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信任
离董事会还有十天的时候，关晴特意过来了一趟。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关晴没叫二十层总办的人去接，而是单独给周湘打了个电话，说想和她抽空聊一聊。
周湘心里猜度了一下关大小姐会找她单聊的事。上班时间，她不想打扰关钊，虽然头大，还是硬着头皮下楼。
她领着关晴进了楼下底商的咖啡店，找了个靠在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又点了几样咖啡和小点心。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尝尝看。”
她把桌上的餐盘交换了个位置，周到的把店里新出的甜点挪到关晴手边。
关晴今天仍然是精致讲究的打扮，一看就是光彩照人的千金大小姐。她避着口红挖了两勺到嘴里：“味道还不错，松软可口。”
周湘浅笑，静静等着她开口。
关晴的性子开朗直接，吃了几口就停下，语带遗憾的说：“你不做秘书了，我还挺不习惯的。听说，你接了程姐姐的班，怎么说变就变了？”
“主要是想换个环境，正好这边有位置。”
关晴一眨不眨的打量了她一会，似乎在思索怎么问出口合适。
周湘从容的对视：“没事，你说。“
“也是……为了避嫌，对吗？”
周湘点头。早猜到她是知情的，果然不假。听说关晴和程佩君私交甚笃，是玩的很好的姐妹淘，程佩君完全没必要隐瞒她。
反而是关晴，没想到周湘这么痛快的承认，怔愣了一下：“真的呀？你和我大哥认真的在交往？“
“对。“
“你喜欢我大哥什么呀？”关晴百思不得其解，一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的模样，“他是个工作狂，你知道吧？
周湘忍着笑意，应了一声。
“还特别□□，唯我独尊，谁的话都不听。你也知道？”
周湘又应，关晴描述的……都没错，是他关老板本人。
“眼里没有别人，对女孩子尤其不苟言笑……”
关晴看她连连点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那你喜欢他什么呀？天天上赶着，追着他哄着他的，不累吗？”
“没有这么夸张，他对我挺好的。”
“我大哥对女孩子好？听起来就和天方夜谭似的。我不是说他人不好，是他太理智，感情上很少对谁特别投入……”
“是真的。他对别人好的方式比较成熟，也会迁就我，照顾我，为我做很多……”
关晴顺着她的话，脑子里想了想那个画面，和对他们弟妹严格教育动辄训诫的形象相比，堪称天壤之别。
她斟酌了下，神色不太自然，试探的说：“不是我要多嘴，关家的情况你也了解……你和我大哥的事，要不，你还是慎重一些？”
周湘把咖啡递给她，让她不至于太拘谨，听她磕磕巴巴一字一顿的往下说。
关晴也是头一回劝人这个，她知道周湘的性子好，所以才壮着胆子找上她。可是，事关大哥，她又缩头缩脚的，不知道要怎么劝合适，不至于伤人。
“我奶奶呢，一直想安排他的婚事，只是插不进去手……老太太那，肯定属意他找个别的家族联姻。门当户对嘛，对家族事业也有助益。你想过吗，到时——你要怎么办？”
周湘睫毛低垂，脸色白了白：“我还没想那么远。”
“或者，你甘心做他背后的女人？”
“那样……我做不到。”
关晴搓了搓手，咬着嘴巴，显得比周湘还踌躇为难。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认识你多年，你的人品我知道。你别嫌我多管闲事，我是真的觉得，你未来会很艰难……”
是的，这是很现实的一面。两个人的感情除了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的缠绵相守，还有很多不得不面对的物质世界。身份、地位、复杂的家庭……
周湘没有并不觉得关晴多事，关晴不是没有分寸、轻率莽撞的人。
甚至关晴自己在关家，看着光鲜亮丽衣食无忧，其实一直是进退维谷的处境。看着年纪小，可她明哲保身的周旋在关家几房中间，谁都愿意护着她。家里大凡需要息事宁人的事，都爱去找她出面调停。
而关钊和自己的未来……早晚也是周湘要直面的现实抉择。可是，她一贯的鸵鸟心态，心理上没准备好的，能逃避的都逃过去了……
“……所以，是家里人让你来找的我吗？”
关晴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长辈不知道。”
她生怕把意思说拧了，着急的多解释了几句：“我刚才那么说，是不是特像恶人来棒打鸳鸯的？那是我表达的不好……你可别多想……”
“不会，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我和你熟，才说先找你聊聊你的想法。目前家里只有我知道，大哥没和家里透露，我哪敢私自告诉别人？你懂的，我们都怕死他了……”
周湘嘴角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我和他，还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些事，应该是他去考虑。至于我……”
她说不下去了，心里迟疑着。关家对他寄予厚望，真给他安排联姻对象的话，他们的感情，经得起考验吗？她心里没底。
他会动摇吗？到了那个地步，她又要怎么选择？
周湘沉默了很久，等关晴一杯咖啡都见了底，才沉淀了下思绪，温婉的开口。
“我相信，他会安排好。如果不行……到时，我不会让他为难。而现在，我不想主动放弃他。”
她想了很多，最让她心里过不去的是——他们之间，一直是他煞费心思，推着两人的步调往前走。现在，她胆小的退回原点，是不是，太过辜负他？
她不愿意辜负他，特别是在现在他最动荡的时候，也不舍得。
关晴被她说的动容，顾虑着现实问题，还能这样坚定不移的信任关钊，连她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情意不浅。
大哥就是眼睛毒，等闲几年不谈恋爱，原来喜欢这样的姑娘……
关晴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之前对关钊的评语：“我大哥这人其实挺好的，虽然脾气差了一点……”
心态清晰了很多，周湘浅浅一笑：“是啊，如果我现在放弃，他大概会气死吧，你知道他多骄傲……”
楼上二十层，关晴见了关钊，吞吞吐吐、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关钊气的差点把她直接扫地出门：“乱弹琴！你找她干什么？”
“我，我是怕老太太问起来不了解情况，才说先问问周湘。“
“那你和她扯关家的事干什么，多余不多余？”
“这不是让她先有个准备嘛。”关晴辩解，一见他发火，气势就弱了许多，“我就算不作为你妹妹，作为她多年的朋友，也想先给她打个预防针。”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是我要解决的事，和她没关系。”
大哥明显动了气，关晴被骂也没脾气，赶紧安抚：“放心，人没吓跑，好好的在呢……”
关钊拉下脸，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我想着，帮你探探她的心意……”
他听关晴期期艾艾的解释，神色阴沉，乌云密布似的吓人。他的私事，从来容不得别人僭越。敢越过他胡来，真是翻了天了。
桌子底下，他的拳头紧了紧，太阳穴也跟着跳。周湘心思敏感又爱瞻前顾后，她岂不要……
他看着关晴的眼神里都带着戾气，如果他的事因为关晴搞砸了，他非治她不可。
关晴抖了抖，带着点邀功的口吻说：“说不定，大哥你还得谢我呢。要不是我推波助澜，她最后哪能那么坚定，开始可是很犹豫不决的……”
他使劲白了她一眼，忍不住问：“她怎么说的？”
关晴学舌了几句，把周湘的话原方不动的说给他听。
“总之，人家顶住了没松口，说的我都挺感动的。”
他脸色稍霁，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安稳落了地，气息终于平顺了些。
“她承认了？”
“嗯，完全没含糊。”
“没动气？”
“没有，话说的特别温柔。” 关晴的好话一溜烟的冒出来，”一看人家就对你一往情深，情比金坚，千依百顺……”
关钊眉目一松，嘴里仍不忘警告她：“行了，你给我离她远点，少借着由头找她。”
“是是，下次不会了。”关晴拍着胸脯保证，“大哥，你的定力呢，看你急的，真没那么严重。”
后半句关晴不敢说，怎么你这一副紧张得怕被人抛弃的样子……
关钊重新坐下，看她憋着话要说不敢说的样子，问：“还有什么？”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家里说？我可没办法保密太久。再说，奶奶一直给你张罗相亲呢……”
“过了这阵子。反正都认识。”
关晴对家里人的脾气了如指掌，劝他：“大哥，你可别和老太太硬碰硬啊！奶奶那里，你提前铺垫铺垫吧？虽说清者自清，但一边工作一边偷偷谈恋爱，总是要被人诟病的……人多嘴杂，公事上老太太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小心她较真。”
关钊没说话，烟瘾上来，拉开抽屉，找上次留在办公室里的烟盒，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而且，你也得考虑一下女孩子的立场。一群人说长道短的，老太太再有芥蒂，她怎么面对？女孩子会很有压力的。”
关钊抽了两口烟，缓了缓，又果断地在烟灰缸里熄掉。
“该布置的，我会布置。一会要开会，还有吗？”
他的话带着点不耐烦，声调却缓慢温和了不少。关晴知道，他这是上心了。
关晴又转头说起接下来董事会的事。
“我听说他们这次阵势挺大的，你不要掉以轻心啊。有备无患，我爸最近见了不少人……”
关家三叔是反对派的核心之一，伙同一群有异心的小股东，背地里暗箱操作。关晴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有些让关钊都很意外。
他沉声道：“知道了。”
关晴腆着脸问：“大哥，我这算将功抵过了吗？我找周湘的事，你就别怪我了。”
“啰嗦。”
关钊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开会，内线叫冯嘉玮进来。
关晴抢在他走之前，追着他说：“大哥，这个月的零用钱，别忘了……”
“你还想要零用钱？”关钊冷哼，“我看你是闲出毛病来了，天天四处晃荡。下周准备准备来关氏上班，跟着周湘，或者跟着冯嘉玮，你自己选。“
“啊？……”
关晴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得感觉，她好像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