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萤脑子里嗡地一声, 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没道理啊，以那个虚影的模糊程度根本不可能认出来……
难道是他用了什么高科技手段，修复那张照片？
太可怕了。
太尴尬了。
她半天没出声, 电话那边不耐烦地提醒：“说话。”
沉默也没用，宋萤下意识地否认：“照片里没有你, 你认错了。”
他低笑了声：“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
陆绍修重复：“你说照片里不是我, 那你证明给我看，如果不是我, 那是谁？”
宋萤又傻了，急急地辩解：“这怎么证明？当时随手拍的，我也不知道那是谁。”
“有意思, 我能认出来那是我, 你非说不是，却又说不出那是谁，所以你是在无理怀疑我的判断？”
你才无理。
你最无理。
你全家都无理取闹。
宋萤心里焦虑，如同被人点中哑穴, 要知道她从不是巧舌如簧的人, 何况面对事实, 她也没办法和他强辩……
明明她最清楚照片里那人就是陆绍修。
她不说话，陆绍修那边也沉默许久, 电话里足足有一分多钟没人出声, 良久的沉默令人尴尬。
到底是陆绍修先开口：“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没有, 不敢。”她生硬地回答。
他笑：“不敢就是有。”
宋萤心里憋闷, 不想说，还是忍不住说，声音带着怨气：“有就有, 你本来就不该趁我睡着拿我照片，那是我的东西，到底还不还给我了？”
“我那天可是出人又出力，你倒好，第二天翻脸不认人，还敢说什么……”他语气阴晴不定，顿了顿，又说，“早知道你是这样没良心的，我不光要拿走照片。”
好烦，为什么又要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他是男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似乎全然不当回事，实在过分。
“你这个人……怎么又提这个？”宋萤急得脱口而出，“我不许你再提！”
他声音忽然有些冷：“我不提，好让你彻底忘了，当没发生过？”
呵呵，忘不了。
有高清视频作证，那晚发生的事怕是要像思想钢印一样刻在她记忆里，想忘都忘不掉。
当没发生过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她根本不会感到难堪。
她不答话。
“好了，刚才不是说请我吃饭？”陆绍修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似是在刻意缓和气氛。
他强势的时候让人心生仰慕，同时也自动拉开距离，一旦放低姿态，又很容易给人温柔之感。
像是那晚醉酒状态下，听到的耳边低喃，一下下温柔耐心地抚慰，像是最体贴的情人。
这人好一下坏一下的，根本捉摸不透。
宋萤无奈：“你想吃什么？”
他说：“你做吧，都可以。”
“……”
刚才还咄咄逼人，现在又这么随和，风度翩翩，翻脸如翻书，男人心才真是海底针。
要不是怕惹恼了他，宋萤真想给他现煮一碗加臭版螺蛳粉，让他知道知道人心险恶。
下班前，宋萤还接到杜盛霖的电话，她才想起那天饭局无意间答应过他一起吃饭，那时赶着去追陆绍修，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她只好找借口说身体不舒服，下次再吃。
吃饭地点约在她家。
宋萤前些时学着做了几道快手小菜，懒人傻瓜版，基本能吃，不至于把人毒死。
起码少校和女爵没有闻到味道就开溜，从侧面印证了她实力的进步。
用买菜app买好菜，宋萤还没到家外送小哥就把菜送到，她直接让人放到门口，到家后，菜都还水灵着。
清炒嫩豌豆，番茄炒蛋，紫菜蛋汤，青椒鸡蛋……
四菜一汤，搭配丰富，宋萤自我感觉很满意。
陆绍修这回没迟到，如约到来，他在门口按响门铃，宋萤站在门后，贴在猫眼上看。
男人一贯地人模人样，西装外套了件黑色风衣，双手懒散地抄在衣兜，表情冷淡。
宋萤忽然有些报复心理，她要是不开，让他扑个空，他会不会很生气？
陆总一贯都是掌握游戏规则，不管什么年纪，哪个场合，任何身份，总是游刃有余，如果可以，她真想看看这男人失控的样子……
想想就带感。
就这分心的一瞬间，外头男人已经等不及。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表，抬手在门上点了几下，刚开始宋萤还没看懂他在做什么，直到听见熟悉的滴滴声，她才反应过来。
他在用密码开门。
她懵了一下，自己真蠢，竟然忘了陆绍修知道她家密码的事，还撒敷敷地以为可以把他锁在门外……
随着一阵音乐声，陆绍修开门进来，宋萤避之不及，刚好在门后被当场逮住。
宋萤：“……”
陆绍修：“我按门铃怎么不开？”
“我刚才在忙没听见。”宋萤下意识给自己找理由，说完又发觉不对，这是她家，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按密码进来？该解释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她板着脸问：“谁让你进来的？万一我不在家呢？”
陆绍修煞有介事地看她一眼：“你在家，你就是故意不给我开门。”
“……”宁真聪明。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看她那一眼，不满中带些温和的埋怨，宋萤每每都为这男人感到惊奇，他怎么倒还委屈上了？
他总有办法在不占理的时候，迅速扳回一局，她差点要怀疑她是否对他太过分……
陆大爷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什么也不说，一副等开饭的大佬架势。
猫猫狗狗见到他来，欢天喜地地围着他转，求摸摸求抱抱，那谄媚的小样子宋萤都看不下去。
都白喂了，就连小动物都能嗅到金钱的芬芳吗？
宋萤一声不吭，当着他的面打开门把密码换了，故意弄出很大动静，好让他知道她的不满。
以后进不来了吧？
陆绍修在身后看着，轻描淡写地说：“你这种锁不安全，很容易撬开，需不需要我帮你换个锁？”
“陆绍修！”宋萤气红了脸，回过神怒视着他。
他淡笑着挠小猫咪的下巴，挑眉问：“什么事？”
“……吃饭！”
宋萤赶着陆绍修去洗手，自己到厨房端菜上饭桌，心里琢磨着这回该怎么开口要回照片，一想到陆绍修油盐不进的模样，恐怕难以攻坚，忍不住自暴自弃地想，干脆不要算了。
一张照片而已，他喜欢就拿去。
陆绍修洗完手回来，看了眼桌上的菜，到对面坐下，意味深长地说：“最近鸡蛋是不要钱吗？”
宋萤撇撇嘴：“我只会这个，不喜欢就不要吃。”
“没事，我不挑。”他拿起筷子夹起最近那道番茄鸡蛋，刚吃一口，他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把桌上几道菜都尝了个遍。
看样子是还不错，至少是及格了？
刚才赶时间做菜，宋萤都没来得及尝，她赶紧吃了口青菜，刚吃到嘴里，顿时脸色一变。
“好像稍微有点咸了。”宋萤没说实话，不是有点咸，盐和酱油都搁多了，还放了不少醋，又咸又酸，味道很奇怪。
陆绍修轻嗤一声：“我以为你打死了卖盐的。”
宋萤尴尬地垂头不语，几道简单的菜做成这样，她还不甘心，其他几道菜都尝过才终于认命，没得反驳，倒把自己咸到不行。
她趁着去厨房倒水的功夫，给卓一茜打电话请她救场。
齐云斋是洛城热门餐厅，平时一位难求，这家菜应该合他胃口。
是qian不是xi：你一个人吃？要不要我来陪你？
宋萤回复：请领导吃饭，关系我前途命运，莫捣乱。
是qian不是xi：哪个领导？不会是杜盛安吧？请他吃饭干嘛？不如喂狗！
宋萤：嗯，的确是喂狗。
是很凶，很不好惹，又难□□难讨好的那种。
卓一茜答应马上让人送来，宋萤安心，又在厨房耽搁了会儿，给陆绍修倒了杯水。
她回到饭桌，发现桌上的菜已经吃了一半。
“别吃了，我去倒掉。”宋萤想收走那几盘菜。
陆决按住她的手，凛冽漂亮的眉眼微微上挑：“不是做给我吃的？”
宋萤愣住：“是，可这个太咸了……”
“意思是你要重做？水准能更高？”陆绍修打趣地盯着她。
她摇头：“我不能保证。”
“你能做我也等不了，我饿了，你别折腾。”陆绍修垂眸看了眼，示意宋萤松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他按着手，连忙抽开。
手背隐隐发烫。
她无言地坐下，刚拿起筷子，听见他说：“你少吃点，待会儿我让人送吃的给你。”
宋萤叹了口气：“你才是少吃点，吃咸了回头又来找我负责。”
她小脸皱着，脸上写满了忧愁，陆绍修看得好气又好笑，“别摆张苦瓜脸，倒我胃口。”
宋萤不说话。
“一点小事，有失败才有进步空间，我又没说你什么，”陆绍修话音一转，又道，“再说，你这大费周章的，不就希望我来找你。”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连喝了一杯水，往座椅上一靠：“说吧，这回又想让我帮你办什么事。”
宋萤不解：“什么意思？”
陆绍修笑：“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见兔子不撒鹰，不是帮老板买音响，就是帮人说情，精神好得很。”
宋萤不客气地怼回去：“你精神也不差，大半夜不睡觉翻走我照片，我以前不知道陆总还有这样的癖好。”
他唇边挂着笑意，眼神却冷，上下打量她，若无其事地说：“我癖好很多，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介意跟你再试一次。”
宋萤口才没他厉害，被惹急了，口不择言地反击回去：“我明白了，陆总在气我那天早上说错了话，伤了您作为男人的面子。”
陆绍修满面阴沉。
她乘胜追击：“不如就再试一次，那些话让您明天对我说一次，那就扯平了。”
说完，宋萤自知失言，这话有些过分，不管怎么说，陆绍修的确帮过她，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是她主动他才会……
可就像陆绍修说的，覆水难收，刚放完狠话就道歉更尴尬，宋萤低头收拾餐桌，“你走吧，我这次没事找你。”
短短几秒钟就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宋萤手里机械地动作，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朝着大门的方向，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这一刻宋萤感觉十分茫然，忽然有些想哭的冲动，鼻尖酸涩。
曾经她只能遥远地看着他，如今距离近了，他们在一起吃饭，一起打牌，他的狗寄放她家由她喂养，甚至同床共枕……
能做的不能做到，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发生了。
可她还是觉得离他那么遥远，两个人身上都长着刺一般，无法真正靠近。
她甚至都猜不透陆绍修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拿了外套走到门口，刚要开门，门铃忽然响起。
宋萤愣了下，反应过来，应该是送外卖的，这个点也差不多到。
陆绍修的视线比猫眼更高一点，稍微垂目就看见门口那人，他回过头盯着宋萤，眼神若有所思。
“是我点的外卖。”宋萤快步走到门口，没看是谁就要拉门，忽然被身旁一股力道拽过去，落入一个强健的臂弯。
“你真行，还敢让他来你家？”
陆绍修将她抵在门上，高大的身躯让她整个困住，低头就亲。
宋萤大惊失色，死命地锤他，那点力气就像给狮子挠痒，反而激发了男人的征服欲。
他更加用力，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带了几分狠劲。
“放开……”她赶紧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门铃响了一阵，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宋小姐……宋萤，是我，杜盛霖，你在家吗？”
她心里惊了一下，杜盛霖来干什么？她不是已经说过今天不舒服不去吃饭吗？
就这一秒的分心，给了陆绍修侵.入的机会，他蛮横又强势，一手撑门，一手按住她细腰，动作间带了点惩罚的意味。
一想到杜盛霖在门外，她满心都是羞恼。
要是让杜盛霖知道她跟陆绍修这层关系，上次那场饭局简直成了笑话。
想到那天他们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她就有种上学时违反纪律被当堂抓包的感觉。
做了坏事，怕被人发现，又暗自放纵沉溺，羞愧又禁.忌……
“宋萤，在吗？你说不舒服，我来看看你就走。”
男人忽然低笑了声，语气模糊：“你还挺招人。”
她怕被听见，下意识搂住他脖子加深，这样他就不能说话了。
陆绍修微微一怔，很快配合她。
他太高了，宋萤一直仰着头，颈椎快断，他体贴地稍矮下身，越来越温柔。
不知亲了多久，门外终于没有声音，宋萤几乎眩晕，一把将男人推开。
她生气地瞪着陆绍修，眼刀子像要杀人，自以为很凶了，看在他眼里却全然是另一回事。
经过刚才那番纠缠，她头发乱了，一张瓷白脸颊透出酡红，仿佛酒意微醺，嘴唇微肿，口红都快掉没了。
一副受了欺负，委委屈屈的样子，奶凶到不行，眼角还带着泪。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男人看她这样，喉头微动，深呼吸，压抑住冲动，等呼吸平静了，放缓语气：“哭什么？你对我放狠话一点都不留情，我都没哭。”
宋萤忽然被他逗笑，男人刚才强势逼迫，现在忽然弱势，反差得有点可爱。
她怕杜盛霖还在门外，急忙捂住他的嘴。
陆绍修目光深邃，呼吸滚烫，在她掌心轻轻一吻。
“你有病！”宋萤仿佛被烫到，急忙收回手。
他笑着看向猫眼，淡淡道：“放心，已经走了。”
宋萤懒得理他，知道自己现在狼狈，红着脸去洗手间擦脸，重重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