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出嫁92

  似乎什么都改变了,也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端端地令人觉得心灰。

  她又饮了一口冷茶,唇齿间泛出微微的苦意,下意识地想着——甚至这一世定亲的人,还不如宋珽。

  她想到此,微微蹙眉。自己怎么想起他来了?端午后,他不会再来宫中当值,自己自然也不会再去辅国公府,两人从此便是陌路,也应当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毕竟,一想起他,便也想起上一世在辅国公府度过的长长十载,而这一段记忆,对她来说并不愉快。

  正深想着,门外倏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陶陶立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自桌边站起,顺手拿起一柄银白色的小烛剪藏入袖中,不动声色地行至槅扇前。

  槅扇微微一暗,有人自门前立定。旋即又是一阵细碎的响,是守门的粗使嬷嬷们自腰间掏出了钥匙的声音。

  沈陶陶的心高高悬起,握住那把烛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目光却极平稳。

  这一世,她不会在蹈上辈子的覆辙了。

  若是沈广平强行要给她定亲,哪怕是以伤人的手段将事情闹大,她也非要自这沈府里出去。

  ‘嘎吱’一声,槅扇自外开启。

  沈陶陶也不迟疑,还未看清来人,只低头看见一只男子的靴子踏入房中,便抬手以烛剪尖锐处,往来人手臂上划去。

  来人似乎微有一瞬的愕然,却并未闪躲。剪尖自他宽大的袖口上划过,一路裂开丝帛,险险擦过苍白的肌肤。

  沈陶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一失手更是心慌,便想抬手以剪尖抵上他的咽喉,想以他为质令沈广平放自己出去。

  随着这个抬手的动作,她也惊鸿一瞥地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微微睁大了杏眼,失声道:“宋珽?”

  怎么会是他?来的不应该是那什么王公子吗?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自己已经将剪尖抵在他的咽喉上,身子也因惊慌而不稳地略微向前倾去,几乎贴上他的衣袍。呼吸可闻的距离,一个极其暧昧的姿态。

  宋珽垂下眼,目光淡淡落在那闪着寒光的烛剪上,神色仍旧是古井幽谭般地平静,看不出悲喜,也并不闪躲。

  沈陶陶忙往后迈了一步,收回手来,耳尖微红,窘蹙道:“怎么回事你?你来沈府中做什么?”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往后退了一步,复又握紧了手里的烛剪,警惕道:“你不会是来沈府提亲的吧?”

  “不是。”宋珽微微移开了目光,淡声道:“端午已过,我来带你回宫中当值。”

  沈陶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愣,慢慢将手里的烛剪放下了,有些不知说些什么。

  宋珽并不为难她,只淡淡转过身去,轻声道:“走吧。”

  沈陶陶默了一瞬,还是抬步跟上了。

  两人一路无话,自厢房行至正门,一路上几乎没看见什么丫鬟小厮,即便是偶尔遇到几个,也只是低头略一施礼,便又匆匆去了。

  沈陶陶起初以为是沈广平有吩咐,令他们刻意避着宋珽一些,也未曾往深处想。

  直到将要迈出门槛了,倏然听到身后宅院深处,倏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哭叫。

  这哭声十分熟悉,沈陶陶略想了一想,脑海中便浮出一个名字来——沈静姝。

  她沉默了一瞬,在原地立住了。

  宋珽也不开口,只是与她一同立在门内。

  夏风裹着热浪自门前滚滚而过,宅院里的哭声与外头街市上小贩们热闹的吆喝声混在一处,听不清晰。

  沈陶陶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什么也没问。

  宅院里头的哭声凄厉了一阵,渐渐转哑,最后变成了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的断续呜咽。

  沈陶陶又等了一阵,一座花轿慢悠悠自垂花门里抬了出来。

  前头的白马上,是那骷髅一般的王公子。

  他面色异样的涨红,身子却骨瘦如柴,被小厮扶坐在膘肥体壮的骏马上,愈发显得形容可怖。

  沈陶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只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到了那花轿上。

  那座花轿许是临时租来的,看着十分简陋,轿板用的木料也并不算好,根本掩不住里头断断续续的哭声。

  李氏随着轿子走着,哭得倒是真情实意,眼泪都将脸上浓重的脂粉给冲花了,显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老态。

  而沈广平则板着一张脸走在旁侧,眼底的眸光极其复杂,说不出是对这门亲事的满意,还是仍有一丝的垂怜。

  花轿行过她的身旁,沈广平狠狠瞪了她一眼,而李氏虽不敢说什么,但也不装素日里的慈母样子,一双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怨毒,恨不得将沈陶陶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沈陶陶抬目,正打算平静地迎着他们的视线看回去,眼前却微微一暗。是宋珽往后挪了两步,不偏不倚地,正挡在了她的身前,也挡住了所有怨毒与不善的视线。

  沈陶陶也不动,只站在他身后,微微牵起唇来,柔声道:“通州路远,不过还是恭贺姐姐,嫁得自己选来的——”她略停了一停,一字一顿地念道:“如意郎君。”

  轿子里的哭声倏然一停,旋即那轿帘子豁然掀起,里头的沈静姝尖叫一声:“沈陶陶!”便挣扎着要自轿上下来。

  一旁一直警惕地盯着轿中动静的两名粗使嬷嬷立刻一左一右地涌上前去,抓着她的手臂,硬生生地将人往轿子里塞。

  沈静姝挣脱不开,十只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像十把淬了毒的匕首,徒劳地向着沈陶陶的方向乱挥,恨不得将她的脸孔抓烂一般。

  只可惜,她够不着。

  今后,也永远够不着了。

  沈陶陶平静地望着她。

  今日的沈静姝一身凤冠霞帔,看着却似乎是格外的狼狈。

  匆匆束在凤冠里的长发在挣扎间散开不少,混着汗水黏在脸上。面上的妆容更是花的不成样子,脂粉混着泪水与汗水一道往下流淌,黑一道,红一道的,颇有些不忍直视。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挣扎着要自轿子里扑出来,疯妇一般想找沈陶陶拼命,连两名膀大腰圆的粗使嬷嬷,都有些制不住她。

  眼看着外头的行人渐渐聚了起来,皱眉对着轿子里的沈静姝指指点点。那王夫人终于有些看不下去,干咳了一声。

  沈广平脸色也不太好,阴沉着脸似乎想训诫几句,还未开口,却见那马上的王公子已回过身来,一张骷髅似的脸,因愤怒而紧绷起来,愈发显得渗人。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已一巴掌甩了过去。

  他这一下,运足了力道,只打得沈静姝身子往后仰倒,头重重磕在花轿的轿窗上。

  凤冠落在地上,一头长发散下,遮住半张面孔,而另外半张面孔,迅速地高高肿起,留下五个鲜明的指印。

  他似乎犹不解气,指着沈静姝哭花了的脸骂道:“你这种丑货,平时我逛窑子都不带嫖的!能让你进我王家的大门,是你这贱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有脸哭?我告诉你,我娶你回去,是缺个传宗接待的,你若是生不出儿子,生个赔钱货下来,信不信我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一时间,整个送亲队伍皆是一静,旋即李氏的哭声高高响起。

  沈广平的脸色也黑的如锅底一般,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得抬手示意众人赶紧将轿帘放下,不要再让旁人看了笑话。

  轿帘子落下,边角也被粗使嬷嬷们狠狠摁住了。

  但她们捂得住轿帘子,却捂不住轿子里头的哭声。

  沈静姝在轿子中哭得歇斯底里,疯妇一般一遍遍地嘶声重复道:“爹,娘,我不要嫁,我不要嫁他!”

  但是回应她的,却只有王公子阴狠的嗓音:“你现在就尽管丢我的人吧,等到了通州,看我怎么收拾你!”

  伴随着沈静姝绝望的嚎啕,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欢欢喜喜地迤逦而去,转眼,便出了燕京城,再望不见踪影。

第50章 出嫁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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