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63

  韩擭昂首道:“那是自然。看见没有,上万人呢!”

  “跟着莫大人有肉吃!早知道这等肥差我可不让你。”韩福道。

  韩擭一乐,说道:“切,这一路你们是不知道有多凶险。也就是我韩擭才能护着莫大人周全!换了你们两个,肯定不行。不然莫大人怎么单单带我去呢。”

  孟坦和韩福对视一眼,道:“我们听的可不是这个说法。莫大人是怕你那暴脾气留在豫章坏了大事,才把你带在身边看着的。”

  “啊?”韩镬很是不服气,“不可能!莫大人,怎么你跟我说的不是这个版本啊?”

  莫依然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笑了笑,道:“这一路辛苦了,大家都早点回去歇着吧。”

  韩擭愣了一愣,看着她牵马往内城走去,背影竟有些落寞。

  赵继跟着她往公主府走,一路说着这三个月来朝内发生的变故。淮安王封了摄政王,总领朝政;丞相被封了太尉,架空了实权,现在整日在丞相府闭门不出。只是他仍旧不肯交出相印,让王爷很是头疼。一边说着一边就到了公主府门前。

  赵继上前叩门,莫依然拉着马缰,侧身回首,却见长街对面,那个身影落落而立,定定看着她。

  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苍白。万种心情道不尽,只剩默然相望。

  他几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这三个月,他是日理万机,眼中尽是疲惫;她是连日奔袭,一身血渍征尘。两人无需言语,只是相望。直到他们都能确定,眼前的人,一切都好。

  许久,他开口道:“你要不要休息几天?”

  莫依然摇摇头,道:“我没问题。”

  “好,”他说,“那我们明日朝堂见。”

  忽然身后吱呀一声,公主府的大门轰然开启。静和公主和杜月并府里一众女眷立在门前。静和一见她就扑上来,抱着她眼泪直流。杜月站在一旁,眼中含泪,道:“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赵继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淮安王笑笑,转身回府。莫依然拍着静和的背,对杜月说道:“怎么样,你们一切都还好吧?”

  杜月点点头:“好。”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都快吓死了。”静和哭道。

  莫依然笑着拍她,道:“有木子清将军在,肯定出不了事。”

  “你还好么?”杜月问。

  莫依然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么?”

  “没事就好,”静和退开一步,擦干眼泪,道:“既然驸马没事,那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莫依然顿觉一片乌云飘来:“呃,算什么账啊?”

  杜月冷笑一声,说:“驸马骗了我们这么久,不会是想赖账吧?”

  莫依然觉得情况不对,后退一步。

  静和高声说道:“来呀!上家法!”

  “是!”身后五六个健硕的仆妇走上前来,七手八脚把莫依然扛起来。

  “不要啊!公主饶命啊!”

  这一声惨叫,消失在公主府缓缓关闭的大门之后。

  入夜,公主府后堂明烛高照。桌上摆了上好的酒宴,莫依然一身常服盘坐在凳子上,左手一个鸡腿右手拿着筷子在半空中挥舞着:“说时迟那时快,我手起刀落,只听噗呲的一声!”

  杜月和静和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怎样?”

  “我就把那郭鹏的人头砍下来了。”

  静和公主惊呼一声,急忙捂住脸,好像那血淋淋的场面就在眼前。杜月酒杯举到一半,忘了送到唇边,问道:“然后呢?”

  “然后?局面就被我控制住了。”莫依然啃了一口鸡腿,大嚼起来。

  杜月道:“那也够危险的。这种事,你总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啊!”

  莫依然道:“放心吧,就我保守估计,二十年内是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再说,我的习惯你也知道,谋未定,事未成,我从来不跟人说的。”

  “就是这习惯不好。家里人,你总不该瞒的。”静和说道。

  莫依然笑笑:“也多亏了你们。否则,公主府一倒,我在外面还真是难了。”

  杜月道:“不说这些。来,吃菜。你在外面肯定吃不好。”

  莫依然点点头,道:“对了,西子呢?”

  “她还在皇宫守卫,”静和道,“朝堂刚刚安定下来,木大哥又在养伤,现在整个木家军就靠她撑着。所以今晚上没过来。”

  莫依然道:“也难为她了。等我看看她去。”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有小厮来报:“驸马,管家传话来,外面有人找。”

  “谁啊?”静和问。

  小厮道:“奴才也不清楚。那人带了这个东西来,要我交给驸马。”

  莫依然擦了擦手,接过来一看,竟是一块明黄色的腰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腰牌上,那个大大的“李”字闪着金光。

  她与静和公主对视一眼,看到静和的神色,心里便确定了这腰牌的主人。

  “来人在何处?”莫依然问。

  “回驸马爷,就在前堂候着。”

  “好,”莫依然掀袍下地,道,“我去会会他。”

  静和一惊,道:“你就这么去,行么?”

  莫依然道:“眼下,也只有我去才行了。”

  前堂候着的人,就是丞相府的掌事,李信。

  他见到莫依然,俯身行了一礼。她也没有多余的话,道:“头前带路吧。”

  时隔一年,物是人非。曾经车马喧嚣的丞相府门前一片空落落的,竟连烫金的牌匾的都暗淡了不少。

  门房里空空荡荡,可见府中仆役已经大部分遣散了。李信带着莫依然往内堂走去,入眼处草木杂乱,一片萧条。不禁让人生出飞鸟各投林的感慨来。

  丞相府正厅亮着灯。李信引着莫依然坐下,道:“驸马爷稍坐,在下去请太尉。”

  莫依然仍旧坐在上一次来时的位置,看着旧日的景物。可是这一次,却连个上茶的丫头都没有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着木杖顿地的声音。李相一身深色常服,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走进正堂。莫依然站起身来。一别三月,居然已是这般光景。

  李相在上首坐下,微微一笑,道:“驸马爷,风姿依旧啊。”

  莫依然俯身见礼,道:“见过太尉大人。”

  他摆摆手,道:“当不起。成王败寇,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莫依然低头道:“是学生无礼了。老师,切莫怪罪。”

  李相长叹一声,道:“你到现在还肯叫我一声老师,倒真让我刮目相看了。驸马如此气度,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老师深夜招我来,所为何事?”

  李相看着她,道:“今日请驸马来,其实是有事相托。驸马爷若能答应我这两件事,丞相大印,双手奉上。否则,老夫就算是死,都不能瞑目。”

  莫依然道:“老师请讲。”

  “老夫这一次,真真是一败涂地。可是心里仍有两件放不下的事。”李相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道,“第一件,就是李皇后。淮安王对我李家恨之入骨,老夫这一倒,李皇后再无照应。你能否答应我……”

  “老师,内廷之事,不是我这个外臣可以插手的。国法在前,前朝和内廷不得来往。”莫依然道。

  李相双目浑浊,蹙眉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不过,只要李皇后退下后位,学生必保她平安。”

  李相默然,凄凉一笑,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李相上前,“皇位不可动。否则,大虞江山不稳!”

  他的手如同一节干枯的树木,紧紧握着她的手臂。莫依然望着他苍老的脸,望着他浑浊的眼球。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眼前这个老人。他在大势已去之时仍旧念着大虞江山永固,他这一生宦海沉浮,究竟有多少无奈和凄楚?

  “老师放心,淮安王没有反意。”莫依然道。

  李相仍旧盯着她的双眼,道:“我要你发誓,终你一生,保我大虞。”

  莫依然沉声道:“我发誓,除非我死,否则不会让任何人,任何势力,撼动大虞江山。”

  李相浑浊的双眼一亮,苍老的脸上绽出诡异的笑纹:“好,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可以无憾了。”

  他放开她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明黄锦缎包裹的方印,着捧到莫依然面前,说:“丞相大印在此。拿着它,你就是虞国的丞相。去吧,朝堂在等着你,有一番作为。”

  她双手接过相印,这一刻,便是接过了沉甸甸的相权。

  李相转身,长叹道:“去吧,去吧。老夫的话,说完了。”

  莫依然最后一次俯身,行了长拜大礼,跨步走出正堂。她在门口转身回眸,就见空荡荡的大堂内,那个老者倚仗独立的黯然背影。

  就在那天一夜,这位曾经叱咤朝堂,辅佐了两代帝王的肱骨权臣,在自己的床榻上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是真的可以休息了。

  第二日,圣上传旨。左都御史莫依然忠孝节义,国之栋梁,今拜为丞相,掌管三省六部,食上大夫禄。嫡妻静和长公主贤良淑德,晋封一品诰命夫人。特赐相府一座,以彰嘉奖。

  门前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杜月一袭品红色锦缎襦裙,插着腰站在正门前,指挥着左右仆役。乌木烫金的牌匾被高高挂上门楣,莫依然抬头望去,“丞相府”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她对着身旁的静和公主道:“从公主府到丞相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什么?”静和问。

  莫依然笑道:“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别人见了我不会再叫驸马,而是叫丞相。见了你也不再叫公主,而是叫夫人。”

  杜月回头说道:“你直接说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吃软饭的了不就行了?”

  左右家人府院们闻言,皆是哈哈大笑。莫依然道:“你可收敛点,现在是我当家了!”

  静和掩口笑道:“行了,你快去上朝吧。你那马车早就备好了。”

  “得了,爷上朝去了!”

  四匹枣红色大马拉着乌木车架,一路辚辚驶入安上门。莫依然端着朝带,一步一步走上太苍殿通天的石阶,两侧文武官员分列,见了她各个低头拱手,口称“相爷”。

  石阶的最高处,淮安王一身纯黑色团金龙纹长袍,头戴摄政王翠玉金冠,微笑着看着她。她走上前,拱手道:“王爷。”

  淮安王侧身道:“丞相大人请。”

  太苍殿大门轰然开启,内侍一声通报响入云霄:

  “上朝!”

第三十五章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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