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变

  “臣叩见陛下,”陶司监拜下,又起身再拜,“臣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安——”

  “陶爱卿来得正好。”仰靖安一挥手,场中人等皆数退下,“朕听闻爱卿近来夜观天象,废寝忘食,朕甚欣慰,然则爱卿身体需得注意,这大兴,可是需要你。”

  “微臣惶恐!”陶司监却是又行嗑地,再也不起了。

  “爱卿既是来了,定是已经测出了大兴来年之时运,”仰靖安抬抬手,“起来说便是。”

  “陛下饶命,微臣今次——不敢说。”

  不敢说,偏生又来了,原本还执了玉箸的人皆是悄然搁下,殿中忽而静谧,沉沉无波。

  仰靖安这才依言前倾,眯了眼看下:“陶司监所言何意?”

  陶司监身子已经有些微颤,伏在地上:“前时微臣瞧见西边突现离星,乃是大煞,实在寝食难安,故而特请陛下允臣万年龟甲演算,此间方得算出。”

  “算出什么?”

  那伏地之人已经难以自持,声音都抖将起来:“陛下饶命!微臣本该等陛下召唤,可事关大兴,微臣不得不自行前来禀告,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除了座上三位,没有人敢抬头。

  半刻,只闻上首人道:“说来听听。”

  这除夕之夜的新岁祝词,本便就是由陶司监起领,是为大宴流程之一。大兴由仰靖安继位之前,便就入盛世,从未降下过不祥之兆。

  于是,似乎连上位者都忘记了,没有万事顺遂的道理。

  秦青想起那日宫人手中端着的稠盒,怕便就是那万年龟甲。她此次来冬猎,说白了也是想要佐证心中猜测。

  前世,这就是晋城之变。

  只蒋岑阻了她两次,一次是入得行宫当夜,一次,便就是那日被迫与他一道做了偷听之事。

  多行必露,多言必失。蒋岑何人,她太清楚。与其说那日他要去听宁大小姐心事,不如说是因为那边乃是去高台的必经之路,他不过是想来堵着她的路罢了。

  毕竟,他不是神仙,算不出宁大小姐会在那处出现。可他重历前世,加之她之前茶楼刺探,早便知晓她亦是重生,定能猜到她今年来此的目的。

  只是关心则乱,她不是傻子,当明白那观星台乃是重地,平白并不得进,自是更不能擅闯。不过是想着若能盼得陶司监出来,先行探上一句罢了。

  “回禀陛下,离星,乃离心之兆,国运昌隆之大忌。父子离心,乃立而不稳;兄弟离心,乃继而不稳;天下离心,乃社稷不稳啊陛下——”

  这尾音伴了额头点地之声,直直撞进了人心。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秦青垂下眼,思及前世里此景传出,皇帝盛怒,朝中人人自危,街头巷尾的茶余饭后,亦只敢窃窃。此前秦知章的一纸奏折,便就似是惊海之石,点醒了一滩浑水。

  平心而论,父亲没有错,错的,是人心。时疫天灾,或可说示警于在位者。可若为人祸,便就是祸乱朝纲。

  可这一次,父亲的奏折并没有先行传入,或者说,父亲并没有言明具体,只与朝廷批请了药材而已。

  更甚是,秦知章还特意单独递了信进府,那些止血药材,是她前世最后给蒋岑的药,是烈性血涂子的原材。

  因为烈,所以只需一点,靠秦府多年积累,也能抵上些时日。

  父亲,这是在做第二手的准备,他赌的是若事出有变,先行拖延。

  怪,便就怪在这里。秦知章能做二手准备,便就是明白那递与朝堂的奏折代表了什么,且他那刚直的性子,决然不会将这种事情抹去。

  那可是中毒,是一城百姓,能控制住先遣的医官,颠倒黑白,将毒传成疫病的,怎能是一般人。

  直到在这里碰见太子,碰见蒋岑,甚至——瞧见蒋岑刻意拉拽的陈二,她终于明白,哪里是父亲变了,不过是有人先行动作罢了。

  “陶司监。”仰靖安缓缓站起身来,“说清楚点。”

  陶司监面色已经灰白:“微臣……微臣还瞧见,离星此番在西,乃是变数兴起之地,离星呈满弓,形迹所向正东。”

  “西——”仰靖安沉吟,忽而问下,“晋城时疫如何?为何朕不曾收到来报?”

  跪地的大臣接道:“回陛下,蒋家军连日驻守在晋西城外,不曾有乱。此前秦司监亲去,加急调取京中药材,似是已有对症。后自陛下离京起,一应事宜皆由三殿下代理,亦不曾有变。”

第十五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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