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5

  叶则伊冷笑:“出了这道门,你想吃什么还不是随便吃。”

  “我说话算数。”

  叶则伊无语。

  这人有时候怎么这么一本正经的死脑筋。

  叶则伊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掀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邵闻濯:“……”

  这样寡淡的日子叶则伊过了一星期。

  终于等到出院这天,黑色私家车从地下车库驶出医院。

  叶则伊松散地靠着椅背,指尖捏着一块金属片,正是他那天扼住赵权喉咙的那块。

  他之前从工地拿回来后顺手放在了家门口的消防栓里,家里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不同材质的金属片,他有空的时候喜欢研究把玩。

  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派上了用场。

  邵闻濯视线瞥过来:“纯镍?”

  叶则伊稍许意外:“你了解金属?”

  “了解不多,猜的。”邵闻濯说:“这块金属表面光滑,但不如抛过光的成品钢有光泽,更像没有加工过的天然纯镍。”

  这是一块废弃的纯镍片,银色,样子很普通,跟镀镍的不锈钢合金、碳钢片等长得都差不多,即便是这个行业的人,也大多需要借助专业技术手段检测,很少人会一眼认出来。

  叶则伊意外过后又觉得好像也不奇怪。

  投资房地产的人对建筑行业多少也了解,邵闻濯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做什么都力求做到极致,不是只做皮毛功夫的人。

  邵闻濯说的谦虚,但叶则伊知道他了解的远不止于此。

  正想着,邵闻濯递了只黑色盒子给他。

  叶则伊:“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无功不受禄。”

  “一个钥匙扣而已,我自己收藏的东西,不值钱,你不要就扔到地下室蒙灰了。”

  邵闻濯态度果决,叶则伊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

  打开发现里边是一把匕首。

  看起来只有两寸长度,半个小指宽的鱼尾刀刃,标准的六十度刀尖,刀柄呈金色,上面雕刻着细致的符文,看起来小巧却十分英气。

  叶则伊差点气笑:“这就是你说的钥匙扣?”

  邵闻濯一本正经:“有挂钩,你当它是它就是。”

  叶则伊一时语塞。

  邵闻濯认真了些:“比你手里的金属片好用,留着防身。”

  叶则伊指尖缓缓摩挲过刀尖:“刀是你送的,法治社会,我要是伤了人,你打算怎么办。”

  “刀没有开过刃,不要紧的。”邵闻濯目光落在叶则伊身上,“重要的是刀在你手里,没有人敢赌一个疯子会不会要人性命。”

  叶则伊指尖顿了顿,撩起眼皮和这人对视。

  当时公寓发生的事情,邵闻濯通过电话听了全程,他极端乖戾的行事风格,邵闻濯全都知道。

  换个人可能会觉得他极端,会劝诫他,会避而远之,但邵闻濯却给他递了把刀,告诉他你可以继续这么做。

  叶则伊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独自一人走在自己的世界里,邵闻濯却在窥探他的世界,不远不近,却仿佛冥冥之中一直与他同行。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某一瞬间他的思绪被带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的一个大雨夜——

  那天雨下得很大,街道两旁的店铺玻璃被雨水砸得啪啪响。

  叶则伊身上带着伤,额头上的血迹被雨水稀释,顺着眉骨流下来,血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好奇,同情,唏嘘。

  但没有一个人上前过问。

  因为他穿着附近那所私立贵族高中的校服衬衣,无论打架还是校园欺凌,里边的孩子都非富即贵,谁敢上前招惹。

  他没打架,他甚至没看清拿玻璃瓶砸他的人是谁。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他带着一脸血回到家时,迎来的是叶正初铺天盖地的怒骂,骂他废物,骂他身上的那几两肉还不如街边的乞丐。

  他被叶正初关在阁楼里整整一周,是他小姨赶来叶家把他带出来的。

  叶则伊走在街上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邵闻濯不知道从哪出来的,直挺挺地挡在他前面。

  他撑了一把黑伞,个子很高,穿了一身白衬衣,皮肤也很白,叶则伊定定地看着他,直到很多年后,他回想起那一幕,都觉得那时的邵闻濯站在雨夜里像一抹圣洁的光。

  邵闻濯抬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被人欺负了?”

  叶则伊木着一张冷脸,转身就要走,被邵闻濯拉住手腕:“阿则生气了?”

  叶则伊被裹了一件外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味儿,只记得很好闻。

  邵闻濯把他带到了附近的一家私人会所。

  那是叶则伊第一次去这种娱乐消遣的地方,邵闻濯跟那些朋友都很熟,这天多半也是过来玩的。

  所有人都在打量这个格格不入的瘦弱少年,邵闻濯冷着脸让他们滚远点。

  邵闻濯撕开创口贴怼在他额头上:“并不是不反抗别人就会心软,你越可怜,欺负你的人就越兴奋。”

  叶则伊硬邦邦地绷着嘴角,一言不发。

  邵闻濯散懒地往沙发上一靠,从茶几上拿了支烟,香烟在指尖转了一圈:“你爸总骂你?”

  叶则伊依旧不说话。

  “好孩子不是装出来的,我认识的阿则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不喜欢就别去讨好,既然妥协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做自己。”

  叶则伊眼睛盯着某处虚空,抵着手心的指尖越收越紧。

  邵闻濯轻挑眉:“抽烟么?”

  叶则伊瞥了眼他手上的烟:“不抽。”

  邵闻濯吐了个烟圈:“人活一世,既不入僧佛之道,又不染红尘烟酒,那不是白白在人间走了一遭。”

  说着拿了支香烟点燃,递到叶则伊手上,眼里含着笑意:“凡事都有开始。”

  叶则伊一身肺病,根本动不了这种消磨人的俗物,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

  但从那以后叶正初再也没敢关过他小黑屋,他会砸窗,砸门,谁碰他就跟谁拼命,他在大家眼里变成了一只长满獠牙的怪物。

  但谁也没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他。

  现在才回想起来,叶则伊居然有点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应该一直那样下去的,为什么后来要试图回到被叶正初认可的「正轨」。

  所谓的平共处,其实是他单方面的忍气吞声。

  后来邵闻濯再见到他,说不知道他有肺病,不该带他抽烟,叶则伊记得自己当时只是嗤笑,告诉他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是他自己想抽的。

  现在想来,邵闻濯少年时也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可前世结婚之后,他从来没见邵闻濯抽过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戒的,也许是在国外的那两年。

  “阿则,想什么呢?”

  邵闻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叶则伊回过神来,感慨地扯了扯嘴角:“没,刀不错,谢了。不过很快我又要去你家打扰了,你不嫌我麻烦?”

  “怎么会。”邵闻濯喉结轻微滚动,“我希望你能长久住下去。”

  叶则伊收起匕首盒子的动作顿了下。

  他当然知道邵闻濯这话什么意思,从提议结婚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多时间,也该有个答复了。

  但邵闻濯每次都是点到为止,并不给他压力。

  “对了。”邵闻濯问:“阿则平时有没有吃什么药?”

  叶则伊莫名地看过去,邵闻濯解释说:“你现在有很严重的胃病,我让医疗团队给你制订了调理方案,平时吃的药都要确定对胃有没有刺激性。”

  这人做事周到,蛊惑人心的手段令叶则伊咂舌,换个人早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叶则伊从外套里掏出一支很小的药瓶。

  邵闻濯接过:“这是什么药?”

  “我长时间在工地和厂房来回,粉尘比较大,医生给我开的预防肺部病变的药。”

  这些药都是普通调理药,但他一直随身揣在兜里,吃得比三餐都勤。

  邵闻濯盯着药瓶沉默了好几秒:“这些年每天都需要吃药么。”

  叶则伊浑不在意:“习惯了。”

  邵闻濯眉头轻蹙,吩咐夏艾锦:“让人拿去化验。”

  夏艾锦开着车哎了一声:“好嘞,包在我身上。对了,赵权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本来他还有上诉机会,可惜他还想拉叶尘羲下水,现在彻底没希望了。要不说叶尘羲也是个狠人呢,对跟了他这么久的心腹一点都不手软啊。”

  叶则伊讥笑一声:“你小瞧他了。”

  邵闻濯虽然精于算计,但都是愿者上钩,他做事好歹光明磊落,而叶尘羲就是单纯的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

  车停在邵家别墅。

  又回来了。

  叶则伊不禁唏嘘,重来一世,有些路还是会重蹈覆辙。

  佣人阿姨带着他去参观了别墅的前庭后院,客厅餐厅,休闲区健身区,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介绍给他。

  但其实这套别墅叶则伊并不陌生,就当是多走走锻炼身体了。

  “二楼是私密区,卧室书房都在这一层,叶少爷您就住东边这间卧室,光线特别好,里边功能区域也很齐全,衣帽间洗漱间梳妆间都有。”

  叶则伊意外的发现,从楼梯开始,地面全都铺了一层地毯,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他奇怪地问:“这些地毯什么时候铺的?”

  夏艾锦跟在身后,嗐了一声:“就您离开别墅后的那天呗,老板吩咐二楼都铺上地毯。”

  “为什么?”

  “说您畏寒,在家还不爱穿鞋。”

  “……”

  叶则伊心中一动:“他怎么知道我不爱穿鞋?”

  作者有话说:

  老攻知道的多着呢,每天一个小惊喜

第6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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