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64

  严曦暗中统计了一番, 私贩盐田、隐瞒灾情、贪污受贿、滥用私刑、公报私仇,还打死了新任应天府府尹的儿子?这么多罪名……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他去面圣时,隐听到荻秋在哭,何舒月正劝着,这个时候,还是先别进去了。转道回了家, 梁砚文十分适时地来了。

  一句“兄长”尚未叫出口,梁砚文塞给他一本册子——顾庭芝私贩盐田、贪污受贿的所有账目, 一笔笔记录详尽, 清楚明了。

  “何处得来?”严曦惊讶, 先不说这账簿是不是真的,以梁砚文的能力,就算是假的, 他也不可能拿得到,除非是他自己做的。

  梁砚文:“从扬州通判姚文生那里拿来的。”

  严曦:“?”

  “据说姚文生是盐运使曹景仁的私生子,所以跟着他爹一起陷害顾庭芝,做了这本假账。他跟顾庭芝到底同僚一场,不忍心亲手将人送上刑场,又听曹景仁说起你,这才悄悄来找我了。”

  严曦嗤笑,“陷害都陷害了,还差这一步么?”

  梁砚文比划道:“你把这个交给符卓,他应该会信你了。”

  是啊,如此一来,他真真跟符卓同一条船了。哪里来的不忍心?分明是故意拉他下水。

  账本如烫手的山药般被他扔了出去,“兄长可知,若我照做了,顾庭芝必死无疑!”

  “杀人偿命。就算你不做,他也活不成了。”

  “我不信顾庭芝会贪污赈灾之银,他不是那样的人,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严曦无力辩解,“这是有人嫁祸!”

  “没有证据。”梁砚文一下便指出症结所在,“你既然想帮皇上,定也想过只有帮符卓铲除异己,才能得到他的信任。若能扳倒符卓,也不枉顾庭芝被算计一场。”

  明明知道梁砚文说得都对,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一个注定救不了的人错失良机,还是为了江山社稷,物尽其用,你自己选。更何况,他落到如此地步都是他自己种的恶果,你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严曦怅然闭目。

  良久,他睁开眼,神色冷峻,“我去便是!”

  梁砚文温和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严曦捏着账簿,指骨泛白,这算什么?落井下石还是火上浇油?

  明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明明梁砚文是为了他好,可为何接过账簿的那一刻,他会觉得梁砚文变了?从前的他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

  太师府雕梁画栋,富丽华美。若不是知道,严曦真觉得这是皇上的某处行宫。

  府中守卫森严,他在厅堂坐着的半盏茶时间,外面巡值的家将已过去几拨。京城的治安虽未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但也是狗吠不惊。这般守卫,防的是怕人潜进来。想来这太师府里有不少秘密。

  符卓迤迤然走来。

  “下官见过太师!”严曦行了礼,将手中已捏的皱褶之物呈上,“此账簿详细记录了顾庭芝在泰州洪灾一案中贪污的赈灾银两,请太师查阅。”

  符卓接过账簿,翻了翻,很是高兴,“严大人真是雪中送炭啊!有了这本账簿,看他向嘉彦还要怎么维护顾庭芝!”

  雪中送炭?严曦苦笑,他这是来给顾庭芝送催命符的。

  “严大人可还有话要说?”符卓倒也看得透,不用严曦想着如何委婉地开口。他直截了当道:“当初李林谋反一事,圣上震怒,撤了丞相一职。但你我都知道,这个职位终会恢复。云楚立国三百年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非翰林不丞相。此乃每个翰林学士心中的志向。若太师助我问鼎丞相一职,来日严曦必唯太师马首是瞻。”

  符卓未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直白,略一沉思,道:“老夫若助严大人得了丞相之位,焉知严大人日后不会倒打一耙?毕竟做皇上的丞相比起跟着老夫,差不了多少!”

  严曦道:“下官有自知之明。若无太师相助,莫说十年,二十年,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没有足够的权利,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何况太师权倾朝野,若日后严曦有所不遵,太师想除掉我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符卓颔首,“严大人此番的来意,老夫已知晓。放心,你既是投诚,老夫必不会让你失望!往后朝堂之上,你我便同心协力,不分彼此!”

  “严曦在此谢过太师!只是有一事不明。”他不傻,手中一无兵,二无权,凭着一本对方送来的账簿,如何这般狮子大开口,空手套白狼,符卓会欣然同意?

  “严大人请讲。”

  “太师需要微臣做什么?”

  真正的原因,符卓当然不会跟严曦说。说了也白说,他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都说严大人聪慧绝顶,老夫只要你做一件事,八月云楚会有场秋猎,这场秋猎之后,老夫不想再看见向嘉彦!”向、何二人最近暗中调查他的事定是蔺容宸授意的,,趁二人营救顾庭芝,暂无暇顾及矿场之事的这段时日,他必须做好筹谋,除掉向嘉彦!

  严曦怔然,先是顾庭芝,然后向嘉彦,这……蔺容宸若知道,怕是会疯吧?

  “严大人有问题么?”符卓见他神色异常,又道,“老夫相信严大人定会做的滴水不漏。”

  “下官……领命。”

  待他离开,符卓叫来魏劭。

  既然严曦已选了他,有的人就必须要清理了。

  听到刘顾纯的名字,魏劭并不吃惊,他查到严曦的身世时,就知道刘顾纯活不久了。

  严曦推开门,人还没进去,梁砚文已拉住他,“如何?太师怎么说?”

  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神情略显疲累,“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十分愿意。不过……”

  见他蹙着眉,似有什么想不开,梁砚文面带紧张:“不过什么?”

  “他让我在秋猎时除掉向嘉彦。”严曦直了直脊背,坐起身,“兄长不觉得奇怪吗?我不过一个翰林院侍读,就算真如外面那些专好奉承之人所言,文采斐然,那又怎样?说白了,不过是个书生,符卓为什么愿意与我做这样的承诺?换言之,他看中了我什么?凭什么觉得我一个五品官员可以扳倒两朝老臣?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面对严曦一连串的问话,梁砚文一时难以回答,好大一会儿,他才抬起手,“可能因为皇上信任你,你比较容易接近皇上……云昕,他是否让你替他打探机密消息?”

  “那倒还没有。兄长的意思是……他是因为我与皇上走得近才找上我?”

  梁砚文颔首,“极有可能。”

  “是有些道理。”解了心中的困惑,严曦松了口气,“我就说,如若不然,他凭什么愿意助我得丞相之位。”

  梁砚文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那本账簿果然十分管用,未出数日,顾庭芝便下了大牢。此事对蔺容宸的打击颇大,他虽同往常一样与严曦对弈,却总因分神每每落于下风。

  “皇上若想救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为何这般愁眉不展?”莫不是连顾庭芝也要跟李远一样,白白被人诬陷而死?

  蔺容宸叹道:“你以为朕是无所不能的么?走到这一步,即便他不死,也绝不能再回到朝堂之上了。罢了,你退下吧!”严曦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般无可奈何。虽明知道他十分在意顾庭芝,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正好他也如坐针毡。只怕再待下去,又要说出什么不可控制的话。

  一只脚迈出了安和殿,手臂便被候在外面的荻秋拉住,缠着要跟他一起去刑部。

  顾庭芝入狱也有几天了,正巧这次何舒月和严曦都在,即便皇上下令不许她去,但有了这两位,这皇宫还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荻秋进了牢房,严曦与何舒月站在外面。

  “何大人跟顾大人情同手足,想必心里不好过吧?”从刚开始到现在,何舒月一句话都没说。

  他一脸愁云,落落寡欢,“我与庭芝自小相识,如今眼见他被奸人所害,却无能为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严曦语带歉意,“相信我,顾大人绝不会白白遭遇这一切。”

  “皇上曾经很器重他。”何舒月看了眼严曦,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现在更喜欢严大人。”

  “喜欢……”严曦最近十分怕听到这个词,他讪讪一笑,“何大人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正各自打着哑谜,荻秋满脸泪痕地从地牢里出来,“严哥哥,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要救救顾庭芝。”

  严曦心中五味陈杂,顾庭芝也不过是颗被牺牲的棋子罢了。

  何舒月道:“公主的话,严大人怎么看?”

  怎么看?即便荻秋什么都不说,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庭芝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搞事情。

第36章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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