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谷雨刚过,最后一拨桃花开得灿烂,而在凌苍城中出了名的酒,便是春末时潇湘楼的桃花酿。

  叶舟这日还算清闲,可南望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他也没个伴儿,便独自一人来了潇湘楼,想着买个十几二十坛酒让人抬回府里去。南望平日里就喜欢随着性子往酒坛子中扔些花花果果,但埋上一段时日再挖出来,喝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昨夜南望提了坛玫瑰酒到书房中找叶舟聊天,顺带说了句院子里已经挖不出什么酒来了,酒窖里的那些陈年佳酿她却不敢动,生怕弄毁了被爹挥着鸡毛掸子从长安街头撵到街尾,叶舟便明白南望这是在暗示他去买些酒回来。

  叶舟在潇湘楼的酒窖里挑了不少好酒,结了帐正吩咐人送到将军府里去,转眼就看见焰离晃荡进来。

  “哟呵,这么巧?”焰离冲叶舟扬了扬下巴,“买酒呢?”

  “家里的酒被我和南望喝去了不少,总得买些备着。”叶舟笑道。

  “你们好歹是用来喝的。前些日子北顾常闷在府里铸剑,光是淬剑就用去了不少好酒,看得我心抽疼。”焰离说着说着就好像那个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似的,边说边直摇头。“幸亏最后得了把好剑给南望,不然我可真是想动手打人了。”

  “那把剑我也看过,倒是真的不错。”叶舟道,“难为北顾这么用心。”

  “哪里的话,这不都一家人嘛。”焰离意味深长地一笑,露出一颗虎牙来。叶舟拿焰离也是没办法,只无奈地拍拍他的肩。

  焰离挑好了酒,也如叶舟一般让人把酒抬回府里。把事情交代好后,焰离转头对叶舟道:“左右今日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上楼去坐坐?”

  叶舟想想倒也是。他平时除了南望,基本不会和谁玩到一块去,而焰离和北顾亦是如此。眼下南望必定是与北顾在外头,何时回来她也没说。他和焰离这俩被“抛弃”的只得凑在一起聊聊天了。

  潇湘楼共有五层,楼层越往上,要的价钱也越贵。一楼大堂里人多且杂,叶舟和焰离自是去了最清静的五楼。

  焰离走在前边,快上完楼梯的时候却停住了。叶舟跟在他身后,一个不留神额头就撞上了他的后背,不免疑惑:“怎么了?”

  焰离笑道:“刚还想着听不到那老先生说北顾的风流韵事了,却没想到那故事中的主角就在这儿。”

  叶舟顺着焰离的目光看去,最角落的窗边正坐着北顾和南望。二人中间的桌子上摆着棋盘和酒壶,酒壶旁的白瓷瓶中插了几枝桃花。南望眉头深锁,似是她的棋陷入了困境。北顾只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带笑。

  叶舟本想坐远些不打扰到这两人,焰离却大剌剌地走了过去,“我出门前还碰上叶萧懿派来的人,说是物资都打点好了,让你们有空去看看。没几日就要启程了,你们这两个当事的倒悠闲,跑这里下棋来了。”

  南望一惊,抬头看到焰离和他身后的叶舟,指间的棋子差点滑下来,“你们怎么来了?”

  焰离笑笑,“这不是来买酒吗,买完也没别的事情,就打算上来聊聊天。”

  北顾漫不经心道:“物资有什么可看的,这等事情想来叶萧懿也不会气,不然出了什么差错与他也脱不了干系。”虽是回着焰离的话,北顾的目光却没离开过南望。

  “你倒想得明白。”焰离无奈。

  叶舟在一旁看着棋盘,北顾的黑子将南望的白子逼得落了下风,无论南望在哪处落子都是险。南望不擅周全,这在下棋中是忌,在战场上的运筹帷幄亦是如此。自她当上大将军起,叶舟就常同她下棋,借此来引导她,现在看来这引导还需再多花些时日。

  南望斟酌许久,打算避开北顾的锋芒,北顾便紧跟着封住了南望的出路。叶舟看得明白,北顾分明可以直接侵入白子深处,这是最为严厉的手段,一旦落了那个点,南望便败局已定。

  北顾却没这么做。

  封棋路在南望看来许是合理,可她不知道北顾又让了她一次。叶舟和焰离都看着,却都不拆穿。

  北顾让棋让得十分巧妙,才使南望不会输得太难看。若手法狠了,南望既输得快,又悟不出其中的道理,便是白费。

  让棋比赢棋还要难上一些,叶舟本以为能这样和南望下棋的只有他这个哥哥,现在看来,北顾的用心程度倒不比他少。如此一想,叶舟倒有些莫名地放心。

  “不如我们也去玩我们的。”焰离用胳膊肘捅了叶舟一下,“早就听闻你棋艺高超,今日正好讨教一下,看看你和北顾谁更厉害些。”

  “你那手臭棋,不管谁更厉害,都能把你杀个片甲不留。”北顾随口道。

  “你……”焰离被北顾噎着了,又向南望求救,“你也不管管!”

  南望吐吐舌头,“管不住。”

  “罢了罢了,我差点忘了你们是一伙的。走吧。”焰离说着便拽着叶舟去挑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

  南望对焰离的棋艺起了好奇心,“他当真一手臭棋?同我比起来呢?”

  北顾想了想,“你是光顾着进退,顾不得别的。他是沉不住气,求胜心切,有了优势便穷追不舍,极容易被人翻盘。”

  若是焰离这么问,北顾只一句“你也好不到哪去”,把焰离气得直跳脚。如果焰离要他详细说说这些原因,必定还得再多磨上几句。

  和焰离说话惯了,现在是由南望来问,北顾不得不稍加思索要如何把话往委婉了说。

  “那这么说来,我好像还是比他差些?”南望听得出来,却只是笑,“至少他与你下棋还会有优势。”

  北顾早就听说许多姑娘家都批评不得,只能夸,到南望这儿又不是这样。听她的语气并无丝毫恼怒,甚至还满是坦然。北顾也不多话,只道:“慢慢来,我教你就是。”

  这边,叶舟在等焰离要桃花酿时等得有些无聊,不由得又看了南望那处一眼。窗外,皇城中的桃树开满了花,大片深深浅浅的粉色,艳得似天边的晚霞。落日缓缓沉到山后,只在山头留一抹光。

  南望和北顾在窗边对坐,这抹光正好轻轻柔柔铺在他们身上,连带桌上那几枝桃花都被映得更红了些。

  现在是潇湘楼最热闹的时候,楼下的嘈杂声隐约传来。但叶舟这样看过去,竟觉得南望与北顾之间的气氛十分宁静,仿佛他们置身于山野竹林间,和当下的喧嚣没有半点关系。

  宛如一对璧人。

  启程前一夜,叶舟在书房忙完已是后半夜,回房的路上经过南望的梧桐院,见她房里的灯还亮着,叶舟便走了过去,在门外问:“怎的这么晚还不睡?”

  南望似是一惊,又忙道:“哥哥?快进来,我正想问你件事。”

  叶舟推了门进去,见南望坐在书桌旁,面前摆了几本书,不免疑惑,“你天亮便要走了,这个时候还看什么书?”

  “我前几日和焰离聊天时听他说起北顾的生辰是十月初五,我便寻思着给他送点什么东西,若能随身带着最好不过。可我不大懂这些讲究,书中关于他们所用的饰物记载也甚少。”南望恹恹地趴到桌上,“你懂的比我多,可有了解过这些东西?”

  “十月初五?”叶舟难以置信,“这才刚入五月,你打算得未免也太早了。”

  “可这一走,我就没什么工夫打算这个了。既然现在想到,不如就弄好了再走。”

  叶舟寻思片刻,“依我看,既是要能随身带着的,不如就送个手串。从前去清徽观拜访时,无念道长手腕上绕着那么一串,我记得说是八十一颗流珠,寓意九九纯阳之气。”

  “那岂不是清徽观里人人都有?兴许他早不缺这东西了。”南望意兴阑珊地把书合上。

  “你别是个傻子。”叶舟伸手敲了一下南望的脑门,“你送的和观里每个人都给发的,能一样吗?”

  南望悟了,“好像是这么个理。那我再想想能不能刻些什么东西,一同串上去。”

  叶舟见她开了窍,便道:“库房里似乎还有流珠,不过不多,你找起来要费劲些。”想想又笑,“一个手串你还费这么多心思,若他敢不喜欢,你便把珠子拆了砸他,我替你撑着。”

  南望忙活了一夜,到天明时叶舟来叫她,发现她竟是趴桌子上睡的。

  听到动静,南望迷迷糊糊地睁眼,“到点了?”

  “差不多了。”见她这样,叶舟又气又心疼,“我同你说了多少次,做事情要趁早。你这都要走了,头天晚上还熬成这样,可怎么好赶路?”

  “无妨,今晚到了驿站睡早些就是了。”南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兵马早在城外候着了,国师府那边也有了动静,你还不快些。”叶舟催促道。

  装行李的箱子早就收拾好送去了军队,由专门的马车拉着。南望只忙着洗漱束发,换了件衣服,又把她的清风剑从匣子里取出来,佩在腰间。出门前,还不忘从桌上拿起那串流珠,藏到袖中。

  府里的厮牵了匹马在门前候着,南望翻身上了马,正好瞧见街对面的国师府门口也站着一匹马,马上是她熟悉的那道身影。

  叶舟在她身后看着她,头一次没有提出要送她出城,只道:“路上心。”

  南望回头对叶舟笑笑,便驾着马奔到长安街上,同北顾并排而行。

  此次前往塞北不好张扬,兵马和物资都是暗自准备着,自然也不会如同上次出征一般有多大的阵仗给他们送行。南望和北顾也是在街上人尚少的时候出发,去城外与军队会合,再挑些偏僻的路走。

  虽然已经五月初,但清晨也是有些凉的。在马上被风一吹,南望就不太困了,还能和北顾扯几句闲话。

  “怎么今日焰离也不送送你?”南望好奇道。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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