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与花(6)

  叶开笑的时候,总能让人觉得轻松愉快,仿佛就算是阴雨连绵的梅雨季,也总能等到透出来的阳光。

  正因如此,花含烟和他说话相处时,也同样觉得轻松愉快,这种感受是她在清音派生活时,很难体会到的。

  毕竟作为掌门的妹妹,花含烟的一举一动都颇受关注,平时能够聊天或者玩耍的对象,全部经过了严格的筛选。

  这些人谨守本分,却很无趣,远不如风趣幽默的叶开。

  “那我要先提前麻烦你了,”她开心地说道,“我会把脸盖得严实些,尽力不给你添麻烦的。”

  看来,“与林仙儿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并未在花含烟的心中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她似乎很顺畅地接受了这个让人头疼的事实。

  “不知该说她是天真烂漫,还是为人实在过于温柔慈软。”叶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来花含烟能够平安无恙地生活到现在,实在是运气太好。

  两人聊了半晌,才散了各自回房睡觉。

  花含烟取下身上的包袱和斗笠,准备简单洗漱一番,好好休息。

  她端来一盆温水,放在架子上。

  借着昏暗的灯火,少女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林仙儿吗…”花含烟自言自语道,“世界上居然真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突然发觉,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几日,竟然完全没有想起过秦枫。

  照理说,花含烟离家很远,秦枫与她又是有婚约在身的青梅竹马,即使白日里想不到他,夜里也总该梦到才是。

  但凭心而论,少女不但没有想念秦枫,甚至还觉得目前的生活实在是很自由自在,她已经有些沉醉其中了。

  想到这儿,花含烟叹了口气,将白皙美丽的手浸入盆中,轻轻地捧起水来,开始洗脸。

  刚刚一番波折的确让人很是疲劳,可这种与过去平淡无聊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刺激和新鲜,对花含烟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就算在这里不得不过平淡的生活,她也一样甘之如饴。

  比起来刺激,最重要的是自由。

  贯月楼的线索一旦断掉,再想找到马芳铃,难度就会特别大,但叶开一向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既然没有机会,那就等。

  可惜,“林仙儿出现了”这个消息,却不会刻意等到叶开和花含烟做好准备,再传遍江湖。

  平日里,花含烟若只是去贩夫走卒聚集的集市附近,就不会带着面纱或斗笠遮掩,反正普通老百姓就算听过林仙儿的名字,也没见过美人的真容,刻意在人前畏畏缩缩地遮挡,反而惹人怀疑。

  可不知怎的,最近花含烟发现,自己出了门总会被很多人盯着看,甚至还产生了有人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的错觉。

  要知道平时虽也有不少的人盯着她瞧,但和现在这种审视和怀疑的目光,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种目光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衣服一般,黏在自己的后背上,又湿又冷,让人坐立不安,难受极了。

  花含烟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这样的变化告诉叶开,毕竟依照他的性格,在外出时肯定会更加用心地保护自己。

  她不喜欢麻烦叶开,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伤害到叶开的性命。

  这一日,花含烟独自一人,拿着不小心被划破的衣服去裁缝铺缝补。

  为了掩人耳目,她不施粉黛,还特意戴上斗笠,再配上一身宽大素净的玄青色长袍,远远看去竟有些雌雄莫辨、出尘离俗的仙人味道。

  这一套伪装的装备很是成功,一路走来,竟没有一个人得以窥见她的真面目。

  摆脱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花含烟自在地哼起了歌。

  “这衣服洗得有些旧了,若是修补的时候发现哪里有布料透光的地方,还得麻烦掌柜补一补,”她将手里的包袱放在裁缝铺的柜台上,低声嘱咐道。

  花含烟的嗓音让人听来总是心情大好,裁缝铺的掌柜自然也不例外。

  突然,少女听到附近传来了一声女人惊慌而锐利的尖叫。

  这声音惊得花含烟汗毛倒竖,她顾不得询问掌柜修补的工期,便赶紧跑出去,寻找叫声的来源。

  霎时,一阵干燥又澄澈的秋风从门外扑上了花含烟的脸,它卷着几片明黄色的叶子,低低倾压在半空中。

  马芳铃今天刻意装扮成了农妇的模样,是为了去会她第二个情人的。

  周东来亲自去押货,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再加上平时没什么人来府上拜访,这种宽松的纵容反而给了马芳铃对猎物下手的机会。

  不过,东来镖局里有不少用来收集情报的眼线散在城内各处,她若想出门见男人,还是得费劲装扮一番。

  马芳铃的新男人,是关中白龙堂的堂主。

  人人都传说白龙堂的堂主,有一对用白玉和精铁打造的上好双刀,这对双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白龙堂的天下,就是靠这对双刀打下来的。

  作为堂主,除了锐利的刀刃,白飞英也有着和双刀一样锋利的头脑和心肠,尤其是在出卖兄弟和背信弃义这两件事上,他实在是天赋异禀。

  在外人看来,白飞英是特别讲义气的豪爽汉子。

  那是因为,凡是了解到他真面目的人,都已成了一具尸体。

  自然,马芳铃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她看来,这个男人也将很快地折服于自己的魅力,拜倒在裙下。

  和白飞英见过面后,天还明晃晃地大亮着,尽管男人百般挽留着马芳铃,可她坚持要早些回家,这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而是一种能够吊住男人心的攻心计策。

  只是没想到,马芳铃离开白府后,却被强盗当成老实巴交的农妇袭击了,她包袱里的首饰和衣衫也尽数被抢走,人也受了些轻伤。

  万幸,她被一个戴着斗笠,穿着玄青色长袍的少女救了起来。

  “你别怕,我这就帮你把东西追回来。”少女如是说道。

  花含烟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清澈柔软,这绝非后天刻意模仿就能简单学到的,马芳铃被这声音猛地一震,她藏在头巾下面的脸上,出现了惊讶和艳羡的神色。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拥有这样的声音,而且还如此自然美妙。

  上一秒,花含烟葱白般纤细的手指明明还停留在马芳铃的肩膀上,而下一秒,她的怀中便变出了一把精致的月琴。

  这样的琴,马芳铃也只在画里见过,而这双手,却远比画里的更美丽。

  少女的手指只不过在琴弦上简单地拨了几下,马芳铃便感到了一阵无能为力的眩晕和耳鸣,她心跳得极快,血管里的鲜血急速地流淌穿梭着。

  “怎么搞的…”她迷迷糊糊地想道,“我是病了吗?”

  紧接着,马芳铃眼前一黑,竟有种即将失明的不祥预感,她慌里慌张地攥紧拳头,想咬牙克制住内心的恐惧。

  但那琴声却好像入了魔一般,死命地往人的体内钻,马芳铃终于抵抗不住,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隐隐暗了下来,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被挪进了一家酒楼里。

  刚刚被强盗抢走的包袱,正安静地放在桌上。

  而自己的对面,仍旧坐着那个带着斗笠,一身素净的少女,她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挺拔优美的石像。

  见马芳铃有转醒的迹象,花含烟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你终于醒了,”她笑着说道,“我怕你昏倒在外面受了风寒,就擅作主张地把你挪进来了。”

  少女的态度亲切柔和,好像马芳铃并不是一个相识不深的陌生人,而是她的朋友。

  对方的关心让马芳铃无措,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真心的关爱和不带目的的纯碎善意,现下突然面对这份好意,她反而不知道作何反应。

  “谢…谢谢你…”

  马芳铃羞惭地低下头,冲着花含烟道谢。

  没有刻意提高声调,也没有媚俗又殷勤的语气,此时此刻的马芳铃,仿佛又回到了万马堂的大草原,回到了自己肆意任性的少女时代。

  “不必道谢,这原是我应该做的。”花含烟摆了摆手,说道。

  “你刚刚和强盗争执的时候,挫伤了脚踝。”她担忧地指了指马芳铃的脚,叮嘱对方,“我帮你简单上了点药,等下回去最好雇辆马车,免得走动时扯到伤口。”

  经过少女的提醒,马芳铃才感受到自己脚踝处的肿痛,还有绷带上草药传来的清凉感。

  对一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她居然能做到这样周到的地步?

  马芳铃不得不瞪大了眼睛,她很难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温柔热心的好人,而且还被自己碰到了。

  “姑娘…实在不必对我这样好,”她声音颤抖地对花含烟说道,“我既没有钱,也没有钱财权势,无法报答姑娘的恩情。”

  “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值得你费这样大的心思来帮我。”

  就算有宽大头巾的遮挡,马芳铃失魂落魄和焦灼的语气,还是被花含烟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帮你,不是为了从你这里获得什么东西,”她那双漂亮的手,郑重地覆上了马芳铃的手。

  “你有困难,而我刚好在场,所以就来助你一臂之力,就是这样简单。”

  “也请姑娘不要再说什么不值得这样的傻话了,”花含烟皱了皱眉,心疼地劝慰道,“每个人都值得被别人认真友好地对待,你也一样。”

  少女神情诚挚,隔着斗笠的纱帘也能感受到她的纯真和善良。

  马芳铃咬着下唇,嫉妒、艳羡、感动和愤怒混合在一起的情绪几乎要把她淹没。

  不知怎的,她居然产生了想毁灭这种美好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花含烟就是又善良有温柔的小白花啊呜呜 我永远爱温柔姐姐~

叶与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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