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渡界|一179
他曾劝十七「道士修道就好了,干嘛要谈感情,傻吗不是」。他也曾由衷觉得,情啊爱啊的,他是不懂。为情啊爱啊的舍弃自我,做一些本不想做的事,更觉得大可不必。
但现在才明白,他不想做的事太多。
仅此一件,是他最想做。
立夏那夜,天边响起惊雷,他从梦中惊醒,坐在床头,怅然若失,觉得自己起来是要做什么的,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时,窗户忽然敲了三响。
衣轻飏想起什么,豁然起身去开。
迎头是斜飞进的大雨,视线撞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大师兄就立在窗前,身披蓑衣,头系斗笠,手还停留为敲击状,目光撞上他时略显意外。
似乎没想到本该睡熟的他起得这么快。
衣轻飏盯着他,大师兄的身影替他挡去大半雨水,却还是有些斜飞的雨点打湿鬓发。
渐渐,他们都一样狼狈。
云倏开口:“做噩梦了?”
衣轻飏摇头。
“打雷声太大了?”
衣轻飏摇头。
“那是冷醒了?”云倏想摸他额头,但想到手上全是湿的,不由顿住。
衣轻飏握住他掌心,贴于自己脸颊,“所以大师兄来找我,是为了问我这些?”
衣轻飏仰起脸,天边又闪起惊雷,白光掠过他面容,云倏看见他线条姣好的唇微弯:“或者说,大师兄只是单纯想看我一眼?”
说着,不等云倏出声,他下颌亲昵蹭他掌心:“我发现我也是想见大师兄了,才会突然醒来。大师兄陪陪我,好吗?”
云倏眼神柔和下来:“怎么陪?”
衣轻飏笑眼沁出同样的温柔,“盖被子,睡觉。我很好哄的,大师兄,你要知足呀。”
云倏阖眼,低头前额轻抵他的,喟叹:“我已十分知足。”
第二日,衣轻飏提笔,洋洋洒洒,也回冤兄一封信。
既然情之一字,非世间唯一解。
——【那便让它,做我最优解。】
——
立春那场大雨后,流时便不知所踪。笑尘子派了人去寻,也嘱托外出历练的弟子们注意流时踪迹,可仍迟迟未得回音。
衣轻飏难得积极,领了出师以来第一次任务,和步九八下山去北边除魔历练。
这任务只要求两人,因此难度不大,除了魔后,眼看着把九八送回了清都山地界,衣轻飏便无情无义甩掉他,自个儿跑了。
步九八寻不到人,在客栈门口大声痛骂:“我就知道!衣九九那个混蛋约我下山做任务不简单!就觉得我最好欺负,呜呜呜哇……”
“九八现在一定在骂我。”
衣轻飏对芥指里的赤混说,“指不定都急哭了,客栈门口呜哇哇哇,怪丢面儿的。”
赤混凉凉道:“难道你良心不会痛吗?”
衣轻飏摸着心口,还认真感受了一下:“哎,真不会,还怪兴奋的。”
赤混叹道:“看见村口那条狗了吗?”
衣轻飏看了一眼,纯种乡间小土狗,正刨坑呢,玩泥巴开心得不行。
“看见了。”
赤混:“看见了就成,你比它还狗。”
“……”
赤混自觉掰回一局,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上当了叭臭小鬼?”
衣轻飏温和:“很好笑么?”
赤混即刻收回笑,感觉危险,往灵团后面一躲:“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衣轻飏叹:“能理解。一般笑点低的人脑子都差点工夫。”
赤混:“……”特么的衣狗。
衣轻飏说正经的:“我带您老人家出来可不是春游的,难道您不想您宝贝大儿?”
赤混哼道:“他在鹤鸣山不是说过得挺好的吗?哼,男扮女装,当人正道外门弟子,还和正道大弟子拉拉扯扯,关系不清不楚……反正什么不能干,他全干了个遍,他不好谁好?”
走到村口,衣轻飏逗了那条小土狗一会儿。别说,看久了还丑乖丑乖的。
“长乩和人楚道友不清不楚因为谁?是谁心眼小,容不下人,把人逼出去扮女装的?”
赤混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不是我!”
灵团都瞧不下去了,咚一下撞他脑门。
赤混:“小东西,别以为你是残魂本尊就收拾不了你!”
衣轻飏友情提醒:“您也是残魂。”
就这么一边逗尊主一边画好阵法,不一会儿工夫来到鹤鸣山。阵法非常好使,说是去找长乩,直接就给人传送卧室去了。
进的还是衣柜。
……嗯,下回还是别这么直接了。
隔了条缝,衣轻飏本想直接推开衣柜,却听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声响。
“阿澜,别这样……”
一道疑似他手下长乩的声音。
“就是要这么搞才得行。你忍一哈。”
嗯,这回是楚沧澜声音没毛病了。
不……好像有点毛病。
“他们在做什么?!”赤混从芥指里听到动静,面露惊恐。
阿澜?叫这么亲密?这才多久啊喂!
“安逸不?”楚沧澜说,“我手艺巴适得很嘛?”
长乩轻轻哼唧了一下:“还成吧。”
赤混忍不了,衣轻飏觉得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未及阻拦,赤混已从芥指跳出来推开衣柜门:“你俩给我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不知羞——”
他的话蓦地卡住。
只见长乩躺在一个小竹榻上,发丝倾泻,落在底下木盆里,而楚沧澜坐一根小板凳上,正给他搓洗头发。二人都睁大眼睛,撞鬼了一样看着这从柜子里猛跳出来的小孩。
衣轻飏从衣柜里出来,松口气。
幸好他隐身符贴得及时。
现在尴尬来到了赤混这头。
“我……我……”
他语无伦次。
“你……你们……搞什么?外面太阳这么好?屋里洗什么头?”
“你们还发出……那种……那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声音!完全不能怪我多想!别想怪我!”
楚沧澜挑眉:“你搞啥子哟?弟弟?你哪个旮旮角角钻出来哩?”
长乩不得不艰难出声:“阿澜,我认识他……他是我亲戚家小孩,应该是来找我的。”
“你屋亲戚?”楚沧澜还是怀疑,“他啷个好好的躲衣柜头?”
赤混憋红了脸:“你管我!”
“小孩嘛,总是调皮。”长乩坐起身,背着楚沧澜对赤混眼含警告,擦着头发,“小赤佬,堂兄去哪了?”
赤混有点懵:“……”
楚沧澜迷惑:“小赤佬?”
长乩一本正经:“我亲戚小孩的昵称。”
楚沧澜迷迷糊糊:“有点像骂人的话耶。”
衣轻飏憋笑憋到肚子疼。他觉得自己是全场最痛苦的人了。
赤混额头青筋直跳:“长乩你不要太过分!我警告你,别以为龙游浅水遭虾……唔唔!”
长乩捂他嘴出去,扶着门框回头:“阿澜你稍等,我和他说点事就回——嘶……”
居然还咬人?
楚沧澜忙来看他手:“没得事嘛?我看哈。”
赤混指着这俩:“你们两个男的……也不害臊!长乩你别女装穿多了就真以为自己是女孩了!”
楚沧澜手一僵,不敢置信:“他在说什么?”
长乩默了默,正待说些什么。
衣轻飏从门外易了容进来:“抱歉啊让让,我是堂兄,这就把熊孩子提走收拾……”
“唔唔!衣……唔唔!”赤混被迫下场。
一个时辰后。
赤混蹲在鹤鸣山脚下的茶肆门口,恶狠狠地咬冰糖葫芦。
衣轻飏在旁边给自己斟了杯茶,摇头,“您老忒没眼力见了。”
赤混道:“我这叫把不该有的苗头扼制在长大前!”
衣轻飏轻叹,又忍不住想笑:“楚道友真的……哈哈,太惨了。”
又半个时辰后,山阶下来一道熟悉身影。
长乩面无表情在茶肆里坐下。
衣轻飏给他斟茶:“怎么?赶你下山了?”
长乩微微恍惚,摇头:“不。我跟他说,你们来接我回去,便自己下山了。”
赤混撇嘴:“我也没说错什么嘛,反正你总是要和我们走的。”
长乩凉凉睨他一眼。
赤混自觉心虚,缩回去继续啃糖葫芦。
衣轻飏忍了忍,没忍住:“他知道你是个男的了?”
长乩嗯了一声,一口气喝完半杯茶。
衣轻飏:“他什么反应?”
长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学楚沧澜的口气和语调:“我啷个这么背时(倒霉),同一盘栽了两道?两大两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悠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故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