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驰程从九歌取车回来,出门就瞧见唐易裹的严严实实地站在马路牙子边等他。

  他想起来方才守着唐老板说得话,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一个好姑娘,生活、工作中处处帮他操持,他不仅辜负了,还装傻充愣了四五年。

  驰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有点作。

  除了愧对唐易,还对不起唐老板多年提携。

  他叹了口气,推门下车,默不作声地帮她开了后车门,让她坐进去。

  之后一路上都没有说多少话,有也是工作上的事。

  送她回到住处,她临下车才又开口,客气了句:“上去喝杯茶?”

  “今天有点晚,改天有空了吧。”

  她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推车门离开。

  驰程关了车窗,握着方向盘调头。

  他晚上没到处溜达,直接回了住处,在玄关鞋柜旁边弯腰换鞋的时候,不经意瞧见多了一双新款男士皮鞋,他猜测周平洋回来了。

  客厅里漆黑一片,屋内静悄悄地,他没有开灯,就着微弱的月光,大步往楼上走。

  刚拐弯就听见周平洋房间里有动静,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担心他是喝多了酒,便顺手敲了敲门。

  里面安静了两秒,回应他的是女人一声高过一声地aimei低吟。

  驰程眉头一皱,立马明白,板着脸伸腿对着门面踹了一脚。

  走廊声控灯应声亮了,他觉得刺眼,稍微低下头,驰守娟睡在一楼,他怕吵醒她,拎着外套回了房。

  驰程今晚酒喝的不多,神智特别清醒,倒在床上失眠了片刻,一失眠就免不了思绪纷飞。

  他赶紧坐起来,犹豫了片刻又下了楼,轻车熟路地打开酒柜,拿了一瓶红酒,一个高脚杯。

  回到卧室先倒了一个满的,一口气灌下去,有点懵。

  他又倒了一些,杯子腿夹在食指中指之间摇晃着醒酒,之后才慢慢品了一口。

  夜深人静,最容易让人多想……

  他想起来唐易那年邀请他回家吃饭。

  唐老板兴致特别高,知道他的厂子刚起步什么都摸找不清楚,一晚上不停地给他提点。

  他心里感激的不行,很纯粹的感激。

  唐先知站起来要敬他酒,他惶恐不已。

  唐先知说欣赏他,想认他做干儿子,问他同意不同意。

  驰程听了,眼眶一红。他当然愿意,别说他本身就敬重唐先知,就算是除去这一层,多唐总一个干爸,以后很多事上都好办很多。

  不是他心机重,利益心强,换成哪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性。更何况,他当时的确需要个敲门砖。

  他赶紧站起来要敬酒,“爸”这一称呼差一点脱口而出。

  唐先知当时却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们家唐易怎么样?”

  他当时愣了一下,不太明白那意思。

  只听唐先知又说:“我们家里只有小易一个闺女,是我们唐家的掌上明珠,我们虽然家大业大,却还缺了一个继承家业的人,有时候啊,也不舍得闺女承担太多……你看,一不小心说多了,程子,我一直很欣赏你,你也很有想法,公司里还缺一个总经理的职位,你有没有兴趣呢?”

  他当时站起来又慢慢坐下,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当时的境况,就像一头饿了几天的豺狼,有人递了一片肥肉,在他眼前晃悠。

  他知道吃了肉要进牢笼,却又被这么诱惑人的东西馋的口水直流。

  那时候,唐先知也没有步步紧逼,只是说:“这个你考虑着,不急,我先问你,刚才我提认亲这事,你觉得怎么样?”

  他当时低头思索好半天,唐先知紧盯着他要答案。

  他想到前妻,想到跟有钱有势的人结亲,亲的时候那么亲,离婚的时候却窝囊的不行,委屈说不出口又被闷头痛打,一时之间,无比心酸。

  那晚,只好推脱着说:“这么重要的事,我得跟家里人商量,家里要是不同意,我也不能自己做主……”

  就这么挽拒之后,唐家没再提,不过对他还是一样好。工作上照顾,生活上也照顾。

  他心不安理不得,多年来一直愧疚。

  驰母身体差得不行得那段时间,也曾问:“儿子……人家想认你做干儿子,你怎么不答应呢,认了就多两个亲人疼你……妈以后走了,你姑总要先跟她自己儿子亲近完了才能想到你……说句心里话,只要你过得好,喊谁爸妈不一样呢?这都只是个称呼……”

  他当时闷头抽了半天烟,这才老实说:“他们不光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想招赘……我挺不能接受。”

  “哦……原来是这样,关键是你喜欢不喜欢唐易那姑娘?喜欢就可以考虑考虑……他们家就这一个独生女,生意做的又大,有这个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驰程只说:“有一次就该长记性了,我不想一辈子吃软饭。”

  “其实,你怎么选,妈都支持……就算要认干爸干妈,妈也理解。”

  “……我还年轻,现在只想自己闯荡闯荡,我还真不信邪。”

  驰母咧着嘴笑,苍白地手指握住儿子的肩头,重重地点头说:“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好儿子,有志气,是妈的好儿子!”

  他心里欣慰,当时就立誓,一定要搞出来一些名堂,不为别人,为自己,为家人。

  他那时候才明白,以前的人要求一个衣锦还乡,并不是为了显摆,这些人大多穷怕了,有一颗赤子之心,想要为家族争光,想要抬头挺胸,孝顺长辈。

  可惜驰母走得早,等不急。真应了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驰程喉结滚动了两下,眨着眼又喝了一口酒,可是酒压不下情绪。他低下头翻找香烟。

  点燃后抽了一口,好似真得那么过瘾,往后一仰,靠在床沿上假寐。

  他最后就这么睡着,幸好屋里没有地毯,烟头滚到地板上,慢慢燃烬而灭。

  地板上被烫出来一层灰黑色痕迹……

  他做了个梦,梦见白天他正在厂子上班,赵继旷打电话把他约出去,他看见对方身边跟着几个人,心里觉得不妙。

  之后就只剩下拳头落在身上的痛觉。真实,深刻,历历在目。

  他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姑姑说了什么,母亲生气地打电话哭诉,还说她错了,说当妈的不该不相信自己儿子……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上善若水手榴弹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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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都在睡眠中度过,好爽,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码字……第7章赵和怡早晨上班一向不吃早餐,能多睡几分钟就多睡几分钟。

  方才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汽车4s店打过来的,说车子修好了,让她得空去取车。另一个是堂姐赵修云,说最近有优惠,让她定时去做妇科检查。

  家里有位医生,好处是看病方便有熟人,坏处则是,被科普一些妇科知识后,总比别人疑神疑鬼。

  这么一耽误就忘了时辰,赶到公司楼下的时候还有五分钟。她急急忙忙乘电梯,赶到部门打了卡,这才松了口气。

  早会后李经理让赵和怡找他汇报工作,她在经理办公司忙活到十点多。

  正饥肠辘辘、血糖供应不足的时候就瞧见郑姐领着个陌生面孔过来,她打量了一眼,学生气息很重,不知道又是哪个刚毕业要实习的关系户。

  郑姐正要找她,不由地抬头笑了笑,走进赵和怡介绍说:“这是你和怡姐,以后跟着和怡姐有肉吃,多长长心眼,好好学习学习。”

  后面地年轻女生恭恭敬敬地鞠躬:“和怡姐好。”

  赵和怡没立马答应,只是说:“怎么了啊,郑姐?”

  “新来的,想让你带一带。”

  赵和怡答应了一声,歪着头看了看小姑娘,这才又笑说:“郑姐,你就整天寒碜人家吧,有肉吃不也是你处处照顾,没有你哪有我今天呢。”

  “哎呀,就你嘴巴甜,好好带带她……”郑姐说到这里压低声音,“这是质管科刘科长的家眷。”

  赵和怡“喔”一声,了然地点了点头,扬声夸了一句:“姑娘真漂亮,到我这里我还能养养眼。”

  小姑娘脸红扑扑地,也不见认生,大大方方地回了句:“和怡姐真会夸人。”

  赵和怡眼睛一抬,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郑姐拍一拍她,点着下巴说:“我把我们家勤勤就交给你了,小姑娘初出茅庐,什么都不会,该怎么教怎么教……我还有事忙,先过去。”

  赵和怡轻柔地笑说:“去忙吧,你尽管放心,我肯定把她卖了。”

  郑姐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材料,刚转身走了两步,听见她开玩笑又回头说:“好啊,回头一定卖个好价钱。”

  赵和怡煞有介事地说:“那肯定啊,争取够我俩出去吃一顿呗。”

  说完三个人都笑起来,有人过来询问郑姐仓库提货的事,她急忙带着人去处理。

  小姑娘叫刘勤勤,头一天有些认生,话也不多,毕竟刚来,什么都要从头学,一整天下来,赵和怡只让她买了一趟咖啡,打印了几次文件。

  不过,两三天之后,她很快熟络起来,和怡姐左和怡姐右,很会奉承巴结。

  赵和怡是过来人,知道新人到了岗位,一般要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充满新鲜感,整天卯足了干劲儿,好似自己拥有拯救宇宙的力量。第二阶段是现实与理想的碰撞,不断被打击,不断撞壁,然后自我否认,失去激情和干劲儿。到了第三阶段,看清现实,归于平静,开始踏踏实实工作,安于老牛耕地,不再臆想一步登天。

  这天,赵和怡带着她跑了一个业务,坐电梯的时候刘勤勤就有些耐不住,明里暗里打听客户渠道、请教人脉资源。

  赵和怡有些疲惫,掏着兜没有说话,最后被问得不耐烦,蹙着眉打量她。

  只觉得这小姑娘聪明的有些过头,不讨喜,情商也不够高。

  她被看得有些尴尬,拎起来赵和怡的手提包,又说:“和怡姐,你是不是有些累?我帮你拿着吧。”

  赵和怡笑了笑,故意摆谱说:“客户源得自己拉拢,捡现成的没什么好处,我给你打个比方——别人嚼过的甘蔗,后来人不嫌弃捡起来放进自己嘴里,就算比第一个嚼得再卖力,也得不到多少甜头……”

  刘勤勤脸色瞬间煞白,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赵和怡一时又觉得自己说得太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你比别人聪明,可别浪费了自己的聪明,实习期期间,不懂就要问我,别见外。”

  电梯这时候到了楼层,她先一步出去。

  晚上有应酬,郑姐去了安徽,安排时间订酒店的事就落到赵和怡头上。

  她选了地方让苗子月去办,苗子月打电话通知下去,两人碰巧在茶水间遇见。

  苗子月非要拉着她聊几块钱的,她喝了口速溶咖啡,坐到苗子月对面。

  苗子月往赵和怡肚子上摸了一把,羡慕地说:“真瘦……我这段时间油水是不是吃得太足啊,那天见老熟人,他头一句话说我胖了,第二句话说胖了不止两圈。”

  赵和怡端着咖啡笑起来,“你问他会不会聊天,还想不想聊天。”

  苗子月叹了口气,又说:“他就那样,活该单身狗,我觉得他单身才是个开始,情商太低,见了人家开玩笑都不会,动不动就问女孩子体重。”

  “哪位奇葩啊,回头我得见见。”

  “我这几天都不敢吃晚饭了……你说,我小腹突然长肉,不会有了吧?”

  没等赵和怡说话,她表情惊恐,摸着肚子又说:“男票最近老是开我玩笑,盯着我的肚子叫宝宝,叫得我毛骨悚然……”

  “行了行了,没得聊了,别在我这撒狗粮,我晚上还有饭局呢,先走了。”

  苗子月拉了她一下,笑说:“别啊,还没说够呢……”

  她见赵和怡真要走,赶紧端着水杯跟上,俩人并肩出了茶水间,她想起来一件事,好奇地问她:“你们应酬完了还要去九歌?以前不都一直去启迪?九歌消费比较高,小心超出预算。”

  赵和怡脚步微滞,低着头抿了一口咖啡,心不在焉地“喔”了一声。

  苗子月没觉出什么,冲她挥挥手,回了自己部门。

  ……

  驰程建的新厂在郊区,往返市里不便,他专门在那边设了办公室,最近一段时间十有八九在那边处理事务。地方一偏僻,设施就得齐全,厂子里头有宴请客户的饭店,也有供客户商下榻的宾馆。

  可是,客户除了吃住,总要消遣,尤其是谈妥生意,想松一松筋骨的时候。

  驰程对九歌别得娱乐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恶,唯一满意的就是按摩的水准。

  经过一番推拿,一周的疲惫减轻不少。

  他晚上又带着人过来,大堂经理跟他很熟,没用多说就安排好房间。

  进门前客户低头凑近驰程,要求了几句,他拍拍对方的后背,点了几个年轻姑娘。

  九歌在万锦也是大型、正规的休闲会所,很多事做得太规律了个别客户不满意,但是做得太过了又害怕违规。

  是以,女按摩师都会打打擦边球——比方说,推油的时候,若有似无地碰触一下,有时还真让人抑制不住心里的邪火。

  这个时候,按摩师自己想要小费,那就免不了要发生上不了台面的事。

  驰程先清洗完,穿戴整齐出来,左右无人,他只好坐在沙发上小酌,等了片刻才见对方经理出来,他拐进浴室冲了澡,坐到驰程对面。

  “干净吗?”

  “……听说是没问题。”

  对方坏笑了下,意有所指地说:“我觉得也是,挺专业的。”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从各自单间出来,驰程见差不多了,让钱建军去前台买单。

  酒足饭饱人得意,客户上车要走,他送走之后又拐回来自掏腰包付了几个女按摩师的小费。

  钱建军这时候也已经取了车等他,驰程看了看时间点,扶着车窗说:“我自己开车回去,你先走吧。”

  钱建军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边推门边说:“那我去取车。”

  驰程摆了摆手,笑说:“车子没停在天台,在二号车库呢,我一会儿从车库出口直接走了,你赶紧回吧。”

  他说完没等钱建军说话直接往二号车库走。

  车子刚开到九歌大门口,瞧见阴影处一女的甩起来包就往男的头上抡。

  他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视线清楚之后,眉头皱起来。

  那女的也不见胆怯,叫嚣着——

  “拿包打一下就要做CT?看你西装笔挺、人模狗样,怎么还讹人呢?你刚才捏我屁股,那我是不是还要做B超瞧瞧有没有怀孕呢?”

  这时候有人围上来,推了女人一把,她踉跄了两步,好像被身后同事扶住。

  男人说:“你少在这瞎咋呼,回头我饶不了你。”

  熟悉地女声又传来:“我也饶不了你,我屁股上还有你的指纹,我要报警,提取指纹告你X骚扰……不就是被苍蝇蹬了一脚这么大点的伤,你不计较我也不计较,你计较我就奉陪到底!”

  被打的人上前抓住女人的衣服,似乎让她闭嘴,拉扯中她的肩带掉下来,露出来里面肉色的胸衣。赵和怡也不省事,长指甲趁机往对方脸上招呼。

  驰程点了根烟,远光车灯一扫,略微晃了众人的眼。他就那么停下车子,也没熄火。

  她伸手挡了一下,逆着光看不清楚是谁,身边有些乱,都在骂开车的司机,女同事低声劝她:“和怡姐,你就赶紧认个错吧……单子要是砸了,咱们都没法交代……”

  赵和怡面子有些挂不住,一把甩开女同事,气急败坏地说:“不争气!刚才没摸你?”

  又有女同事说:“……和怡姐,亏都吃了,项目要是谈不妥,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赵和怡气得不行,胸口剧烈起伏。

  跟赵和怡僵持的两个人,有一人过来敲驰程的车窗,客客气气地说:“哎,哥们儿,你挡着路了,赶紧让让……想看热闹不是不行,别这么开着灯成吗?”

  驰程坐在车里抽了口烟,这才落下车窗,理也没理对方,倒是冲赵和怡喊了一句:“搭顺风车吗?”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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