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伤口15

  芦苇懵懂跪着,半晌才出声:“可是小姐,若那当真只是一场梦呢?”

  “如果当真是一场梦啊——”秦青顿了顿,轻轻笑了,“但痛感是真的。如不试一试,岂不是要重新再痛一次?芦苇,我怕我没有梦里坚强,再也受不住。”

  这话从自己的主子口中说出,芦苇当真是没法回过神来。心中分明是觉得小姐有些魔怔了,可不知为何,又无法辩驳她,更无从宽慰。

  秦青觉得今日说得有些多,便复低下头去,重新执起笔来,口中轻松道:“你放心,我不是乱来的人,更不会与他私定终生。”

  她说得直白又不好听,芦苇忐忑:“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你所言,梦一场罢了,现下我与他都还未有开始,谈不上深情。只不过,”秦青抬起眉眼,“我不想自己再成为我与他的绊脚石而已。”

  芦苇哑口半晌才又往案前近了些,重新替她研起墨来:“小姐既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奴婢便只希望小姐能开心便好。”

  “至于我爹……”

  “小姐放心,奴婢不会与老爷说的,”芦苇急切道,“奴婢是小姐的人。”

  秦青本来倒是没想过这一层,见她这般遂好笑拍了拍她的脑袋:“我知道。”

  剩下的时间,屋中安静,秦青终于落了笔,将最后一页纸叠了收好,这才慢慢起身。

  芦苇铺好床被,又塞了两个汤婆子进去,转身问道:“小姐,学考过后,咱们真的要回南边过年么?”

  拆簪子的人顿了手,须臾问道:“何时放榜?”

  “往年都是年前五日。”

  “那看完榜再回吧。”

  书院学考的榜单,总是一并挂在正中的栏墙上,届时士学与女学的成绩皆是贴在一起,因而这整个书院里谁学得好,谁学得孬,一目了然。

  这日秦家的马车便就停在巷口,本是芦苇下去瞧的榜,秦青却是挑了帘子出来,车夫回了头:“小姐,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莫要下车了吧。”

  “是呀小姐,奴婢去瞧瞧便是。”

  秦青却摇了头:“还要坐许久的马车,我先下去走走,免得坐了生疲。”

  如此,车夫便就跳下来扶了她下去,芦苇又替她加了件大氅,二人往书院行去。一路有好些小厮丫鬟缩着脖子往里头去,皆是替自家主子瞧榜的。

  她们进院子的时候,正赶上一拨人出来,领头正是陈怡榕,穿得很是暖和,只那脸上脆弱得很,似是要哭出来。

  秦青抽眼去瞧她身后的榜单,立时就猜出来:“榕妹妹。”

  陈怡榕很是惆怅,这般迎面碰了人,嘴角便没有忍住,苦了下来:“秦姐姐,我今年又去不成冬猎了。”

  “明年再去便是。”

  闻言面前的女孩却是摇摇头:“不能去了,秦姐姐。明年开始,我便就不能在书院学习了。”

  “为何?”秦青有些诧异,“太师大人很是看重妹妹,如何会退了书席?”

  “我爹哪里是看重,不过是不想我被人笑话。”说着陈怡榕便就回了头,瞧着那榜单,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抱怨,“可你看,我年年都是最末,连那刚来的蒋岑都比不上。继续待下去,也是给他丢脸。”

  “你……”秦青无从安慰,只能转而道,“妹妹多虑了,太师大人若是当真如你所说,又怎会叫你在书院这般时间?许是一时生气。”

  “不是的。”陈怡榕摇摇头,“我爹去年本就不想我过来了,不过是二哥坚持。今次是二哥与我说,不必再来了。”

  说罢,神色更是哀莫,秦青鲜少宽慰于人,只得轻轻道:“妹妹若是想念,往后倒是可以常聚。”

  陈怡榕憋了个笑来,很是难看,只领了丫头往外走了。

  “小姐,陈三小姐的模样有些奇怪。”

  “走吧。”秦青没有回答,往前行去。

  这般说话的功夫,书院里已经空了下来,秦青仰起头,扫过榜单,只听边上芦苇的声音:“小姐!又是甲等!”

  “嗯。”目光所及,正落在了那人名上,秦青莞尔,这才拢了大氅道,“回去吧。”

  正欲离开,书院里头匆匆行来一人:“前头可是秦小姐?!”

  秦青回了头,瞧见小厮跑过来,停在自己面前:“太好了,秦小姐既是在这儿,可算是万幸!”

  “怎么?”

  小厮喘了口气:“书院已经歇了假,医室大夫已经回了老家,不想方才有人折了骨,小的也不敢轻易动他,正要去请大夫呢!”

  “哪里折了?”

  “腿。”

  芦苇着急:“可是小姐,我们再不出发,怕是赶不回甘州了。”

  “小姐行行好,小的也是没办法。”小厮哀求,“耽误小姐了!”

  “无妨。”秦青转而对芦苇道,“你先去车上说一声,我去去就回。”

  主家是杏林之家,主子本身就兼顾医室,医者父母心,芦苇不好再劝,只得应声先行出去。秦青这才问小厮:“人在何处?”

  “公子就在医室。”

  不知可是直觉,秦青皱眉:“断腿的是谁?”

  “断腿的……”小厮突然醒悟这话不该他说,赶忙改口,“受伤的是蒋家公子,应是有旧伤,如何都不能动弹。”

  正说着话,身边人却是停了下来,小厮狐疑:“秦小姐怎么了?”

  只是一瞬,秦青才复抬脚:“无事,我先去看看。”

  远远的,已经瞧见医室边的屋门开着,木通急得一直绕着门口转悠,瞧见秦青过来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秦小姐!”

  自打上次秦家小姐给自家主子治了伤,木通便觉得,这人虽是面冷手狠,医术却很是高明,不然也不能伤了手刚上了药不久,主子就能纵马疾骋。

  秦青跨步进去,原是想瞧瞧他又要如何,不想一低头竟然瞧见那人已然疼得满头大汗,丝毫不似作假。

  “蒋公子。”

  闻声蒋岑抬起头,手仍是按在腿上,唇色竟是苍白,却是对着她咧嘴一笑:“秦小姐怎么来了。”

  秦青眉眼低垂,坐在了榻边:“有旧伤?”

  蒋岑却是笑眯眯地:“怎么可能?我这般身骨……”

  “这是我替公子第二回 瞧伤。”秦青声音不高,轻描淡写,“间隔不过数日,公子这般身骨,当真少有。”

  蒋岑自觉理亏,然后就见面前人伸手撩开他衣袍,又是一哆嗦。

  “疼?”

  “不疼。”蒋岑摇头,眼看着她已经要掀起自己的里裤,拦了一道,“秦小姐。”

  秦青掀了眼皮:“别动。”

  蒋岑实在未曾想到,小厮请来的竟然是她。自那日别后,他就不曾见过她,本是想趁着学考放榜来医室拿些药,哪里想到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小厮。

  没来得及多说,就听“撕拉”一声,轻易就叫人撕了裤腿,蒋岑忍不住呲了一声。边上小厮想要凑过来,不想被秦青伸手挡了。

  目光已经撤开,秦青回了头去对小厮道:“去烧些热水,这屋子里太冷。”

  “啊?哦,好!”小厮赶紧出去忙活。

  秦青又转而看向木通:“我治伤不喜欢人杵在面前,你去瞧着,别叫人进来。”

  木通也是糊涂,但是复又想起爷那日说的,行医者多有怪癖,怕是这秦家小姐不仅上药手重,治病也很是怪。想着便就也跑了出去。

  蒋岑不知她瞧出了几分,有些心虚,待得木通也出去,更是尴尬:“小姐瞧着我这伤,可还有救?”

  “如何弄的?”

  “小姐这是关心我?”

  秦青眼神不善,没有说话。蒋岑讨了个没趣,答非所问道:“本来不想惊动别人,祖母看得紧,怕是去请大夫会叫她担心。”

  “所以想偷药?”

  “啧,这怎么能是偷呢,”蒋岑道,“小姐想想,这书院我可是交了银两的?既是交过银两,这医室就该当是要为我所用的,偷这个字嘛……啊!”

  秦青的手已经按在了伤口边上,蒋岑话没说完,单是被这毫不留情的一按,疼得脸都白了。

  “我已经支走了人,你若是不说清楚,这个伤我没法治,这药,你也拿不到。”

  秦青的手还停在他腿上,微凉,原已经有些滚烫的伤口此番竟是像是没那么疼了,可蒋岑明白,那皙白的手,现在便就似是挟持了他一般,但凡他不老实,就不会对他客气。

  “蒋岑。”秦青看住他,“你说想娶我,就是这般?”

  蒋岑愣住,抬眼。(?′з(′ω`*)?轻(灬? ε?灬)吻(??????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

  秦青声音淡淡:“我要一个不与我说实话的人,何用?”

  说话间,小厮的声音响起:“秦小姐,热水来了。”

  床上人下意识抿了唇,秦青自然瞧见了,只将他衣袍放下,探身过来:“进来吧。”

  小厮推门小跑着进来,正见得秦青一手托着蒋岑脖子,一手扶在他腿上将他放下。

  二人凑得近,蒋岑甚至能嗅见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秦小姐,蒋公子可还好?”

  “刚正了骨,需得休息。”秦青不看他,兀自又拧了帕子,“一会我自去抓方子,你先下去吧。”

  小厮有些不舍,又磨蹭了一些时间,在秦青的冷眼下,终是出去。

  “可瞧见什么?”书院后墙外,有人手指捻了一根梅枝,声音凉薄。

  “回主子,本来是能瞧见的,但是秦家小姐刚好起了身,小的没瞧清楚,小的有罪!”

  “秦家?”手指一顿,一片花蕊便被搓揉了,坠到了地上,“怎么请了她去瞧?”

  不知可是自己错了,小厮噗通跪了下去,一抬脸正是方才那位:“小的只晓得那秦小姐是医女,想着这般最快,请主子责罚。”

  “跪什么?我怪你了?”

  小厮沉默,不敢回话。

  “没瞧清楚,那还是瞧见了些的。”那声音继续道,“说说。”

  “小的看见似乎是有伤口,不像是蒋公子说的摔马折骨。”

  “有意思了。”有车轱辘缓缓轧过,那方才还明艳的梅枝,已然没了颜色,撒在地上,落魄得很。

  小厮这才敢爬将起来,追了上去。

第八章 伤口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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