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番外51

  “你这一晚上……你他妈就是故意的吧!”林述川还顾念着这是公共场合,他和原秋时都有头有脸,连怒叱也不敢高声。

  原秋时心想,这么生气,看来答案不是他。

  “我这餐厅楼上有个地方,池幸很喜欢,每次来吃饭都要去看看。”原秋时问,“去瞧瞧么?”

  天气渐渐热起来,这温室功能不大了。原秋时让人在里头种了四季花草,他用这个来讨池幸欢心。池幸来过几次,身边总有周莽,原秋时倒也不恼:他看见池幸开心,自己也挺开心,这温室至少还有意义。

  月季在里头开疯了似的,一团团一簇簇,大的小的红的白的,纷纷杂杂混在一起,惹人心乱眼花。夜里灯光亮起,花们朦朦胧胧地含了情意,跟周围灯红酒绿格格不入。玻璃窗外头是遍地霓虹,林述川往外看,商业中心的巨幅广告上有池幸灿烂的笑脸。

  “池幸也喜欢站这个位置。”原秋时说,“她说这儿视野好,白天的时候更舒服。”

  林述川瞥他一眼,冷笑:“你也没什么用,整这么个地方出来,池幸还是跟周莽混在一起。”

  原秋时的笑容十分得体:“啊,你嫉妒?”

  林述川这一夜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此时几乎要跳起来:“我嫉妒什么!”

  “谁知道呢?”原秋时笑道,“我给你一一数出来?”

  林述川狠狠瞪他,喘了几声之后突兀地冷静了。他知道自己不必要在这里跟原秋时生气。原秋时似乎是心里也有什么不痛快,变着法子跟自己找茬。林述川抓了抓头发,微眯的眼睛在镜片下闪动:“他俩,听说要结婚了?”

  这回轮到原秋时沉默了。

  林述川熬不住这寂静的氛围:“妈的,我一大老爷们儿,跟你在这花里胡哨的温室里发呆,我疯了我!”

  原秋时拿出请柬递给他。林述川霎时间就静了:“这什么?”

  原秋时:“请柬。”

  林述川不接:“……真结婚了?”

  原秋时:“嗯。里面有照片,很好看。”

  至少静了半分钟,林述川没忍住,抢过请柬,又紧紧抓了一会儿才打开,硬壳纸都给他捏皱了。一眼扫过,他呼地站起,把请柬摔在原秋时身上。

  原秋时放声大笑,听见林述川夺门而出,骂骂咧咧。

  他捡起请柬,压平、展开。请柬的封面上是麦子的手笔,一张海浪的画儿,内里也是蓝色的,文字用银色的笔书写。周莽的字还不错,原秋时想,可惜就是吝啬。麦子给他发来请柬炫耀,麦子那请柬上,落款还多了一个“池幸”。

  门又响了,林述川风风火火冲进来:“他俩约你去家里玩儿?”

  原秋时:“嗯。”

  林述川:“地址是哪里?”

  原秋时故作惊讶:“你不知道呀?”

  池幸和周莽在老家的果园子里设宴,地址原秋时知道,麦子他们当然也知道,但林述川从没听池幸提起。自从跟池幸解约,除了公开场合两人有过照面,再无任何私底下来往。而即便是在公开场合,池幸也从不多给他眼神,连招呼都懒得打。娱乐记者们知道池幸和峰川的解约闹得不太愉快,池幸也不掩饰,被问起就笑眯眯地答:对呀。

  林述川在等原秋时的答案。他现在恨不能挥拳往原秋时那张脸上来一记。

  原秋时慢条斯理合上请柬,十分珍重似的,把请柬放入外套内袋,抬头对林述川微微一笑。

  “既然你不知道……”他说,“那我不能告诉你。”

  4.

  春天,海水温度升高,鱼群从赤道往北洄游。渔船出港回港,渔获数量上升,能找到好东西的概率也大大上升。

  池幸连续吃了好几天的鱼虾,有点儿腻了,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满是鱼虾蟹的气味。她结束了每天的晨跑,回到果园时,周莽不在。

  这个果园子和周莽之前投资的不是同一个,但紧挨着。一整座山头载满了果树,山脚下一栋设计精巧的别墅,紧挨着一大片火龙果田地,花苞硕大。

  池幸换了衣裳上山。蜂农带了蜂箱过来,树上都是嗡嗡的蜂子,池幸有点儿怕,戴了帽子穿着长袖,把自己围严实。蜂农是一对夫妻,开着小卡车,他俩认识池幸,但不知道池幸是演员,只知道这个漂亮女人在大城市工作,脾气挺好。

  他们给池幸带了低特产,池幸问俩人是否见到周莽。

  原来周莽一早就离开家,沿着海岸线往东步行而去。

  池幸下了山,在火龙果田里转了一圈。她和周莽回来的时间并不多,这次是趁着工作结束,打算在闲暇的一个月里好好休息,干脆收拾行装回家种地。果园和田地平时都雇人打理,照顾得很好。这火龙果田是前年种下的,去年结了几个果,白心黑籽,甜得惊人。周莽说今年会结更多的果子,池幸起初半信半疑,但见到眼前无数花苞,她信了。

  从别墅前的小庄园往南走,穿过一条小路就是海堤,过了海堤就是沙滩。海水退潮,露出平坦的沙地,伏地的牵牛花开成了串。

  一切都准备停当,池幸站在海堤上伸懒腰做舒展运动。邀请的宾客们都是今天抵达,常小雁和何年何月来得最早,已经在来这儿的路上了。

  吃的用的热热闹闹摆了出来,池幸一边张罗一边给周莽打电话。周莽神神秘秘告诉她:“我找到一个好东西。”

  中午时分,常小雁和何年何月终于抵达。池幸开了辆越野车去接,在路口停下,从车窗里伸出脑袋,酷酷地冲路边呆站的三个人扬手:“嘿。”

  常小雁一上车就问她:“结婚吗?”

  池幸奇道:“为什么是结婚?”

  常小雁:“不结婚你请这么多人,跨越半个中国来看你?”

  池幸:“我当地主了,请你们来看看我的果园。”

  常小雁:“……无聊。”

  结果抵达庄园之后,她看着满眼吃的喝的,坐下来嘴巴就没停过。何年何月都是山里出来的孩子,挽起衣袖裤腿就要去干活,被池幸拦了下来:他们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莽哥呢?”何年问。

  池幸也不知道。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她忙于接待,转来转去。傍晚时分,在海边石头上钓鱼的何年何月突然冲站在海堤上的池幸大喊:“莽哥回来了!”

  周莽带回了一艘船。

  5.

  这艘船是周莽在山的另一侧发现的,小浅滩上有一艘不起眼的、搁浅的小船。

  船是木船,四五米长度,船身爬满贝类的痕迹,被海水冲刮的地方破了洞,无法再下水。船舱空荡,积有水草和沙子,指甲盖大小的蟹在里头爬来爬去。

  周莽利用两辆带滚轴和履带的木板车,把它拖了回来。

  池幸从海堤上跑下来:“怎么有一艘船!”

  她又惊又喜,转着圈地看那船。船是挺破的,但样子好看。这种只能在近海摇桨出行的小船很常见,池幸记得半个月前刚来这儿,她和周莽在海边喝酒晒月光的时候曾经无意提过,“这片沙滩上要是有艘船就好了”。

  她要的不是新船,也不是装饰漂亮的、仅供拍照的船。池幸当时没有细说,只随口一念叨。她自己实则也不确定想看到一艘怎样的小船,但没有小船的沙滩空白得可怜。

  “是你想要的那种船吗?”周莽脱了上衣,裸着胸膛背脊,身上是密密的细汗。他抓了把头发,笑笑看池幸:“大海不要它了,我就捡回来。”

  池幸跳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抱住。“就是这种!”池幸笑得停不下来,揽着他亲了半天。

  沙滩上很快挖出一条窄沟,恰好够放置这艘小船。把小船推入沟里,在缝隙填好沙子,船身上的破洞被沙子掩饰,它是一个挺好、挺完整的回收品,把沙滩看作洋面,它仍是一艘乘风破浪的好船。

  太阳快要落山了,山中蒸腾橙色的雾气。喑哑的夜色随着遥远号角浓浓地浸透,海中跳跃的金色逐渐熄灭,星子爬上了天。小船被洗得干净,在残余夕晖中湿漉漉闪光。

  小路上传来汽车的声音,还未见到人,麦子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

  “怎么还有一艘船!”他又高兴,又昂扬,“出海么!”

  6.

  夜晚的宴会就在这小船身边举行。每个人都问池幸和周莽是不是要结婚,或者是不是要订婚。他们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感到惊奇,又带着揣测的祝福。

  麦子和原秋时同一趟机,带来了无法到场的裴瑗和江路的祝福。裴瑗以为真是订婚仪式,隆重地赠了池幸一套精巧繁杂的首饰,据说是她压箱底的珍藏。

  池幸看着原秋时:“你怎么受伤了?”

  原秋时揉揉嘴角的淤青:“被流氓打的。”

  池幸不信:“你怎么会去招惹流氓?”

  原秋时笑:“对啊,我也不明白。”

  麦子一边喝酒一边插嘴:“所以不是订婚?”

  池幸失笑:“不是呀。这是我和周莽的新房子,请大家来做客玩玩罢了。”

  原秋时回头看看黑魆魆的山:“听说后面这座山都是你们承包的?我能去看看吗?”

  池幸:“好啊,我带你……”

  周莽截断她的话:“我带原秋时去吧,天黑了,这山你不熟悉。”

  原秋时笑眯眯,周莽也笑眯眯,两人相互笑眯眯,客客气气地往山里走去。

  洗干净的小船上装饰了彩灯和鲜花,新鲜的螺和虾在炭火上吱吱烘烤。周莽的朋友开了辆快艇过来,何年何月招呼几个会水的人上了快艇,一行人带上工具去钓鱿鱼。

  池幸请来的乐队在沙滩上弹吉他唱歌,灯光通明。贝斯手很帅,麦子端了杯酒去跟人套近乎。那贝斯手留着板寸,五官出众,眼神扫过麦子的光头,笑着唱了句:“我喜欢长发,只喜欢长发……”

  曾谧云和笛子坐在石头上喝酒点烟花,聊往事。

  众人玩得高兴,池幸没什么可做的,跑到小船身边发愣。

  周莽这个人很奇特,她越和他相处,越觉得他神奇,总是能在自己没说出来的时候就猜准了自己的心意。她问周莽怎么不找别人一起帮忙,周莽当时一边洗手洗脸,一边仰头笑着:“看到它的时候我想起一部电影。”

  池幸蹲在他身边,心有灵犀一般:“《陆上行舟》?”

  这是她和周莽去学校里蹭课时看的片子,当时中戏正举行赫尔佐格电影展,恰好是最后一天,放的恰好是《陆上行舟》。空想家菲茨卡拉多和人们在陆地上拉动一艘大船,那场景疯狂、荒诞。池幸看得认真,电影结束后她转头对周莽说:真好啊。

  周莽问为什么好。

  池幸一路上想了又想,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很天真,所以很浪漫。”

  她喜欢这种天真的浪漫,周莽便要为她制造。

  船上的鲜花都是在山上摘的,彩灯是周莽悄悄买回来的。他早就计划好了,他知道池幸会喜欢。喜欢这艘船,喜欢这低简单、粗糙的小东西,喜欢这种热闹的、没拘束的夜晚。

  池幸爬上小船坐着。山里有手电筒灯光闪动,是周莽和原秋时正在下山,即将穿过火龙果田。渐渐的,她看到有人出现在小路上。

  “周莽——!!!”她扬声大喊,笑得很脆。

  那灯光果然冲她晃了一晃。

  朋友们在沙滩上起哄、吹口哨,乐队敲起轻快的乐声。池幸一直笑,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快乐。

  快艇从海上回来了,何月跳下船时,Eric从人群中跑来,咚地一声跪在她面前。“何月师父!请收我为——”

  何月立刻抬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开他手上那束茂盛的百合花。

  花束打着旋落入海中,溅起一小片浪花。

  Eric:“……徒。”

  何月长发一甩:“不好意思,我对百合花花粉过敏。”

  7.

  新月,满天星辰。吃饱喝足,玩得有低累了,乐队弹唱《moon river》,人们三三两两在沙滩上跳起舞来。

  池幸正小口喝酒,听见身边的周莽凑近,贴着她耳朵低语:“有一朵花要开了。”

  池幸吃惊:“火龙果的花?”

  周莽:“嗯。”

  池幸只知道这种花开得硕大漂亮,但从未见过。两人一对眼神,悄悄牵手溜走,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麦子在不远处用膝盖碰碰原秋时:“那俩人走咯。”

  原秋时:“看到了。”

  麦子:“你猜他们去干什么?”

  原秋时:“去看花。”

  麦子奇道:“你知道?”

  原秋时低头认真剥开烤虾的壳。麦子没放过他:“你怎么知道?什么花?神神秘秘,是周莽跟你说的?”

  原秋时:“您可真烦啊老师。”

  麦子:“小秋,我认为你也应该跟着一起去。整点儿矛盾冲突出来,这才有意思。”

  原秋时吃完虾,手也不擦,直接把麦子拉起来:“麦子老师,不如跟我一块儿跳舞吧。”

  麦子只得被他拉着,随乐声跳起舞来。他跳得很好,很快引来掌声,对原秋时不配合他戏剧设计的一点儿怨怒消失了,转身时他还不忘对压根不理会自己的贝斯手抛去含笑眼神。

  8.

  火龙果和昙花都是仙人掌科植物,开的花模样也非常相似。周莽和池幸钻进火龙果田里时,那朵花正刚刚绽开一个小口。

  看见花上两盏大灯,池幸立刻明白了:“催花呀?”

  “正好这周蜂农过来,花都开了,省得再人工授粉。”周莽说,“用小刷子扫这么多花儿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池幸:“我没做过人工授粉。”

  周莽:“给你留两朵。”

  两人牵着手,池幸依偎在周莽身上,想了一会儿又笑:“你该不会在这花儿里藏什么戒指吧。”

  周莽:“……不会。”

  池幸看他,想从他眼睛里找出说谎的痕迹。但周莽面色没变,被池幸盯了一会儿,他补充道:“那太土了。”

  池幸:“万一我就喜欢土的东西呢?”

  周莽只是笑。热恋中的任何话题都像加了催化剂,说两句就要笑起来,往对方身上粘过去。池幸抱着他的腰,静静看那朵花越开越大。

  花梗疏长,像钩子一样,顶上是拳头般硕大的花房。洁白花瓣渐次展开,隐约露出里头柔软的浅黄色花芯。池幸看得愣住,她头一回见到这样静谧洁净的美。

  “周莽,你也觉得我应该接《仙人掌》吗?”她突然问。

  周莽:“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故事么?”

  池幸默认了。

  第一次看《仙人掌》的剧本她就被震撼了,翻到最后一页仍不舍得放下,立刻上网去检索当年的真实事件。那女孩是被拐卖进山的,她夭折了两个孩子,第三个平平安安长到六岁,被来村里卖货的人拖进了玉米地。年轻的母亲哭够了,在身上藏了割草的镰刀,决定出山去寻找那个消失的男人。

  周莽记得池幸那几天晚上根本睡不好,半夜总起床,跑到客厅开灯看剧本。那剧本翻来覆去不知被她看了多少回,连台词都背了下来。

  “可我总不能老演重复的角色吧。”池幸喃喃说,“再演下去,我会成为特定的女性角色代表演员,会很难接到其他的剧本。”

  周莽:“重复吗?我不觉得。你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不一样。”

  池幸:“谢谢你。”

  周莽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

  池幸捏他的脸:“我害怕。”

  她怕自己走不出来。

  演完《大地震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跟人说话就会不自觉侧头,讲话腔调仍是赵英梅的发音。是周莽和常小雁陪着她,一点点地让她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而去德国拍摄《寒夜客来》,对池幸的影响更加严重。她身处一个陌生的语言环境中,能用汉语交流的只有周莽、翻译,还有偶尔会过来的常小雁。《寒夜客来》中的性工作者形象为她招来许多非议,角色本身的经历又十分压抑。她记得有一场法院对峙的戏份,她笨拙地用德语跟眼前所有人辩解,称自己对那个幼小的孩子并无恶意,讲到最后,她突然情绪崩溃,失声痛哭。最熟悉的语言脱口而出,她边哭边讲,整个片场都静了,连导演也没有喊停。

第49章 番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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