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求生第六十五记

  景月槐垂头揉眼,笑容礼貌中透着一丝尴尬。她想缩回疼痛不已的脚,可颜霁泽却将她死死地摁在椅上,动也不能动。

  一旁,颜文煊背对他二人静坐。他虽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她却能在这挺拔的背影中瞧出几分笑意。

  原本气势汹汹,来索人性命的颜霁泽半跪在地,正仔细地涂抹着凉药。他轻握她的玉足,眉头微蹙,时不时还扯一扯乱动的她。

  这真的是来送人归西的苦情戏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馨家庭剧呢。

  这样想着,景月槐只觉得更尴尬了些。她憋的耳朵通红,直到脚踝的痛有所减轻,那抹红色也未能褪去。

  上完药的颜霁泽仰面,恰好瞧见了她十分丰富的表情。他笑着一叹气,心疼又觉得有趣。

  “阿泽,有人来了。”颜文煊仍是静静坐在那里,不曾挪动,也未曾瞧见,语气却十分坚定。

  内室外,前来抓捕“贼人”的侍卫已将房间围起。为首的侍卫拔刀在侧,蓄势待发。不过,许是知道皇上在此,他们并未通传,也并未擅自闯入。

  颜霁泽挽下景月槐的裤腿,小心的为她穿上了鞋。他起身,将人抱入怀中。随后,多年未曾动容过的脸上闪过几分恻隐之意。

  他已因这尊位弃过一次手足之情,多年过去,难道……还要重复当年的选择吗?

  但那颗冰冷的心不过暖了一瞬,便再度冰封。光芒被颜霁泽漆黑的瞳吞没,再度恢复夜的黑。

  他虽不愿残害手足,却也不能因一时仁善留下如此大的隐患。更何况,他的二哥,也并未拒绝林誉的“一番好意”。

  迟迟不除,终是祸患。

  杀心再起,骇人的寒意惊的景月槐一抖。她抬头,忙捉住他的衣怀。

  “颜霁泽,别这样。”

  “槐儿,已别无他法。”

  景月槐眨眼,瞧了一眼颜文煊,劝道:“办法肯定还是有的,不会只有这一种办法的。不如,不如等上几日再做决定,可好?”

  虽想不到理由救下颜文煊,可若只因为她会遇难,便草草结束他人性命,她难以接受。若是今日颜文煊真因此而死,只怕她以后夜夜难安。

  一向不喜旁人求情的颜霁泽皱眉,很想拒绝她所请,自顾自的离去。可是,他张不开口,也放不下手。

  他已不是可为了权利可做出任何事的冷血皇帝了。

  瞧他有所犹疑,景月槐撇嘴,半撒娇的又拽了拽他的衣服:“好不好?”

  只是先回宫再仔细斟酌几分,应该没有这么难决定吧?

  颜文煊起身,敛起了笑。他从袖中拿出一封有些过于老旧的信,递去了颜霁泽面前:“这是我藏于身上的密信,是一年前林家长子所书。信上所言,皆是大逆不道之事。阿泽,这或许能帮上你。”

  景月槐一僵,很想一把夺过信,撕碎吞下肚。她看着颜霁泽越发严肃的表情,顿时体会了一把心死的感觉。

  为什么放着活路不走,偏要去寻死?交出这种东西,言下之意不就是,我与你的大臣私相往来,想要谋权篡位吗?

  “槐儿,拿着。”

  “这……”

  “拿着。”

  完蛋了。

  景月槐抿嘴,一言不发的拿过信。

  随后,颜霁泽愤然转身,大步离去。

  在他离去的那一刻,屋外的侍卫鱼贯而入,闪着寒光的刀刃架在了颜文煊的脖子上。

  颜文煊跪倒在地,未曾挣扎。他与景月槐相视,又缓缓挂起了笑。

  那一夜,乌云密布,狂风吹断了树的细枝。

  自那之后,景月槐再未听见过与颜文煊有关的消息。颜霁泽任何事都会告诉她,问一问她的意见,却独独对此事缄口不言。

  被炸塌的宫墙已修复如初,因此受了伤的宫人也都加以抚慰。革职在家的林誉几乎失去了一切消息来源,而他多年来精心维系的情报网,竟在一条条被斩断。动作之快,又如此干净利落。若非早有此意,怎能做到这般地步。

  是的,颜霁泽早有此意。甚至说,他巴不得赶紧出些事情,好有正当理由革职林誉,将他软禁家中,处理掉他的根脉。

  为林誉求情的奏折堆成了小山,甚至有朝臣称病,不肯来上朝。他背靠着软椅,双腿搭在案边,对此事毫不在意。

  朝臣不愿上朝,他便索性也歇上几日。

  反正断掉的是林誉的臂膀,急的人可不是他。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您看……”

  “宣。来都来了,朕总不好驳她的面子,将她遣回宫吧?”

  颜霁泽直起身,将手中古卷放置一旁:“槐儿被拒门外的债,这几日她抵了不少了。便让她进来,说一说她父亲的事情吧。你去膳房瞧瞧,今日有没有可口的糕点,挑些给槐儿送去。”

  沈木笑着,弯腰退出了书房。他奇怪的眨了眨眼,后无奈一叹气,出去办差事了。

  先前武妃娘娘次次被拒,明明是皇上不愿见,总是随便寻理由将人搪塞过去。怎么如今花开满日,却成了贵妃娘娘的错了?

  求见五日皆被拒之门外,家中事又数次探求不得,贵妃急的嗓中如有火烧。她提着裙摆,再难装作置身事外,匆忙入了殿。

  “皇上,家父多年为官,殚精竭虑,绝做不出与贼人私相往来事情!”

  颜霁泽表情一凝,不屑中多了几分厌恶。

  果真是消息封锁的过于严密了,竟能让贵妃如此急不可耐,连假意的奉承也不再说上几句。

  还是他的槐儿最好,从不奉承于他,也不会因些小恩小惠便对他笑脸相迎。

  想着,他抛起手中麒麟玉佩,稳稳接住,紧握手中。抬眼,眸中几分淡漠:“如今天转暖,竟带着贵妃的火气也旺了几分。怎么,朕先前赐的春茶,贵妃不喜欢?”

  自知失礼的贵妃一怔,忙跪下道歉:“既是皇上所赐,臣妾自然喜欢。只是春茶再香,也难平臣妾思家之情。皇上,臣妾的父亲一定是被歹人陷害的,还请皇上明察。”

  林誉当然是被陷害的。他有心谋反,却连亲笔信都叫儿子去写,不经自己的手,留几分回旋的余地。届时东窗事发,还可推自己的至亲骨肉出去顶罪。

  “哦?朕尚未查清此事,贵妃倒先一步寻到了证据?”颜霁泽故作惊讶,饶有兴趣的凑身桌前,“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你且将证据交与朕,朕定能还林丞个清白。”

  贵妃本悬着的心落下几分,勉强挤出一点笑,道:“臣妾……并未有证据可证明父亲无辜。只是,皇上您应当了解父亲的。他为丞这数年,为您治理国家,为您出谋划策,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认同的点点头,又倚在了软椅上:“是啊,林丞即便无功,也当有几分苦劳才是。”

  颜霁泽语气虽平淡,可表情透出了几分认真。贵妃不免大喜,心中暗骂景月槐媚主惑上。她笑的更真心了几分,却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僵了身子,如遭晴天霹雳。

  “可他串联朝臣,联合南巫与边国,欲谋权篡位。这个弥天大错,又该怎么算呢?”颜霁泽在本本奏折中抽出瑶贵人的供状,他笑着,慢条斯理的展开那张索命的纸,“贵妃如此心系父亲,屡次置宫中法度于无物,想必也在这场戏中扮了什么角。此刻殿内仅你我二人,不妨一同瞧瞧,瑶贵人临死前的供状?”

  “皇上,瑶氏是——”

  “林诗柳,朕最讨厌吵闹的人。”

  写有供状的纸被甩出,在贵妃面前缓缓飘落。她颤抖着伸出手,拾起了供状。不过一张轻如羽的纸,此刻却像千百斤的石头,压的她要喘不过气。

  颜霁泽翘起腿,指腹轻托住头。他扭头望着窗外越发刺眼的阳光,思绪已随着升起的炊烟远去。

  景月槐趴伏在楼台的木栏之上,百无聊赖。她瞧着快要与这楼台齐高的槐树,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景府那晚颜霁泽的一番言语。想着想着,笑容便莫名其妙的挂在了脸上。

  直到站立巷中的子人大声呼喊,她才猛然回神,收起了有些傻的笑容。

  她直起身,望向子人,下意识的挥了挥手。

  子人笑着,风扬起他凌乱的栗发。他躬身一礼,伸手指了指宫墙。随后,他就这样在景月槐的注视下轻松翻了过去。

  楼台下传来脚步声,景月槐朝一旁靠了靠,让出了路。她的视线由下转上,最后对上了子人明媚如旧的蓝眸。

  “月槐,好久不见。”他背靠着木栏,与她保持着距离。在他缎白的衣领上,血红的宝石格外璀璨。

  景月槐尴尬的笑着,目光再难离开那颗剔透的宝石。她心虚的挠了挠脸,心道:不会是来问这红宝石的事情的吧?

  见她视线汇聚一处,子人再度摘下那颗宝石。他稍有犹疑,却还是伸出了手,笑颜如暖阳:“若喜欢,不妨拿去,只当做我送你的礼物。”

  “不,不必了,此等贵重之物,殿下还是自己拿着吧。”景月槐背过手去,垂下视线,“先前因这宝石,横生了许多事端,给殿下都添了不少麻烦。如今物归原主,真是再好不过了。”

  闻言,子人脸上并无失落之色,只默默收起了宝石。他反手扶着木栏,风轻云淡道:“与你的那些事,我并不觉得是麻烦。”

  他话语轻柔,与微风缠绕,混在了一起。

  无言间,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宛若白昼悬月。叫人瞧得见,却看不清,也猜不出为何会与朝阳齐肩。

  “近水楼台先得月……”子人忽低语了这样一句,面无表情,只叫人听不真切。

  随后,他撤过一张圆凳坐下,理了理衣摆,道:“今日阳光正好,不觉得是个听故事的好时候吗?娘娘若不嫌弃,我给娘娘讲个故事可好?”

  颜霁泽处理完琐事,朝秋实宫赶去时,远远便瞧见了坐在楼台之上的二人。他驻足片刻,勾了勾嘴角,便又原路折回了伏龙殿。

  何必要扼去他最后一点念想呢。

第65章 求生第六十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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