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见她不回答, 阿斯莫德的脸孔越来越阴沉。

　　莉莉得意地笑道：“一定是安妮把那块炉石给黑暗精灵，她真是狡猾。”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安妮怎么会承认呢，她有些害怕地回道：“在房间里, 我放在房间里, 没有带着它。”

　　阿斯莫德冷冷地瞥了眼莉莉, 他嗓音极其低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发怒，犹如一座冰封的火山般，“带我去。”

　　她压根就不想回房间。

　　“我腿软。”安妮可怜地望着他。

　　“不，不，不,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阿斯莫德轻轻摇头, “我不允许任何人愚弄我，现在, 回到你的房间, 拿出那块炉石来向我证明你的清白。”

　　看来他是铁了心，安妮不得不前往她的房间。

　　他们离开时, 莉莉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他们之间有了猜忌怀疑, 她乐于看到这个场面。

　　应该说，她最喜欢看到人们被她误导，从而内心感到恐惧。

　　“我喜欢谎言。”莉莉舔了下唇，目光灼灼。

　　安妮走的很慢, 磨磨蹭蹭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神经紧绷得快要断掉, 偏偏身后的阿斯莫德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她莫名恐惧，早知道还不如被黑暗精灵抓走算了。

　　“想好了吗？”阿斯莫德缓慢深沉地开口，“想好怎么欺骗我了吗？”

　　她心紧了下，没有做声，只是用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的目光看他，好像是在控诉他，又好像很可怜一样。

　　阿斯莫德莫名感到烦躁，他没有催促她，放任她走得很慢。

　　他们一前一后，行走在走廊之中。

　　外面的天色阴沉下来，北风呼啸而过，暴风雪将至。

　　哪怕走得再慢，也有到头的时候，安妮认命般，缓缓推开房间门，正要对阿斯莫德坦白，眼前的一幕令她惊讶。

　　她的房间一片狼藉，书本和册子被撕成了碎片，被子里的羽毛抖落出来，白墙被人泼上黑色墨水，窗户上的玻璃被打碎，地上满是玻璃渣，就连挂在衣橱上的蓝色礼服裙，也被剪成了碎布。

　　风雪灌了进来，这里冷得像是南极。

　　安妮马上反应过来，她在床底下，书桌的抽屉里寻找起来，神色焦急，“没有，没有了……”

　　她抬起头来看向阿斯莫德，眼睛通红，他都没见过这样焦急可怜的安妮，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做？”安妮痛哭着，手不小心碰到了那些碎玻璃，划开了一道道口子，刺痛感顿生。

　　阿斯莫德蹲下身，强硬地拉着她的手腕，“别找了。”

　　安妮突然停顿了下，看向他的碧绿色眼眸湿润，她哑声说道：“可是那块宝石一定很珍贵。”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阿斯莫德感觉有点不舒服，他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就算是面对着天使的圣洁力量，他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侧脸，凝视着她哭泣时动人的脸庞，将她轻轻搂在了怀中。

　　阿斯莫德明白了，这么多的女孩子，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女孩，安妮之所以特别，不是因为她是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因为她是安妮。

　　“伊西多是我的朋友。”安妮嗓音沙哑，闷闷的，“我没有朋友，我就把他当作朋友，但他现在失踪了，从那片森林里失踪了。”

　　她抬起头，用真挚诚恳的目光看向阿斯莫德，“你相信我吗？”

　　“你很在意我的感觉吗？”阿斯莫德低沉地开口道。

　　安妮不好意思地点头。

　　她很在乎他的感觉，这个认知令他的心情好了点，他唇角似勾非勾，只是说道：“我知道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安妮露出撒娇般的神色，跟在他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袖，“你不生气了吗？”

　　房间里太冷了，风雪一直在灌进来，夹杂着枯木枝，导致整个房间越发渗人。

　　理查德匆匆赶了过来，今天城堡里发生了许多事，他刚安抚好那群贵族女孩，紧接着又收到阿斯莫德的召唤。

　　当他看到安妮房间的惨状，维持着一无既往的礼貌和绅士，“毁坏的有些严重，需要点时间才能复原，今晚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房间。”

　　“谢谢。”安妮小声说道。

　　“那些女孩呢。”阿斯莫德的话语中透着危险。

　　理查德看看安妮，他回道：“她们已经受到惩罚了，亚斯塔禄大人他……”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可意思再明确不过，亚斯塔禄教训过那群贵族女孩了。

　　安妮惊讶地瞪大眼睛，面对着阿斯莫德质询的视线，这次她是真的无辜。

　　“让我想想，还有哪间房间是空着的。”理查德在前面带路，他需要思考一下，毕竟人太多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

　　这时，从前方传来一个女声，“我的房间内还有空余的床位。”

　　他们抬头看去，卡洛琳身披着海蓝色斗篷，她朝安妮微笑了下，“我那里有地方，安妮可以暂时搬来和我住。”

　　“卡洛琳小姐，您无碍吧？”

　　卡洛琳：“事情发生时，我在上宝石鉴别的课程，后来我回了房间，没有去餐厅，所以没受到影响。”

　　理查德也只是例行询问下，得知她没事后，话题回到了安妮住处上，“你的意思呢，安妮。”

　　安妮心想，这是个好机会，她能够从卡洛琳那里得到点情报，而卡洛琳势必也是这么想的。

　　比起反复无常的莉莉，卡洛琳显然才是那位适合合作的同盟。

　　“我愿意。”她回道。

　　剩余的东西会让夸塞魔帮忙搬过去，安妮和阿斯莫德道别后，和卡洛琳一起回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相当于是一室一厅，有个宽敞的客厅，壁炉中正在燃烧着木柴，室内非常温暖。

　　卡洛琳倒了杯玫瑰茶给安妮，她手捧着茶杯，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中，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安妮，你知道吗？今天我看到阿斯莫德老师，他像是一只被人安抚过的狮子一样。”卡洛琳神秘地笑道。

　　安妮不太好意思，她尴尬地笑笑。

　　“我还听说，亚斯塔禄老师为了你惩罚了那些女孩，你的魅力很大。”

　　什么魅力啊，安妮嘟囔了声，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下。

　　除了这两位老师，还有那只乌鸦对她的亲昵举动，陌生的黑暗精灵没有伤害她，女孩子们则对她异常愤恨。

　　这一切，好像都不是毫无理由的。

　　“安妮，安妮，你怎么了？”卡洛琳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安妮回过神，她虚弱地笑笑，“我只是有点累了，今天在餐厅的事情，太恐怖了。”

　　“哦。”卡洛琳颇为同情她，她浅蓝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你今晚得好好休息，早点睡。”

　　安妮轻点下头。

　　卡洛琳的房间里有一间极大的浴室，琳琅满目的香氛产品，她泡完澡，穿上那软绵绵的白色睡衣，擦干头发躺进柔软的床铺。

　　外面的夜色很浓，壁炉里的柴火发出细小的噼啪声响，外面有敲门声，卡洛琳轻轻开门，随后拿了两瓶魔药进来。

　　上面写了两人的名字。

　　安妮接过后，喝了下去，她瞧卡洛琳把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你不喝吗？”

　　“我过会再喝。”卡洛琳低声道。

　　安神的魔药逐渐发挥效用，安妮有些困了，半梦半醒间，她看见卡洛琳拿着那瓶魔药进了浴室。

　　过了会，回来时，那瓶魔药空了。

　　她没有喝，而是把它倒了。

　　安妮因为这个猜测而清醒了些，她为什么不喝？难道……那魔药有问题？

　　卡洛琳点燃了一根香氛蜡烛，她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书看，“安妮，你睡了吗？”

　　“没有。”

　　她柔声说道：“我之前也有个好朋友，她是我在这里唯一交心的朋友，我把什么都告诉了她，向她诉说我的痛苦，她也很理解我，我们共同分担。”

　　卡洛琳的视线并未在书上，而是看向雪白的墙壁。

　　安妮忽然就明白了，“你的好朋友是……露娜？”

　　卡洛琳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很怀念的神情，“是她。她陪伴了我一段时间，我有任何秘密都会告诉她。我以为最可怕的事情，不过是她出卖我。”

　　“令我没想到的是，最可怕的事情是——我最好的朋友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并且在我的面前展示着。”

　　她有些惆怅地叹了声气。

　　看来露娜和她的关系确实非常好，不然也不至于在得知露娜死亡时那么失态，但她说的秘密是什么？

　　她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可她又不能直接问出来，那样只会引起警惕和怀疑。

　　安妮慢慢陷入了睡梦之中，她听到卡洛琳模模糊糊的话语，好似在问她喜欢阿斯莫德老师吗？

　　就算再喜欢，也不要召唤他。

　　“为什么？”安妮意识困顿，随口回了她一句。

　　卡洛琳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安妮像是坠入了一片沼泽之中，她醒不过来。

　　“召唤恶魔的代价是要献祭祭品，祭品通常是那个人类认为最有价值的东西，什么是你最有价值的呢？”

　　“如果他不满，他将对你施以惩罚。”

　　“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呢。”

　　她的声音动听空灵，安妮没听明白，彻底地睡死过去。

　　卡洛琳合上了书本，吹灭了蜡烛。

　　这一夜安稳地度过，第二天一早，安妮感觉好多了，那种心悸加紧张的感觉消失了。

　　她和卡洛琳一起到餐厅时，餐厅已经打扫干净，但周围人的眼神不善，充满敌意。

　　“卡洛琳，你怎么能和这么低贱的人在一块！”一位贵族女孩气呼呼地说道。

　　对此，卡洛琳不紧不慢地回道：“看来你忘了亚斯塔禄老师对你的惩罚，你想要再试一试？”

　　那女孩怔了下，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们一眼，离开时的背影依旧带着怒气。

　　安妮朝卡洛琳露出个善意的笑容，她虽然出生贵族，但似乎没有那么强的尊卑理念，亦或者，她对自身的未来感到绝望，压根不在乎什么贵族平民的身份。

　　卡洛琳同样用友好的笑容回应她。

　　她们一起吃饭，一起上课，渐渐变得形影不离。

　　由于大雪封路的关系，很多东西没办法买来，安妮便继续住在卡洛琳的房间，两人当起了室友。

　　安妮无语，难道魔法不能把被子桌子变出来吗？

　　她也没办法，只能打扰卡洛琳了，好在她并不介意，反倒是很开心。

　　安妮觉得她是个很寂寞孤独的女孩，渴望着陪伴和关心。

　　这天早上醒来，安妮小腹的部位有点痛有点胀，这种感觉很熟悉，她掀开被子，看到床单上的血红。

　　她来月、经了。

　　大概是因为在城堡里吃得不错，营养上来了，她开始来月、经了，这是她成长的标志。

　　“安妮，你怎么了？”卡洛琳从浴室出来，见安妮呆呆地坐在床上，捂着小腹的位置。

　　安妮其实很想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她来姨妈了，可怕这态度吓到对方，于是装成扭捏的模样，“我……生理期来了。”

　　卡洛琳先是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她脸颊微红，去了浴室一趟，拿出一包东西。

　　“这些是棉花做的卫生带。”

　　安妮颇为无语，都已经是魔法世界了，能不能先进点。

　　但对方的好意，她还是很感谢的。

　　如果不是卡洛琳的赞助，她只怕要用草木灰做成的卫生带。

　　“谢谢你，卡洛琳。”安妮接受了她的帮助。

　　“其他的在上方柜子里，你可以自己拿。”说完这些，大概是怕她尴尬，卡洛琳微笑了下，转身离开。

　　安妮来到浴室，她打开柜子，发现卫生带堆的满满的，最下方有一张货单，应该是她家族里的仆人写的。

　　这些是一整年的用量，但看起来……似乎没少。

　　现在已经是年尾了，安妮皱了下眉，可能是明年的份呢。

　　但不是说早就封路了吗？

　　她没想明白。

　　吃过早餐之后，痛经越来越厉害，小腹实在是太疼了，安妮原本想去上课的，之后改变了主意。

　　她走到教室门口，叫亚斯塔禄老师出来下。

　　他倨傲地看向她，随后皱了下眉，“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安妮脸瞬间发烫，自己告诉他，和被他发现完全是两回事，她红着脸，碧绿色眼眸闪烁不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想请假。”

　　“为什么？”亚斯塔禄眯着眼睛，极其不悦。

　　什么啊，他不是都知道吗？安妮恼怒地看着他，认为他是故意给她难堪。

　　亚斯塔禄莫名其妙，只觉得她发火的样子挺美挺生动，“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我有不上课的自由。”安妮拿他的借口搪塞他。

　　亚斯塔禄一时语塞，看着她傲娇地哼了声，抬起下巴离开。

　　刚从哲学课堂那边离开，疼痛感再次袭来，她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只想快点回房间。

　　半路上，安妮遇到了阿斯莫德，他深绿的眼眸微眯，掠过她略显痛苦的神色，他垂下眼眸，很平静地说道：“你在流血，每个月一次的那种。”

　　安妮脸再次红了，每个人都知道她来月、经了，虽然这算不上什么耻辱，但不用这么提醒她吧，这是个人。

　　她捂着肚子，侧过身避让他，想到什么，身体顿了下，把手放下，不愿被人看出她肚子疼。

　　阿斯莫德就在她身后，他伸出手臂，没有询问她，直接拦腰抱起了她，她的手臂自然而然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安妮惊呼一声，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愣愣地看着他。

　　他抱着她回到了卡洛琳的房间，帮她安顿好后，手隔着被子轻轻放着，被子瞬间变得暖洋洋起来。

　　又是魔法。

　　安妮侧躺着，柔顺的浅金色发丝铺在洁白的枕头上。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阿斯莫德低沉地说道。

　　“我没不好意思。”安妮辩解道。

　　阿斯莫德以为她太害羞，很冷静地说道：“这代表你长大了，你从女孩长成了女人，你正在变得成熟。”

　　在他那令人身体发软的深沉目光中，安妮小声说道：“没有，我还没长大呢。”

　　阿斯莫德轻笑了下，笑容很迷人，“你总会长大的，三年、五年、十年，一百年，都无所谓，我会等你长大的。”

　　安妮目瞪口呆，这男人，啊不，这恶魔太可怕了，他太会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