脸平静自然的模样。

  很快,楼道上就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衣衫尚未理齐整的年轻男子满脸堆笑地快步走了过来。

  他冲着叶之洵行了个便礼:“康文龙见过叶侯。”然后道,“侯爷可算是回来了,前两日姐姐还在对我说十分想念侯爷呢。”

  叶之洵笑了笑,说道:“衣服。”

  康文龙一顿,低头一看,连忙伸手又整了整衣衫。

  “听说你上个月在这里糟蹋了别人的媳妇儿,是么?”他问的云淡风轻,若不是顾昔听的分明他话中的每一个字,险些就要以为他是在与康文龙聊家常。

  康文龙愣了愣,忙道:“侯爷是听谁瞎说了什么?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欠我钱,我不过去收账,她便跟泼妇似的追着要打我,这里的人,呶,就徐妈妈,就可以为我作证的。”

  被点到名的徐姓老鸨闻言一愣,却没有急着答话,两只眼睛左看右看,显然在打量着环境。

  叶之洵嗯了一声,说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因为怀了你的孩子,今早已经跳河自尽了?”

  顾昔一僵,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牢牢攥住了衣裙。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开口时,他语调陡然冷落,看着康文龙,目光深沉,“说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欢迎叶侯出来拉高智商线~~话说这说起来小花其实是个隐藏壕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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