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偏非36

  秦青恩了一声:“是该回来了。”初七小年,府里人等皆是会回来,爹爹也应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

  蒋岑说那折子在他爹手中,圣上见得折子之时,便就是水落石出之时。只这时机瞧着也不好把握。

  来得早了,于事无补。去得迟了,反受其害。

  想着,手里的笔忽而顿住。爹爹的折子既是写了,又没有耽误疫情,若是圣上问起查证,只需说是第一个折子未曾细究时疫缘由,所以第二个折子才明确中毒之症,重拟呈报,便就不会受牵连。

  只是那朝堂之上的事,该当如何安排?秦青皱了皱眉,低头瞧着纸上新字,依着祖母性子,定是要责罚蒋岑的。

  跪祠堂?家法?这种时候若是无事,他应是不会安心待在府里的。

  “小姐?”

  “芦苇,”秦青收了笔,将面前的字细细收了,“府里头清闲,不如一会我们出去转转?”

  “真的吗小姐!”芦苇药也不捣了就站起来,“那敢情好!小姐想去哪里转?”

  “这年节时候,哪里最热闹?”

  “那自然是城关街啊!”

  “好,我们就去那边。”

  不怪芦苇欣喜,实在是秦青本身就有些闷,按着蒋岑上一世的说法,便就是个家乌龟。

  为了这个比喻,秦青足足三日没叫他踏进过自己房门。后来还是蒋岑自己做了个乌龟壳背上爬着窗户给哄好的。

  其实,只是不知道出去做什么罢了。若非是蒋岑,她当不会知道那么些有的没的,似乎在那人眼中,这个世界里的千万尘埃,都可以成为新奇的玩意儿。

  夏日时候,秦青怕热,只摇了扇子在屋中瞧药方子,瞧着瞧着,只觉那蛐蛐儿声音越来越大,甫一低头,却是见得一只黑黢黢的家伙就在脚边。

  她心里发毛,跳起来就往后退了一步。

  有人自身后接了她,笑道:“夫人怕虫子?”

  秦青就伸脚踩他:“你故意抓进来吓我的可是?!”

  “怎么会呢!”蒋岑吃痛,却还是哄着她,“这样,其实它很可爱的,你看它,它虽然丑,但是它吃蚊子!”

  “蒋岑,你当我傻子不成?”秦青挣扎要走。

  “不吃的么?”蒋岑又低头瞧了一眼,“那这样,我们来猜猜它是男是女?”

  “撒手。”

  “猜一下嘛!”

  秦青被他抱着,更是觉得热了,随口道:“女的。”

  “哈哈哈哈哈哈!”蒋岑笑起来,“夫人真可爱!蛐蛐儿是论雌雄的!”

  “蒋岑!”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她仍是被他哄着一起还给那蛐蛐儿放了生,蒋岑放得很是虔诚,还给它唱了一曲送行曲,叫它莫要再惦记回来。

  分明好大的日头,分明是怕着那黑家伙,可也不晓得为何,秦青竟然跟着他蹲在城外荒郊阴凉树下许久,连热都忘了。

  唉。

  秦青起身披了大氅,蒋岑这般待不住的人,怕是要被祖母禁足也是要想方设法出去的。

  只此时宫内戒严,仰桓自行宫回来便就有些犯了老毛病,虽不严重,到底虚弱,加之那生生受的一脚,这汤药就没有断过。

  仰靖安并没有召他去殿内,说要他自省,实际便就是软禁。

  东宫殿前的护卫森严,说是防人,不若说是防他。仰桓苦笑,他若是想死,何必等到今日。

  更莫要说现在这个时候,他已自请罢黜,若是再以死为证,怕是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有风掠过,带得窗棂轻响。

  “殿下。”

  仰桓起身过去,那屏风之后已经多了一个身影:“殿下静候,不可多行。”

  “若是一味退却,不是自证,是自戕。国不需这般储君,本宫明白。”

  那身影没有出来,躬身跪请:“安排的相师已经进宫,不日蒋将军回京,真相明,殿下安。”

  “蒋岑如何没有自己来?”

  “回殿下,主子说,这几日便就能出结果,不过不可能一步到位,且行且看。”黑影顿了顿,“所以,他还是先紧着自己的事忙一下。”

  “他倒是舒心。”

  “主子还说,后边的殿下要自己努力了。”

  分明很是冒犯,仰桓却也没在意,反是笑了,只略微清咳了几声,那黑影便就又去了。外头有护卫唤道:“殿下?”

  “怎么?”

  “殿下可要关窗,莫要着了风寒。”

  “关了吧。”

  昭和殿内,有相师跪于阶下,仰靖安打量片刻,忽而问道:“梁先生不问世事,独坐钟山,世人皆言老先生仙风道骨,实乃神人,今日请老先生进宫,便想问问先生,可愿入得司天监,为朕所用?”

  梁南虽是跪着,却也无甚惧颜:“陛下忘了,早年陛下问过草民,草民前时如何答的,今时亦是。”

  “前时……”仰靖安笑了笑,“既如此,那朕便不强求,只不过,朕还想请老先生帮一个忙。”

  “陛下。”梁南抬头,“草民前时离开便就说过,此生不再观相推演。”

  “朕知道,”仰靖安行至他身侧,伸手要扶他起来,“朕只想叫先生解心中所惑罢了。”

  梁南自行起身,并未叫他扶到自己,许久,终究叹了口气:“陛下问吧。”

  “离星向东,何解?”

  秦青皱眉看着面前的人:“离星呈满弓,向东,乃是射向,并非指向?”

  “昂!”蒋岑点头,“既是射向,那自是有人拉弓向东。”

  “所以做鬼之人执西?”秦青想了想,“三殿下为晋西王,正是晋城以西。”

  蒋岑没有接这句,反是问她:“千层酥饼好吃吗?”

  秦青没反应过来,瞧见他期待的眼才想起来他说的是那日蜜饯铺子里的,只是似乎也想不起来味道了。

  “我就知道你没吃!”蒋岑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块来,递过去,“我那日都说了,这个甜味淡,不齁,你肯定喜欢!”

  “你说给我听的?”

  “不然呢?对了对了,木通把店里都尝过了,”蒋岑又喜滋滋道,“往后我把清淡的都一样一样买给你!”

  “你一并把名称给我便是,”秦青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糕点,“秦府虽不比蒋家,买点心的银钱还是有的。”

  “那哪里行?”蒋岑正色道,“都给你了,就没有期待感了,没有期待感,吃起来就不惊喜了!”

  又是什么歪理,秦青这才想起来,原本也没想过要与他好好说话的,若不是街上人多,她才不会与他进茶楼坐着。

  如此倒是只能面对面了。

  秦青敷衍地接了点心,又道:“梁南当初就是因为反对立荣妃为后才出走皇宫,并且自毁卦辞,发誓再不行推演,你倒是有意思,拉了他出来。”

  “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没有拉他出来,是陛下自己想到的。”蒋岑道,“那卦辞是毁了,可到底还是能入心的。陛下本来就对荣氏有忌惮,不然也不能只叫三殿下记在她名下,又不曾叫她有其他子嗣。”

  “前世怎么没想到?”

  “那也是想到的,有些变数罢了。”

  “可……”本是想多问,却瞧见他托腮瞧着自己,秦青便往后撤了些,“你今日怎么出来了?祖母没关你?”

  “关了,可是我出来玩玩么,又没进宫。”蒋岑点了点窗外,“你信吗?现在下边肯定有祖母的人守着我呢。”

  秦青这才反应过来:“你!你知道还拉我进茶楼?!”

  “那我吩咐齐树的时候,刚好瞧见你了嘛!忍不住。”

  “你……”秦青想起来,难怪之前觉得那卖花灯的有些面熟,原来是暗卫齐树,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先行站了起来,“蒋岑,我与你见面的事情传到你祖母耳中,我当如何自处?”

  “啊?”蒋岑想了想,“我只是碰见了书院的朋友,一起喝杯茶水么,祖母不是那种拘小节的人,不会以为我俩是私会。”

  “谁跟你私会!谁要跟你私会!”秦青脸都要红了,怪她,都怪她,竟然想来街上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他。

  不想蒋岑瞧见她懊恼模样很是开心,一伸手就拉了她:“我能不能认为是,你原谅我了?你今日就是来寻我的对不对?你担心我对吧!”

  “撒手!”抽了一次,没抽出来。

  蒋岑蹬鼻子上脸:“我不!你放心,祖母骂了我,不叫我出来,但是我有借口的!我是跟着团子出来了,那东西现在跑得快,我一路追到街市的!”

  骗鬼吧就。

  秦青甩他:“那我怎么办?今日你祖母一定误会你我。”

  “不可能,我今日跟她坦白了,祖母还骂我净干些上不了台面的,要喜欢就好好待你呢!”

  “你说什么?”秦青差点消化不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更大力地挣扎了一下,终是甩开他退远了些,“你坦白什么啊你坦白!我答应你了么你就坦白!”

  蒋岑答非所问:“可我答应祖母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回去跟你祖母解释!今日只是个意外!”

  “什么你的我的,怪生分的。”蒋岑笑起来,“再说,哪里意外了?”

  秦青便就想不出词来,立时就开了门出去。蒋岑没再追,却是笑得开怀。笑够了才拿起她此前躲瘟疫一般扔给自己的字帖,美滋滋下了楼去。

  “少爷?”木通迎上去。

  “教你的说辞可会了?”

  “会了会了!都教给阿东了。”

  “街市上碰到了,本来秦家小姐打了招呼要走,少爷偏非请秦家小姐帮忙选字帖,后来选好了,少爷为了答谢又偏非要请秦家小姐在边上茶楼喝了茶。”

  小厮报完又添了一句:“不过一刻那秦家小姐就先出来了。”

  蒋齐氏揉了眉心,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骂那没出息的,听听,这都叫什么事。

第二十章 偏非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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