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与花(18)

  入夜,周东来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运往西边的一批货出了些问题,导致他待在镖局处理了很久,才返回家中。

  以往,马芳铃都会将屋里的灯全部点起来,吩咐人做一些他喜欢的菜,再备好热腾腾的洗澡水和柔软的床铺,等着男人回家。

  总得来说,在伺候男人这方面,马芳铃虽不情愿,却出奇地天赋异禀。

  但今天,屋里漆黑一片,像是没有人在住一样,荒凉冷清。

  女人身形窈窕地倚在软榻上,低声地抽噎着,不断用手帕擦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异状,周东来有些不明所以,忙跑过去将灯点燃,凑近女人的脸仔细察看。

  “我破相了,变丑了……”

  马芳铃骄矜地将身子扭过去,用手帕挡住脸,继续小声地啜泣。

  “哪里就丑了呢?”周东来一听,心也软了几分,赶紧凑的更近,用手去掰女人的肩膀,“给我看看,我看要不要替你叫郎中来。”

  两个人一个要看,一个不给看,扭扭捏捏了半晌,马芳铃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才痛快地转过身子,猛地扑进周东来宽阔的怀抱里。

  “我今天出门…不小心绊倒,把下巴摔破了,衣服也扯破了…”

  她语调娇软,声音临滚到舌尖时,还刻意地轻轻颤抖了下,听起来格外惹人疼惜。

  周东来一听,双臂也搂得更紧了。

  “衣裳嘛,不值什么,明天你带几个丫鬟,去绸缎庄多买几件就行了。”

  “这脸呢,很快就痊愈了,别担心。”他一边安慰着,一边轻柔地拍着马芳铃的后背,“我叫李平明天给你带点祛疤的药膏来。”

  周东来很喜欢在女人面前出风头,也很喜欢在女人需要时展现出他的男子气概,尽管这里面有那么一层满足自己虚荣心的成分,但有心总比无心强,马芳铃并不特别计较。

  “好…”

  她缩在男人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周东来又贴近马芳铃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女人听罢后吃吃地笑出声来,还羞涩地伸出手来,捶着男人的胸口。

  刚刚擦亮的那盏灯,又再度被干净利落地熄灭。

  不管如何,她成功唤起了周东来的怜惜,失去白飞英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反正这世上的猎物千千万,再去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即可。

  在马芳铃的心里,仿佛只要她想,那些她想要的东西,有朝一日都会归自己所有。

  经过这次阴差阳错的“破相”风波,她和周东来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自然,尤其是当马芳铃领略过白飞英的冷酷无情后,周东来给予的虚假温暖总能让她心中略微好过一点。

  但叶开似乎不打算给她机会。

  得知了花含烟的下落后,叶开便在第二日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东来镖局。

  周东来并非时时刻刻都会在镖局里处理事务,少年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也做好了立时三刻见不到男人的准备。

  不过,在花含烟的事情上,叶开总有着十足的耐心和毅力,若是一天不见,他就在这里等一天。

  万幸,傍晚的时候,男人大喇喇地跨进了镖局里,他的身边自然还跟着李平。

  看见叶开的脸,李平下意识地往门外退了两步,脸色也仿若三九寒天掉进滴水成冰的洞窟一般,散发着胆怯的寒气。

  “怎么了?”周东来不明所以,“你这是撞见鬼了?”

  李平不说话,他低下头,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边受了伤的臂膀,好像是在怕什么。

  叶开清澈的眼睛愉悦地眨了眨,露出了一个春风般柔和的微笑,他伸出手,轻轻抱了抱拳。

  “周总镖头,久仰大名。”

  周东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开的衣着,表情里多了点微妙的恭谨。

  平日里,叶开是很不注意外在的,穿一身破洞的粗布衣服,还要在洞里面插几朵漂亮的花。

  但或许是觉得在心上人面前,事事都要做的妥帖,少年为了不让花含烟厌烦,也开始自觉地注意起形象来。

  就像今日,他特意换了一件闪着低调暗纹的青松色长袍,脚上蹬着一双粉底的官靴,平日里披散着的乌黑发丝,今天也用一只白玉头冠束了起来,看上去,竟像是一个开朗疏狂、不拘小节的富家公子哥,让人不敢对他放肆无礼。

  “这位客人,是有货要我们保吗?”周东来恭恭敬敬地问道。

  “不是,”叶开摇了摇头,自然地坐下了,“我是来与你谈谈,马芳铃的事情。”

  这个名字一出,周东来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显然他已经将叶开当成了马芳铃的姘头,眼中的敌意几乎要像火一般迸发出来。

  “她怎么了吗?”

  周东来故作不在意地坐在叶开的对面,但脸上的五官和每一个毛孔都紧绷着。

  “周总镖头别误会,”叶开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同她并没有什么,但她和白龙堂的堂主,似乎走得很近。”

  “若是周总镖头同白堂主没有生意往来,那或许就是马芳铃自己的事情了吧。”

  听到这话,周东来这个大嗓门的粗人罕见地沉默了。

  虽然自己在家时,马芳铃一直都是很规矩的,但自己若是出门办事,少说也得有一两天不回来过夜。

  再加上自己有时外宿在其他女人那里,马芳铃是否老实地待在家里,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儿,周东来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虽然没有将马芳铃当成相伴一生的女人来尊重爱戴,但平日里也算是好吃好喝地供着,这样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扣一个大绿帽,让他怎么都无法忍受。

  这一刻,周总镖头似乎忘了自己也时常去其他女人家里过夜的事实,满心满肺都在指责着不守妇道的马大小姐。

  但在场的都是男子,周东来也不好把懊悔和愤怒表现得太明显,免得传出去,让人觉得他没什么风度。

  他只能动了动因为肝火而有些开裂的嘴角,露出一个皮动肉不动的,勉强的笑容。

  “公子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吗?”男人的声音一向粗犷,这时却多了几分不安,“凭空污人清白,这不合适吧。”

  叶开放松地倚在椅背上,任由暖橙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脸上。

  “周总镖头说笑了,我若有什么他两人相处的实质性证据,我岂非也成了窥人隐私的小人?”

  “只是昨天,马芳铃被扔出白府,那附近的商户、居民,没一个不知道的,您若有兴趣,也可以私底下派人去问一问。”

  男人最好面子,被带了绿帽固然让人大为动怒,但最让他气恼的,是许许多多的人都已知道他带了绿帽的这个事实。

  这简直比扇他几个耳光,还要难受百倍。

  周东来气得站起身来,“咚”地一声用铁掌拍响了面前的桌子,开始口不择言地指责起叶开来。

  “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仗着自家老子有几两臭钱,跑到我东来镖局耍威风了?我实话告诉你,你这种货色,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让你进门,是看得起你,给你几分薄面,你倒真好意思往脸上贴金?我如何教育女人,还用得着你这个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来教我吗?”

  “我现在命令你马上滚出东来…”

  后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周东来就听到,一直缩在门口的李平,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男人烦闷地回头一看,顿时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浑身的血液都要被抽干。

  李平的人虽还好好地站在那里,但他右半边的耳朵,却被一把锐利的飞刀穿透,狠狠地扎出一个血洞,牢牢地定在墙上。

  周东来哪里见过这样凌厉又迅捷的刀法,他瞪大了眼睛,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叶开。

  他刚刚明明一直盯着少年,却根本没有看到叶开出刀,甚至连对方的身形,都没有晃动,但那把飞刀,却准确无误地穿过自己,又准确无误地切下了李平的耳朵。

  这么快的刀,周东来从未见过。

  他脑海中断断续续地浮现出一个男人英俊坚毅的面孔。

  “李寻欢?….”

  想到这儿,惜命的周东来吞咽了一口口水,迅速换了一副脸孔。

  “何必这么大火气嘛…”他赔笑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

  叶开还是轻松闲适地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笑,仿佛刚刚用飞刀恐吓周东来的人并不是他。

  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在周东来看去,皮肤上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日午时,还烦请周总镖头雇马车,带着马芳铃一起前往白府,我会在那里等着二位。”

  说完,叶开便站起身来,利落地走出门去。

  被飞刀定住的李平,发觉少年经过自己身边时,忍不住哆嗦了几下,紧接着,他裆下的地上,便毫无尊严地湿了一滩。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尿骚味,周东来忍不住嫌恶地捂住了鼻子。

  光线昏暗的街转角,阿飞就站在那儿等他。

  “你今日,火气好像格外大。”

  “是啊。”叶开说着,脸上的笑意收敛殆尽。

  他虽平日里总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那笑容一旦远离人群,也会安静地收起来。

  “他辱我父母师父,这是我的底线。”

  “还有就是,他动了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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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松快乐苏爽文,不一定每个世界都有CP,但每个世界都会做正道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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