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61
听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下力道才轻缓,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人柔腻的下巴,嗓音低冷寒凉,“既如此, 我们两人这样就算两清了?”
“我心里愧疚,三月时会将红蛛带来还给殿下,到时…即算两清……”
带着哭腔的嗓音细细与他盘算着。
他实在压抑不住怒火,直接打断了谢依依那番话,冷声接上:
“不必了。”
谢依依听着身子一僵。
这般语气,隔了许久,她再听闻,心里头仍有有些怕。
但也只是一瞬,便立刻恢复正常。
到这个份上,她怎好再怕。
她搭在腿间的双手互相绞着,带着鼻音柔声道:
“再有一个月就够了。”
“先前所说都不作数。如今,我依旧只有那一个条件。”
慕明韶搂着人腰肢的手微微用力,迫着人柔软的身子又与他贴近几分,硬将怒气压到心底深处,温凉回道:“如今便只有最初所言那句,我要你嫁与我,往后一生伴在我身侧。”
话音还未落下时,谢依依缓缓摇了摇头,抬起左手,袖子滑落一段,露出白皙柔嫩的半截藕臂,更衬得上头那道疤痕狰狞万分。
“说出得话哪有不做数的理。”
她小臂内测那道疤痕伴了她这样久,怎可能说不做数就不作数了呢。
若是可以,她更希望那疤痕能留下一世,也好时刻警醒她。
再不要对这样薄凉的人动心了。
慕明韶静静听她喃喃说着,左胸口处猛然一揪。
先前说得那些话或许还能不做数,可做得那些事,无论如何也逆转不了。
他以前可果真是个禽兽。
他收回了捏住谢依依下颌的手,两手一起搂住她细瘦的腰肢,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忽地将脑袋埋在了她颈窝处。
激得她身子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慕明韶却也没有其他动作,狠厉吸嗅着她身上浅淡清雅的花香。
今日心底的那股子怒气皆是对着他涌起。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怀中瘦弱的人不适地挪了挪身子,他才缓缓抬起头,又将人搂得紧了几分。
两人视线相对,薄唇微启。
未及出声,屋门却倏地被人推开,一阵清脆却高昂得有些刺耳的女声传入。
“听闻今日殿下病了……”
裴清荷拍开拽着自己胳膊的小厮,高声说着迈步进了屋。
几乎一瞬,她后头的言语全部被咽回了肚子里,瞪大双眸讶然望着眼前景象,身子凝滞一般,一动不动。
慕明韶平日里连她的衣角都不曾碰过,致使她一度觉得慕明朝先前所提及的那个女人完全是在糊弄她。
说慕明韶对女色根本不感兴趣,她先前还信得多些,不然怎可能对她的百般撩拨不为所动。
可这会儿无情冷血不喜女色的人却万般亲昵地搂着一个女人。
她瞧不清那女人的模样,只能瞧见一身低廉的下人衣裳,以及小半张侧脸,雪肤墨发,眼尾泛着一抹绯红。
分外怜人。
这模样落在男人眼里万分勾人,裴清荷瞧着却要气炸了。
抬起步子就要朝两人走去。
左脚还未落地,就听慕明韶厉声对她身侧的小厮吩咐道:
“将人带下去。”
屋中就这么几人,那两名小厮自然只能壮着胆子去拉裴清荷。
却被人挥舞着手臂避开,皱起一双眼眸厉声对他们喝道:
“不许动我!”
她身份摆在那处,小厮一时间也不敢有更多动作,只能呆愣愣维持着原先动作,向倚在罗汉床的慕明韶请示。
慕明韶凌厉的眼眸在他们身上闪过,嗓音倏然添了几分寒凉:
“王府里头只有一个主子。”
得了指示,小厮只能硬着头皮上。
还未等他们有何动作,谢依依闷声开了口:
“让她留下。”
慕明韶手扣住她瘦削的肩膀,她甚至没法子回头看一眼那女人是何模样。
但她知晓,这女人比这会儿的她高贵多了,且在眼下而言,比她有用。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
“她…她如今是你的王妃,殿下还得依仗她父亲在朝中立足,奴婢不过是个外人,还是不叨扰殿下了。”
软糯带着鼻音的嗓音格外清冷,听不出其中的丝毫情绪。
慕明韶听着,唇角被气出了一抹笑,他都不曾想过要依仗那位太傅大人。
倒是旁人,一个二个的皆为他打好了盘算。
其他人也就罢了,他心中怒气还能宣泄几分,到了谢依依这处,他竟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任由一股子气闷在心中。
谢依依照旧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可手上脚上的小动作却无不昭示着她想从他的怀中脱出。
他还真是难得像这般招人嫌。
他齿间挤出一声带着危险性的冷哼,反问道:
“她是王妃,那你又如何呢?”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难得有些能力受到太子殿下赏识。况且……奴婢已是有夫之妇……”
谢依依垂眸轻声应着,最后的尾音一颤,化作一声撩人的轻呼。
她没料到慕明韶就这样在旁人面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几乎是习惯性将脑袋埋进他怀中。
待她反应过来时,上方传来一声听不出意味的低笑。
“将裴姑娘带回自己的院子里。”
慕明韶沉声吩咐完,便抱着谢依依绕过屏风,一路到了床榻前,将人丢在榻上。
外头那女人的骂声还能清晰听闻,谢依依不由蹙起双眸。
她原以为,慕明韶在那女人跟前,多少还有几分伪装。
被掀开的被褥上还有一丝余温,她心底却沁入几分凉意。
这人的手段这样高明,当初不也不曾在她跟前伪装,却依旧令她心甘情愿陪在他身旁吗?
沉思间,慕明韶再度低笑一声,沉声问道:
“有夫之妇?”
被他堵在床榻角落处,谢依依耳根子倏然一红,撇过了脑袋,垂眸盯着自己抵在被褥上的白皙手背,轻声应了句:“是。”
床榻间几乎被她身上那股浅淡的香味儿充盈。
他又气又恼,偏偏将要发作时又被这股浅淡的气味儿压下。
最终薄唇微启,也只是勾起抹带着凉意的浅笑,语调平缓地问她:
“你应当忘了自个儿的夫君是谁?”
“我自然记得,是去岁寒冬行医至华京的神医叶瑾安,不是丰国安王慕明韶。”
谢依依搭在床榻上的两手细嫩的手全部握成拳,据理力争般回他。
他唇角弧度不由自主弯了下去,神情冷峻地比打在窗纸上的寒风更瘆人。
“看来你的确忘了自己的夫君究竟是何人。”
他半眯起眼眸低声说着,抬手解了披在身上的那身大氅。
动作间,身侧传来一阵高声惊呼:
“不要!”
待他转过脑袋,恰好撞上谢依依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眸,眸中情绪复杂。
有厌恶,有惊惧,还有一丝绝望。
却没有一分一毫的情愫。
眼前曾经痴恋他的小姑娘,
如今…似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慕明韶头回见她抗拒成这副模样。
分明最初是她来撩拨他。
如今……他还未有任何动作,不过是闷出一股子热气,才解了外头那身大氅。
视线被水雾蒙上,谢依依看不真切眼前景象,更看不清慕明韶面上神情。
只是周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她双唇一瘪,再抑制不住眸中水雾,颤着声开了口:
“你如今既另娶旁人,那裴清荷亦比我有用得多,何必还来寻我?况且…况且…我已寄了书信回华京,劝诫兄长请辞羽林军大将军的位子,往后降个几阶,我……我对你便再无半分用处了……”
这一番话,她抽抽噎噎说了半天才说完。
可字字句句皆说得清晰,直戳人心。
慕明韶拧起眉头,他这会儿摸不透谢依依心思,更不知晓她在意的究竟是何事。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解释道:
“与她的婚事定下时,我在外根本不知晓。”
他那会儿以为谢依依去了东北边境,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即刻启程去寻。
谢依依却不听他这番话,撇过了脸去,紧咬下唇,半晌兀自反问道:“那又如何?”
以往她还念着慕明韶时,待在他身旁就已痛苦不堪,更何况现在,她心底生不出一丝感情。
见状,慕明韶倒是忽地反应过来了。
她这会儿并非在意任何事。
仅是纯粹不愿与他相见。
他脑中那根弦骤然绷断,扶着人瘦削的肩膀将人狠狠抵在墙面上。
红润的樱唇带着的丝丝甜味远胜花蜜。
他尝过一回便一直心心念念到现在,如今得偿所愿又怎可能轻易松手。
哪怕被人咬破下唇,渗出缕缕血丝,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开,他也依旧不愿松手。
等他察觉到身前之人几欲喘不过气时,才大发慈悲将人松开。
谢依依茫然地深吸几口气后,却哭得更凶了。
她垂着脑袋,眶中清泪簌簌落下,打在慕明韶素白的里衣上,湿润了一小片,分明都要喘不过气,却还抽噎着与他开口:
“你……你太恶心了。”
慕明韶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还是头一回脾气这样好。
这般情况下他竟还能顾虑到谢依依。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铺满了整个脸颊的泪珠,“先前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去寻你兄长。”
言语间,谢依依缓缓仰起了面。
隔了满眼泪珠,他看不清其中情绪,便继续道:
“你想救乐安,我亦会帮你,往后你就安心待在王府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