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十二月, 晚上八点，灯火通明的机场，宋瑾东张西望, 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想第一时间见到出差而归的人。

　　抬腕看了眼手表，小声嘀咕, 怎么还没出来？

　　刚说完，后背落入一个宽厚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不由笑起来, “为什么每次接机都跟捉迷藏一样？每次都是你找到我。你这次又是从哪里出来的？”

　　然后人被抱起来，脚离地, 转了个圈, 看到了出口标志。

　　“因为来接我的人是人群中最耀眼的, 一眼就能看到。”庄辰指着一个出口笑着说。

　　宋瑾在怀抱里转身，环住庄辰的腰, “这几天庄老师辛苦啦，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在哪里？是你吗？”庄辰俯身亲吻笑得灿烂的人。

　　“秘密, 我们先回家。”

　　两人牵手走出机场，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雪，纷纷扰扰, 轻渺飞舞，煞是好看。

　　“是初雪！”宋瑾惊呼。

　　每次下雪就像是她的节假日，这么多年, 庄辰送给了她很多关于雪的惊喜。

　　“现在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庄辰揽住宋瑾的腰问。两人周身被雪花环绕。

　　“特别想做的事已经实现了。”宋瑾仰头看着飞舞的精灵大声说，仿佛让它们也一并听到她的开心。

　　“什么？”

　　“你回来啊，就这样陪我看雪就好开心。”

　　“暂时不用出差了。明天我们去堆雪人。”

　　“好！”

　　这次庄辰去外地出差了十天，参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国际会议, 制定了很多与抑郁症相关的政策和指南，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两所高校做了两场学术汇报。

　　两人走往地下停车场，站在车外，清理身上的落雪。

　　“烫卷发了？”庄辰一边清理宋瑾长长的卷发上的雪花，一边问。

　　“嗯呐，好看吗？”宋瑾笑着仰头问。

　　“好看，像精灵。怎么想着去烫卷发？”庄辰手指轻轻碰触面前人海藻一般的柔顺黑发。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七年，我得有点变化，让我们顺利度过七年之痒。”宋瑾抚着身前的卷发说。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烫头发。这头长发留了七年，是人生第二个长发，之前一直是黑长直。

　　前几天宋瑾跟韩时雨逛街，被她嫌弃，“宋小瑾，你一直这样清汤寡面的，你老公都看厌烦了吧？走，我们去改头换面！刺激刺激男人这种视觉动物！”

　　然后就被韩时雨拖到理发店，让Tony老师给烫了卷发。

　　“今年快过去了，这一年有厌烦我的感觉吗？或者有其他不一样的感受吗？”庄辰接着清理宋瑾衣袖上的雪花。

　　“没有，一点也不厌烦！庄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温柔、儒雅、睿智、英俊又可爱。”宋瑾踮脚亲了亲庄辰侧脸。

　　“应该只有你有这样的感受。”庄辰抬眸，眼里满是笑意。

　　“应该是，毕竟庄主任是出了名的严厉啊！系里的学生提到你，可是又爱又怕。”

　　“有学生跟你投诉我？”庄辰蹙眉。

　　“没有。托庄主任的福，学生们也不敢跟我这个师母投诉。我是听说的。”宋瑾跟徐瑶他们听说了很多庄辰在学生中的口碑。

　　“他们都说什么了？我做得不好？”庄辰略带疑虑地问。

　　“没有啦，做得非常好！不管是博士生导师还是系主任，这两个身份的工作都做得很出色。就是你平时不苟言笑，看上去很严厉。但是你为学生们做得那些事，他们都清楚。毕业压力小了很多，也有更多的人毕业后想继续从事科研工作。对比最近几年和前几年的毕业去向就能知道。”

　　“除了这两个身份，丈夫这个身份做得好不好？”庄辰稍微放下心，眼梢含笑问。

　　宋瑾抿嘴笑，转了转眼珠，走向驾驶室，拉开车门，“上车，回家，之后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雪花飘满天的晚上，车辆在路上穿梭，路灯照耀一方天空，欢迎离家的人。

　　两人依旧去小区附近的养生粥店，喝粥。如同过去的这些年一样。

　　宋瑾把菜单递给庄辰，面带歉意地说，“这种时候应该是贤惠的妻子在家里摆出一桌热饭热菜迎接回家的人。这一点，我一直做得不好。”

　　宋瑾依旧是厨房白痴。庄辰不许她进厨房做饭，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厨艺还是零。

　　庄辰从菜单里挪开视线，看着对面一脸纠结和自责的人，“瑾宝，要不我们把这家店买下来？当做你的私人厨房。这样现在我们吃的饭就是你的厨房做出来的。”

　　宋瑾闻言，没说话，扭头看窗外雪花，眼眶微热，眼睫轻颤，手指在被水雾覆盖的窗玻璃上，画了个图案，是个很简单的心型，有一根箭穿过心，指着图案，看着对面的人说，“庄老师，你手中有无数箭，不管何时出手都能直中我的心。”

　　她喜欢反省，但庄辰擅长让她从自责或愧疚的情绪里快速出来。所以这些年，她反省的时间少了很多。

　　吃过饭，两人牵手，在飞舞的雪花中，漫步回家。

　　一身长风衣的高大挺拔男人，牵着一个穿着素色棉布裙和暖烘烘的羊羔毛外套的可爱女生，并肩同行。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难分难舍。

　　到家后，宋瑾去洗漱，庄辰收拾行李箱，然后去洗漱。

　　等他洗漱完，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走出浴室，被眼前的一幕惊住，愣在原地。过了两秒，扔掉毛巾，大步上前，搂过面前的人，用力深吻。

　　吻了会，宋瑾拉开一点距离，轻声问，“喜欢吗？”

　　庄辰又把人牢牢揽住，继续亲吻，然后托起脸红的像番茄的人，低哑难耐地开口，“宝贝，你这是专挑对我致命的地方。”

　　面前的人像罂粟，像深渊，像高峰，勾惹起所有的欲/念。既想探寻又想征服。

　　刚才宋瑾穿的是他的黑衬衣，把头发绑成两个高高的马尾，倚着床头柜，一只脚尖着地，一只脚搭在立着的那条小腿上，一双白皙纤细大长腿，微低着头，眼波流转，轻轻眨眼，单纯又无辜，又纯又欲，撩人万分。

　　宋瑾人被放在床上的时候，能感觉到庄辰前所未有的急切，但他还是耐心地一点点亲吻她，让她进入状态。

　　过了会，庄辰抽出一只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然后手臂被一只小手握住，听见她小声说，“不用，我要给你生庄晓梦。”

　　庄辰怔住，还是问了句，“确定吗？不是要等到评上教授吗？”

　　“不等了，我把工作都安排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现在，亲我。”宋瑾眼波流转，柔声说。

　　他们过了七年蜜一般的生活，不管哪方面都非常合拍，就算遇到分歧，也会很耐心的倾听并理解。从没有大的分歧，也没吵过架。并且现在看到对方，还是会有心动的感觉。

　　之前，宋瑾还想着等评上正教授再考虑生孩子，但正教授要求很高，最近两年估计还不能行。但是庄辰现在三十五岁，她也已经三十二了，该生个孩子了。

　　这么多年她得到的宠爱与疼爱足够让她有勇气生个孩子了。

　　“要辛苦宝贝了。”庄辰低耐声说着，不再犹豫，一下以最亲密的方式感受身下人的柔软与多情。这是前所未有的接触。

　　两人皆是一怔，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开。

　　以前偶尔，宋瑾跃跃欲试，想要最亲密、最直接的接触，以安全期来说服庄辰，但都被拒绝。回应她的都是一句，“没有安全期这种说法。现在不想怀孕，就不能冒任何风险。”

　　“难道你不想跟我更亲密吗？”宋瑾偶尔会按奈不住地问。

　　“想，但不是现在。”

　　所以每一次，不管什么场合，情况有多急迫，身上的人从来都采取措施，绝不胡来。

　　这一次，两人都沉浸在这种新鲜感里，浮浮沉沉，激动不已。

　　最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如同从水里出来，享受生命的快乐。

　　过了会，两人侧躺着，拥在一起，庄辰手抚着宋瑾头顶的马尾辫，吻了吻她汗涔涔的额头，伏在她耳边，说了句，“宝贝，谢谢。我很开心。”

　　“想现在就怀上，又不想这么快。”宋瑾把手指把玩着庄辰湿漉漉的头发，轻声说。

　　“嗯？”庄辰不解。

　　“刚才太开心了，想要多一点。”宋瑾热着一张脸，以极低声坦诚。

　　“最近我多努力一些。”庄辰说完，准备再次行动。

　　宋瑾伸手阻止，“别别别，你歇会。”

　　本来庄辰出差这么久，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都不是轻松的事，不能再让他劳累。

　　“这是今天的礼物？”庄辰重新侧躺回去，轻声问。

　　“嗯，喜欢吗？”宋瑾笑盈盈地问。她当然知道答案，刚才身边人的表现已经给出了回应。

　　她今天打扮成这样是仔细回想了第一次，才恍然大悟。

　　“喜欢到可以把命给你。”

　　两人拥着笑起来。

　　室外是纷飞的白雪，纯净无暇，室内是温情又动人的画面。

　　临睡着前，宋瑾听到耳边有个温热的声音，“睡吧，明天醒来会有一个白茫茫的干净的世界。”

　　***

　　因为准备生孩子，两人对工作都进行了调整。庄辰甚至把实验室多年来固定周四晚上开的组会，调整到了周四下午。这样不用在晚上必须工作。

　　宋瑾目前手里有两个硕士生，是她招的学生，该教的实验技术和方法，她都让学生们学会了。以后她不再做可能接触到有毒试剂的实验，更多的是进行指导。

　　一开始，宋瑾对怀孕这事很紧张，第一个月没怀上，有点忧伤，会胡思乱想。

　　“会不会是我年纪大了，不好受孕？”宋瑾窝在庄辰怀里哀叹。

　　“不会，我们俩要是因为年龄生不了孩子，也是我的问题。宝贝，不担心。没怀上，我们正好可以享受二人世界。”庄辰宽慰。

　　宋瑾出了会神，“这七年我过得真的好开心，开心到有点不踏实，总觉得未来可能会有什么坑，冷不丁我就会掉下去。所以有没有可能是我们生不了孩子？”

　　“不会。不要怕。就算以后遇到大事，还有我。不要这么忧虑，继续开心生活。”庄辰说，然后把手机递给怀里人，“我们去看电影，Ben Whishaw的新电影在国内上映了。”

　　不能让宋瑾沉浸在不好的情绪里，需要一点事，让她从来回绕的负面想法里出来。

　　两人准备出门看电影。不过出门前，外头刮着烈烈寒风，呼啸如狼吼，听着都让人骨头发冷，所以，庄辰把宋瑾裹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里的天气太讨厌了，夏天那么热，冬天又这么冷。”宋瑾的嘴都被捂上了，说话声嗡嗡地。

　　“还有半个月过年，我们回老家过年。”

　　这些年，他们都是回宋瑾老家过年。沈谨为在过年期间，请了年假，一心一意，三个人在家过年，享受短暂的假期。

　　这次过年，吃过年夜饭，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宋瑾抱着熊猫，“爸，我们准备生孩子了。”

　　沈谨为扭头，“好，如果打算生孩子，现在需要生了。我还有一年可以申请退休，到时候可以帮你带孩子。”

　　“你舍得离开医院？”宋瑾问，这个问题她之前想过。就算到时候请保姆，家里应该也需要有个人在。

　　沈谨为神情淡淡地回，“不舍得也得离开，不能待一辈子。”

　　“带孩子很累，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我们到时候请两个保姆，你在一边看着就行。但是这样的话，你得离开这里。”宋瑾突然觉得这事好像没这么简单。

　　庄辰在一边没插话，他有种感觉，但一时说不清。

　　***

　　过了半年，宋瑾依旧没怀上，加上生理期的原因，她整个人很烦躁。

　　“庄老师，不行的话，我们去做试管婴儿吧？”宋瑾愁眉不展。

　　前段时间，他们去医院检查过身体了，两人都很健康，没问题。

　　庄辰直接否定，“不行，不考虑做试管。”

　　“如果半年内再怀不上，我就去做试管！谁都拦不住我！”宋瑾这会也执拗起来。

　　她最近因为怀孕这事被闹得有点心烦。之前以为轻轻松松就能实现的事，现在还不行，一度有了各种怀疑。尽管，庄辰一直在宽慰她，但是没用，她跟这事较劲起来了。

　　庄辰神色冷峻地看着身边人，字字清晰有力，“宋瑾，试管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怀不上就得借助手段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宋瑾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的人，激动地说。大有一副“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不罢休”的气势。

　　庄辰低着头，只说了两个字，“我怕。”

　　宋瑾看着庄辰轻颤的眼睫，心软下来，坐回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放缓语气，“我了解过了，现在技术很发达，很多人都借助试管生了孩子，孩子也都是好好的。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做试管吧，好不好？”

　　庄辰抬起头，微拧着眉，“瑾宝，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去领养，我肯定视如己出。但是试管，你不要想，我不可能同意。做试管对女生是人间酷刑，太残忍，太痛苦，太伤身体。”

　　“但是现在很多人都在做，别人可以，我也可以啊！”宋瑾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那是别人的老婆，我管不着。但你是我的老婆，我不可能看你受那种苦。”庄辰说着把宋瑾拉进怀里，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