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留香(12)

  明明是厨房,却没有勾人馋虫的饭菜香气,反而不知从哪里,飘出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再加上门关的太久,里面闷热异常,池清叙本来还有点饿,闻到这个味道,却觉得想吐。

  她努力地咬紧牙关,避免自己真的当场呕吐出来。

  “里面好像有东西…”

  楚留香先她一步,跨进了厨房里,循着血腥味的源头,在厨房里翻找起来。

  厨房的竹筐里放着零星的厨余垃圾,夏天的果皮残骸一旦放久,味道便极其难闻,楚留香被臭味熏得头晕眼花,只想快点离开。

  池清叙在外面深呼吸了几口,也走进来帮忙。

  两人忙得灰头土脸,终于在放置杂物的橱柜里面找到了一件被鲜血浸黑,甚至有点变硬了的衣服。

  这是一件宽大的灯草灰色长袍,若不是因为血腥味太浓郁,几乎看不出它已经被染色。

  池清叙认认真真地将长袍来回翻看了一番,终于在领口发现了一块刺绣。

  这刺绣绣在领口的里面,若不是白天光线充足,夜晚再找一定很难被发现。

  “你看,”她将领子翻过来,给楚留香示意道,“这上面,绣的是兰花。”

  楚留香盯着这刺绣看了半天,无奈地说道:“我把这衣服拿去给袁听云看看。”

  纵使池清叙再饥肠辘辘,也很难在这里找饭吃了,她转身迅速离开了厨房,还顺手把门关得紧紧的。

  两人若有所思,一前一后地在长廊上走着。

  只见乔颂玉正站在长廊拐角,像是特意在等人一般,朝着四周东张西望。

  他见到少女的身影,面颊上便露出了稚嫩的喜悦神情。

  “清叙!”小少爷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唤道,“我怕你吃不饱,刚刚去正厅旁边的厨房,找了点吃的给你。”

  池清叙看到他手里的食物,立刻眉开眼笑,眼睛也柔顺地弯了起来。

  “你来得正好!我正发愁找不到吃的呢!”

  少女蹦跳着跑到了小公子的身前,一把抢下他手里的馅饼,开始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你去的那个厨房,是负责袁家下人的伙食的,当然没吃的了。”乔颂玉带着点孩童般的得意说道,“正厅旁边的厨房,随时都有茶点供应的。”

  池清叙一边咀嚼着手里的饼,一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倒把那边的楚留香晾在了一旁。

  男人本来平静的脸上稍稍露出了些不悦,但他本就性格成熟,这个表情便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我先去找袁听云了。”楚留香留下这句话,就迅速离开了长廊。

  此刻他最应该烦心的,是一直围绕在自己周围阴魂不散的命案。

  但楚留香却发现,自己每每看到乔颂玉和池清叙待在一起,心情就像是暴雨前压抑着的阴沉天空般,有点闷得透不过气。

  他郁结地甩了甩头,朝着袁听云所在的正厅快步走去。

  夏日的天气变幻莫测,适才还算晴朗的天空,这会儿却被一层黑云掩住。

  庭院里,蜻蜓像是被什么可怖的东西追着一般,飞得极低极缓慢。

  袁听云倚靠在门旁,捧着楚留香递过来的衣服,仔细地看着。

  虽然她眼里遍布血丝,但精神还算稳定。

  “这料子倒是很普通,”袁听云苍白的手指缓慢抚摸着衣服判断道,“但这刺绣的线,只有京城【润祺祥】里会卖。”

  “肯定吗?”楚留香的眼中闪过一点希望的火焰。

  “自然了,这竹月色的丝线,只有他们家才染得出来。”袁听云肯定地说道,“不过,没离开过京城的人和没去到过京城的人,多半是不知道的。”

  “我也是因家姐寄过几件衣裳,才对它有点了解的。”

  楚留香暗暗地握紧拳头,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既然如此,我就赶去京城一趟,反正也不是很远。”

  袁听云动了动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底的疑问讲了出来。

  “我知道香帅仗义,但这件事说到底和你并无关系,你实在不用这样上心。”

  她紧张地盯着楚留香,试探道:“还是说,这件事其实和你有些关系?”

  楚留香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居然如此敏锐,他慌张地吞咽了口口水,小心地组织起语言。

  “最近,接近我的女孩子,总会有几个遇害的,”他垂下头去,相当自责,“我已尽力在查了,但还是无甚头绪。”

  “清叙也是因为一直和小胡待在一起,才幸免于难。”

  “害得听澜姑娘惨死,我也有责任。若是姑娘想要我付出代价,我也不会拒绝的。”

  他清澈的眼瞳带着无尽的悲痛和愁绪,还有对世间女子的温柔怜惜,再加上诚恳的语气,袁听云的心也软了几分。

  何况,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并不是楚留香。

  她只能无力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中最该死的,只有凶手而已。”

  “我虽难过,还不至于不明是非。”

  袁听云尽力地隐藏着自己的脆弱,但瘦弱的肩膀和迅速凹陷下去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仅仅一日的光景,少女本来合身的衣服,现在只能勉强地挂在身上。

  她实在是太坚强,又太不善于隐忍,复杂的神情看得人极其动容。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追查到底。”

  楚留香话音未落,被黑云压抑的天空,突然爆出了一道金色的裂痕。

  伴随着一阵滚石般的雷声,顷刻之间,园内便被密密麻麻的雨幕覆盖住了。

  夏日的雨势头极猛,雨滴砸在人的身上,竟像冰雹一般,敲得人生疼。

  袁听云和楚留香两人望着滴水的屋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而另一边,高亚男一个人坐在长廊下,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来势汹汹的雨水冲刷着庭院里的树木花草,泥土和树木的清香便满溢了出来。

  她正放空着,肩膀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

  高亚男本以为是胡铁花,正想狠狠地呛他一句,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谢予青的脸。

  男人的脸颊棱角不重,鼻梁挺翘,最温润如玉的是他一双眼睛,像是落在清澈湖水的白色花瓣般柔和。

  见高亚男还在发愣,谢予青笑着问道:“怎么?没想到是我吗?”

  高亚男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回答道:“我以为是听云来找我了。”

  谢予青对这个谎言不置可否,他耸了耸肩,在少女的身旁坐下。

  “点苍山的夏天,倒不像这里一样炎热,太阳落了后,还有些凉意。”

  谢予青说话声音很是轻缓,不管说什么事情,都有娓娓道来的感觉。

  “这次若不是师妹的婚事,我不会来到中原,也不会有再见你的机会了。”

  “十二岁那年,你在山上练剑,脸上倔强的神情,我一直很难忘怀。”

  “当时我就决定,如果有朝一日能够再见你,我一定把想说的话全部认真地说出来。”

  高亚男的脸被男人的话惹得红了一阵又一阵,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对方一眼。

  “我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你印象里的那个小女孩,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因为慌张而落得更低了。

  “对我来说,在见到你之后,过去种种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

  谢予青眯着眼,像是在回想什么极为美妙的往事。

  “只因为你是高亚男,我才这样喜欢你的。这和你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

  这时,高亚男才感受到他和胡铁花最为深刻的不同。

  比起那个喜欢逃避,不善言辞的男人,谢予青显得更勇敢,也意外地直率。

  想要说的话,想要拥有的人,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确认自己的心意。

  这种直率,在任何女人看来,都很是吸引人。

  连高亚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的确有点心跳过速。

  “你不必着急答复我。”谢予青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安慰道,“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语气平缓,宛如在念一首优美的诗。

  这一刻,高亚男回忆起了自己和胡铁花旷日持久的追逐战,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有些累。

  这样想着,少女将头小心地靠在身旁男人的肩膀上。

  而另一边,目睹了眼前这一幕的胡铁花,只能屏息凝神,迅速地离开这里,去找老朋友获得点安慰。

  暴雨在傍晚渐渐地停了,而被扣留的客人们也都摆脱了嫌疑,陆续离开了袁家。

  根据楚留香的推断,染血的衣服被塞在下人的厨房内,凶手大概率是扮成侍女混在园里的。

  毕竟,普通客人很难找到偏僻的厨房,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脱身。

  趁着袁听云被长辈叫走问话的功夫,胡铁花终于逮住了楚留香,向他大倒苦水。

  “不要说高亚男了,我要是个女人,我也会看上谢予青的!”

  “不但会说漂亮话,还说的格外真诚,”他有些愤懑地说,“我真他妈服了。”

  楚留香苦笑了起来,他调侃道:“我早就让你向她提亲,是你不肯。”

  胡铁花听罢,忽然像被一只戳爆了的气球般,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我只是…总是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小胡惨兮兮

伞留香(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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