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对于成年人来说，生活的真相就是不再以自我的意志为中心，接受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的生活，原谅不代表在一起，宽容不代表忘记过去，重聚就是为了再次的分离。

　　姜女士吃过晚饭就走了。

　　姜山看得出来，她走的时候很高兴。

　　“她很想你，”姜女士走后，两人依偎着靠在沙发上，周江和姜山道：“你怎么不留她住一晚？”

　　“她不会说要留，和我不会开口留她一样……”姜山玩着周江的手，想了一下道：“我妈妈知道她给了我什么，也就从来没有想着过和我多索取感情，她心里有数，这也是我尊重她的地方。”

　　“那你想和她多相处吗？”周江想多了解姜山一点。

　　姜山和他的人生轨迹不一样，周江以前是在团队生活，生活充斥着团队式作业的训练，任务，还有责任，他过的是集体式的生活，孤独与他无缘，但姜山不一样，周江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两个公司的庆祝晚会上，姜山在台前的时候周到礼貌，让人如沐春风，但他躲在角落喝酒的样子，就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了很久一样。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

　　“我也是一样的，我跟她很像的。”姜山回头亲了周老板一口，回过身来继续舒服地躺着，“我爱她，但我很早以前就接受了她就是她，我就是我，想念会让我们更欣赏对方的优点，但要是掺和到一起，无非就是两个性格强烈的人的对决，不会有谁在其中退缩，也不会有好下场。”

　　“我和她都不是委屈求全的人，”姜山靠周老板的身上，两腿压着周老板健壮的大腿往下垂，全身放松，“生活不是单靠意念中的爱就能解决的，具体靠行动，就像我躺你身上你不会动，乖乖让我压着一样，是靠相处。”

　　“可我是爱你，才乖。”周老板指出。

　　“那不一样，有些人不管有多爱对方，自己有一点不舒服，就马上会把人推下去，”姜山耸肩，“还是看对象。”

　　周江服，“那行，都听你的。”

　　他没意见。

　　姜女士的到来只提了一句叶太太，并没有展开来详说，但姜山接到自称叶太太的女声打来的电话一点也没奇怪，在对方提出见面后，姜山很诚实地回：“叶太，我并不想见你，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姜山上次见叶太，叶太还是一个很尖锐的女人，主动并且很有攻击性，她突然就出现在了姜山面前自称是他父亲现在的太太，说他爸爸很忙，他要什么可以来找她。

　　但姜山从来没有一次主动找过他的生父，他莫名成了叶太的假想敌，那次姜山还年轻，年轻气盛，心气还有点高，没耐性等叶太说完放了句话就走了。

　　他当时跟叶太讲：你和叶先生我都看不上，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后来他们就没再见过了，不过姜山知道叶太为此找过他妈一次麻烦，被愤怒了的姜女士出手收拾了一回，后来就安静了。

　　姜山很满意叶太太后来的不出现，他也不是个迁怒的人，叶太太之后没过多久叶展兄妹找上他，他还相对友善过很长一段时间。

　　叶太在那边听到姜山的回答，回了句：“你跟你妈真像。”

　　“她是我妈妈，”姜山并不恨叶太，甚至讨厌都说不上，心里也就是有点被不相干的人找上门来的不耐烦，而且碍于人跟人之间应该有的礼貌他还能表现得很客气，“我和她像是应该的。”

　　“一样的自私，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叶太在那边自顾自地说。

　　姜山很想挂电话，但怕她再打，“要不你电话里说吧，见面就不必了。”

　　叶太在那边沉默了，过了几秒，她若无其事地道：“曹文博不能白玩我儿子，你帮我转告一声，他要么一次性把钱给到位，要么把他家的供应商换成是我们家的，就两个选择，就这样。”

　　“凭什么？”姜山哭笑不得，抓紧时间在她挂断之前说了一句：“你直接找他就行了。”

　　“你欠叶展的，要不是你逼他，他会自杀？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你们不给个交待，你就等着吧。”

　　这次叶太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姜山佩服不已，他先给姜女士打了个电话，姜女士那边听了一遍，好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那边冷静地又说了一遍：“你重复一下，我再听一遍抓下重点。”

　　“叶太说叶展自杀了，我要是不给他们交待，让他的前男友，也就是我以前的前男友曹文博给他们家一次性满意的钱，或者把曹氏旗下的企业的供应商换成是叶氏的，她就让我等着。”

　　“她威胁你？”

　　“是这样没错。”

　　“我知道了。”

　　“妈妈。”

　　“说。”

　　“我听叶展他们说他妈妈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叶一鸣经常打她。”

　　“所以她男人打她，她就打别人的孩子？”姜女士冷漠道。

　　“自己的也打。”姜山挺无奈的。

　　“你想说什么？”姜女士更冷漠了。

　　“我觉得叶展七八年前带上他妹妹找上我，是有点以为我能救他们的，”姜山道：“虽然他忘了我只是一个没比他大几岁的人，但他确实找上了我。”

　　“你觉得你对他有责任？”

　　“不是的，妈妈，叶展思维跟他妈妈一样，他会认为我欠他的，我们后续会有点麻烦。”

　　“那你怕吗？”

　　姜山笑。

　　“不怕就行，我先处理着。”

　　姜女士所说的处理是第二天姜山收到了叶女士去了疗养院的消息，叶展进了另一个。

　　“叶家跟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骚扰你。”雷厉风行的姜女士在电话那边道：“姜山，每个人都应该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负责我的，你负责你的，他们负责他们自己的，没有人能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姜山，人生是很辛苦，因为你要靠自己独立生长，靠自己一个人去和整个世界接洽，你需要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才能运营好自己的生活，但人生也没那么辛苦，该你做的你就做，不该你的，不管是谁想把这些东西压到你头上来，运用你的力量去把它压死，打死，它们才不会再来接触你，姜山，保持勇敢和无畏，内心不虚无的人，才有丰沛的人生。”

　　“还有爱意，”姜山笑着接道：“妈妈，谢谢你。”

　　“不客气，对了……”

　　姜女士在儿子挂断电话之前喊住了他，“姜山，我很爱你，也谢谢你，自己长大了。”

　　“我们都一样，妈妈。”姜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他给曹文博打了一个。

　　曹董在那边摁断了号码，给姜山回了条消息：等一分钟。

　　曹文博暂时中断会议出门打给了姜山，听姜山在那边跟他说：“文博，你要不要暂时别谈恋爱了，单身一两年，安静一两年，看一看自己的底限在哪？”

　　“什么意思？”

　　“就是……我发现我其实挺在乎你的，不是作为爱人，而是作为朋友，以前我想都不爱了，不见就省了彼此的麻烦，其实你就是个麻烦，我以后也不想见你，”姜山说着笑了起来，“但我反反复复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还是想跟你说，你要不在恋爱关系中休息一段时间吧，你以后谈恋爱的时间多的是，但以后没有我这样的人跟你说让你休息一段时间，等你真累了的时候你就真的累了，恢复起来就难了。”

　　“我不累。”曹文博手掌压着头，听自己这样和他曾经的伴侣道。

　　“可能吧，但休息一段时间吧？”

　　“……”曹文博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姜山也没说，很久后，曹文博“嗯”了一声，那边笑了。

　　姜山在那边笑着说：“真好，你还能听得懂我在关心你。”

　　曹文博瞬间流了眼泪，他没说话，听姜山，他曾经的爱人在那边和他说“再见”，然后和他挂断了电话。

　　那一刹那，他的耳朵里响起了一长片的轰鸣声。

　　Goodbye，My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