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结局(二)

  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可唐明珠却忘了自己和公主李泱怀孕的月份差不多,她生了就代表着李泱也该生了,而李泱的孩子一出生,则代表着皇帝给的限期已到,唐宴的事就要重新提上日程。

  这日,贺明琅散值后久久不归,唐明珠将儿子哄睡,瞧着桌上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心里始终不踏实,便打算出门去巷口迎他,这才被下人告知,贺明琅与一位大人在门口议事,她微微一愣,贺明琅很少带同僚回家,但他也不是个没有礼数的人,果真有同僚上门,哪有让人在门外站着的道理,她提着裙子,往大门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看见二人,贺明琅旁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崔鸿,见她出来,两人同时噤了声,气氛有些许诡异。

  唐明珠扫视二人神情,没有多问,只是客气的笑了笑,崔鸿是她的公公,长公主是她的婆婆,这个自己家人都心知肚明,可明面上却不好说,所以唐明珠给崔大人请了个安,转身有些嗔怪地说道:“明琅,你怎么不请大人进去?”

  崔鸿听罢,有些得意地看着他,好似在说“看你怎么解释”。

  方才他来时,本来是要进去谈的,顺便看看新出生的孙子,可贺明琅不肯,说是他进去,唐明珠难免乱想,说得好像不给她见到,她就不会乱想似的。

  贺明琅也有些后悔,就不该让他出现在家门口,崔鸿方才刚从皇帝那回来,说有要事跟他说,他提议去酒馆茶楼,可崔鸿不愿意去,一面跟他说一面往他家走,不停地卖关子,瞧着这模样就是想见孩子一面。

  唐明珠忙将人请至屋内,吩咐人端茶倒水,转而又命奶娘将儿子抱来,崔鸿对这个儿媳妇倒是颇为满意,有眼力劲,知道分寸,从前嫌弃她的出身,现在看起来倒是顺眼极了。

  唐明珠知道他的心思,又怕他不好开口,忙说这小子就喜欢别人抱,说着便将孩子递过给他,崔鸿赶忙接过,抱在怀中逗弄起来。

  贺明琅冷哼一声,唐明珠说的全是假话,这臭小子极缠娘亲,除了唐明珠和奶娘,谁抱都要哭个惊天动地,自己都试了好几回了,还是不能亲近。

  他此刻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迎接他哭声的准备,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哭声传来,他转眼看去,那臭小子窝在崔鸿怀里,不但没有哭,一双眼睛看着他骨碌碌地转。

  崔鸿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锁,给他戴在脖子上,那小子手里攥着,咧开没牙的嘴居然笑了,贺明琅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哭脸就是给他一个人的。

  要不是怕唐明珠跟他翻脸,他真想问问,这是他亲儿子么?

  崔鸿看着儿子面上脸色精彩,故意逗着孙子,左一句真乖右一句听话地刺激贺明琅。

  他头回来,还不知道自己孙子不待见儿子,只是方才贺明琅说孩子不喜生人,见人就哭,崔鸿见他百般推脱本就不满,眼下见乖孙这般讨巧,他赌气似的气贺明琅。

  那小子也很配合,被崔鸿逗得咯咯直笑,浑然不觉一边的爹爹脸色沉得吓人,爷孙俩玩的尽兴,唐明珠瞧着也很是欣慰,多一个人疼自己的儿子,她终归是高兴的。

  转眼看贺明琅面色有异,唐明珠问道:“你怎么了?”

  怎么了,被气的!

  贺明琅抿了口茶,他不能给唐明珠甩脸色,瞪了眼自己儿子,道了句:“无事。”

  他想着,等一会没人了,定要揍这臭小子一顿,管教儿子要从小做起。

  忽然,崔鸿“哎呀”了一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只见他身上濡湿一片,原来是孩子尿了,唐明珠赶忙拿了帕子过来替他擦拭,尴尬地说道:“明明方才还把过尿的……”

  崔鸿却不介意,接过帕子:“不碍事,不碍事。”

  两人手忙脚乱,只有空闲着双手的贺明琅抱过了儿子,他伸手在儿子鼻子上轻轻一捏,小声道:“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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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鸿留用了晚饭,贺明琅将他送出门,回来以后,看着唐明珠坐在一旁发呆,已不似饭桌上那谈笑风生的模样,就知道会这样,贺明琅叹了口气,走了进来。

  唐明珠见他回来,站起了身,先问了句:“崔大人走了?”

  贺明琅嗯了一声,就那样看着她,唐明珠欲言又止,咬唇半晌,问道:“他今天来找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要不然方才在门口两人神情怎么那般奇怪,贺明琅见瞒不住她,索性都说了:“皇上昨日下旨,三日后斩首季靖安。”

  唐明珠眼前一黑,贺明琅忙扶住了她,她攥着他的衣襟问道:“那我爹呢?”

  贺明琅握住她的手,安抚说:“暂时轮不到你爹,陛下下令一月斩一人。”

  “一月斩一人,什么意思?”

  “如今陛下身子每况愈下,觉得是神庙之事惹怒了神灵,盛怒之下要将所有人一并斩首,是长公主说,皇家刚逢喜事,不宜杀孽过重,所以才改口一月杀一个。”

  唐明珠双腿一软:“那还不是要斩?”

  贺明琅扶着她的腰身,道:“这是缓兵之计,季家那么多人,轮到岳父的时候,都到明年年关了,这么长的时间,总会有变数。”他凑到唐明珠耳边,轻声道:“陛下可能活不了几个月了。”

  唐明珠听不进去,皇帝已病了这么久,却还没事,难道唐宴活命的机会要寄希望于跟皇帝比命长么?

  但有时候的事情就是这样,绝处方能逢生。

  皇帝病入膏肓,却眷恋权势,要方士给他下了重药,原本空虚的身子加速衰竭,终于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龙驭宾天,而彼时季家人已死绝,当月要斩首的,正是唐宴。

  得到消息的当晚,唐明珠昏了过去,醒来万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国丧,举国哀鸣,唐宴这事就搁浅了下来,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唐宴这条命才算彻底捡了回来。

  放归那日,唐明珠去接唐宴,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唐宴像苍老了十岁,父女二人相顾无言,半晌,唐明珠才含泪道:“您受苦了。”

  唐宴满面激动,伸手抹了把眼泪,自打进了大理寺,本以为这次死定了,随着季家人一个个被斩,唐宴也日日备受煎熬,好不容易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被告知国丧,所以斩期延后,他惶惶不得终日,哪知自己竟还有命活着,唐宴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女婿贺明琅的功劳,正想着,他转头看向沉默的贺明琅,贺明琅冲他笑了笑,安慰唐明珠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吧。”

  临上车前,唐宴止住了脚步,他欲言又止,唐明珠知道他是想问唐明菀的情况,今日大赦,连他都能放了,何况其他人。

  唐明珠喉头微动,说道:“上车吧,我带您去接她。”

  唐明菀因为大小姐脾气,以及心中怨毒至深,在狱中受尽苦楚,出来的时候,唐明珠几乎认不出,满头枯草般的头发,偶尔看能看见虱子在其间穿梭,身上的衣裳破烂的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更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她见到唐宴,一把扑进他怀里,父女二人哭的肝肠寸断,唐宴看到女儿这样,满心愧疚,不住地说是自己害了她,唐明菀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父女情深分外扎眼。

  贺明琅低头看着身边的唐明珠,轻声道:“难受么?”

  唐明珠摇了摇头,说道:“习惯了。”

  这么多年,本就是如此,他的父爱大多给了唐明菀,再难挤出一点给她,而唐明珠为人子女,无法做到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保他一命,就当是还生养之恩吧。

  唐家被抄,名下的地契产业都被充公,再无容身之所,贺明琅将他们安置在庄子上,眼不见为净。

  从前庄子荒着,只有下人打理,唐明珠抱怨过几回,明明可以买铺子,却非要买庄子,可这次却派上了大用场,回程的时候,唐明珠问他:“你置办庄子,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么?”

  贺明琅笑道:“我又不是神,什么都能算准,只是有那么多亲朋好友都在官场,难免遇到什么事,未雨绸缪罢了。”

  唐明珠抹平衣角,笑道:“你总是那样周到,若不然……”

  若不然,她只有跟唐明菀同处一个屋檐了,她可不愿意,贺明琅握着她的手,道:“就算没有庄子,我也不会让你讨厌的人进家门的,反正咱家有钱,酒馆客栈随他们选。”

  “那成什么样子?”

  “能活着就不错了,至于活成什么样,还由得了她么?”

  事后,唐明珠从银号里将唐宴给她留的东西拿了回来,作为他东山再起的资本,唐宴只是看了一眼,便推了回来,他不肯接受,反而在陇上种起了地。

  唐明珠不理解,可贺明琅却是能懂他的人,他说唐宴这辈子财已赚到了极致,可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不如做个普通人,就算出事,也绝不会是捅破天的大事,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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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明琅的一张嘴,可能开过光,安稳了没几天,果然出事了。

  庄子上的下人来报,说唐明菀失踪了,贺明琅派人去找,得到的消息却是她一早出了城门,往西面去了。

  “西面,那是去往豫县的方向。”贺明琅淡淡道。

  豫县,那是江淮安任职的地方,她果然还是不死心。

  自打顾湘成亲以后,他们再没有江淮安的消息,但他跟唐明菀的这段孽缘,害他丢了官职,丢了前途,未来不知道要难多少倍,看到唐明菀,他总会令他想起曾经那些过往,像从前那般推心置腹地对她,恐怕难了。

  唐明珠担心唐宴,坐车去看他,可到庄子上的时候,他正赤脚在陇上撒种,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唐明珠有些意外,开口道:“唐明菀可能是去了豫县。”

  唐宴的手微微一顿,叹息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她去吧!”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从前唐明菀有什么闪失,唐宴定然比谁都着急,可如今他能说出这句话,甚至不多问半句她的去向,唐明珠忽然有些释然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第三年的时候,唐宴一病不起,临终前,他将唐明珠叫到跟前,说道:“这辈子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和你,年少时犯下太多的错,希望你能原谅。”

  唐明珠看着被病痛折磨得如同枯槁的老人,忍不住痛哭起来,半晌她点点头,唐宴才虚弱地笑了,他悠悠呢喃:“罪孽啊!”

  最后长叹一声,咽下最后一口气,便撒手人寰,唐明珠悲痛难当,尽心为他料理了后事。

  又过了两年,唐明珠怀孕了,这次生的是个女儿,儿女双全,成了她一个“好”字。

  同年,江淮安回朝任工部侍郎,他娶了娇妻,又生了两个孩子,身边却不见唐明菀。

  贺明琅升任内阁大学士,自此扶摇直上,直至权倾天下,唐明珠妻随夫贵,加封诰命,贺家子女争气,以贺家满门荣耀,盛极一时,但这都是后话了。

  正文完

  番外一

  唐明珠要照顾儿子,已经有数月不曾与贺明琅同房,某个酒足饭饱的午后,唐明珠自他跟前走过,她原本偏瘦,如今略微丰腴了些,更显得珠圆玉润,袅娜的腰身尤其勾人,除了她怀中抱着睡得直流哈喇子的臭小子分外碍眼以外,没有一处他不满意的,可佳人近在眼前,却更如远在天边,贺明琅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跟宫里的太监也没什么差别。

  贺明琅的目光追随着唐明珠,侍女端着果盘进来,恭恭敬敬地摆在他面前,还说了句“大人慢用”,全程他神思游荡,半点没入耳。

  抬眼的一瞬间,那侍女忽然“哎呀”了一声,同时惊醒了贺明琅,侍女急道:“大人怎么流鼻血了。”

  贺明琅伸手一抹,点点猩红自指尖散开,只觉鼻腔一股热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冒,贺明琅蓦然躬身,这才没滴到衣服上,茹素数月,便是这样的结果。

  那侍女赶忙从怀里掏出丝帕,替贺明琅擦拭起来,她柔声道:“大人,您需要将头仰起来,这样才能止住血。”

  贺明琅闻言,似乎是有这样的说法,便将头高高扬起,他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任由侍女擦拭着,好一会儿,鼻血止住了,贺明琅坐直了身子,眼睛一晃,正对上两团白肉。

  那侍女为他擦拭时欺身过来,她领口开得低,贺明琅被白花花的一片晃得有些头晕目眩,忽又觉得鼻腔里一股热流涌出。

  他移开目光,沉声道:“行了,下去吧。”

  那侍女似乎也察觉到二人的暧昧,她红着脸,赶忙从贺明琅身上下来,见贺明琅不再说话,这才应了声“是”出去了,只留下一条染血的帕子。

  自打生了儿子,贺明琅没有一天不后悔,那半大的臭小子,长得丑就算了,整日里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就这么个玩意儿,将唐明珠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抢走了,严重影响了属于贺明琅的而生活。

  “真不知道生儿子干什么!”贺明琅懊恼道,说罢起了身出门去。

  本以为出回血去了火气,也就罢了,岂料,他夜里又做起了巫山云雨梦,醒来时,身下狼藉一片,那湿漉漉的一滩东西仿佛嘲笑他一般,他懊恼地打在身侧的床榻上,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遂抱起枕头,起身往唐明珠屋里去。

  月华倾泻,他轻轻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贺明琅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床上传来唐明珠绵长的呼吸声,他凝眸一看,那臭小子躺在最里面正睡得香甜,小小的身子霸占了大半张床,他要想躺进去,必得先将他往旁边挪一挪。

  贺明琅将自己的枕头放下,随即屏住了呼吸,伸手去抱自己儿子,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唐明珠,见她没有醒来的架势,才稍稍安心。贺明琅将半截身子探了进去,伸手把儿子往旁边挪了挪,觉得还不够,又扒拉了两下,软乎乎的身子就地打了个滚,那小子立时皱巴了脸,委屈地大哭起来。

  贺明琅还保持着探身进来的姿势,见他一哭,心中一惊,暗道糟糕,下意识转眼去看唐明珠,唐明珠自打有了孩子,夜里睡得都轻,一听见孩子的哭声,立刻被惊醒,但见头顶一个黑影罩着,似乎是个男人,唐明珠大惊之下,“啊”地大叫起来,随即伸手将痛哭的儿子捞过护在怀里,便要往床根儿缩去。

  贺明琅忙扯住她,一把堵住她的嘴,说道:“别喊别喊,是我。”

  唐明珠哪里听得进去,见那人上手,伸手胡乱一挥,结结实实打了贺明琅一耳光,他微微一愣,抚着脸站在一旁,这叫什么事儿啊,回自己卧房跟做贼似的,他不过就想跟媳妇亲热亲热罢了……

  院中此刻也有了动静,贺府的下人是精挑细选进来的,平日里唐明珠待人和善,银钱又多,个个都是尽心尽责,一听到唐明珠大叫,奶娘并着几个丫鬟胡乱套了件衣裳,立时便提灯赶来,家丁不方便入内院,只招呼了棍棒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大胆贼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奶娘色厉内荏,当先闯了进来,她手里提着灯笼,待那灯光罩在“贼人”脸上,她惊讶地发出一声“啊”,随即道:“大、大人……”

  贺明琅揉了揉脸,放下手,没好气地“嗯”了一声,随即在椅子上坐下。

  唐明珠这才看清那人面貌,那方才她打的贼,也是贺明琅了?

  “你、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屋里干什么?”

  贺明琅抬眸看她一眼,那眼中说不出的清冽,还带着一丝丝寒意,他抬手敲了敲桌子,阴恻恻地反问:“怎么,这难道不是我屋里?”

  “……”唐明珠一时无语,见他面色不豫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这语气,听着像是要吵架。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还是奶娘先反应过来,回头朝众人挥手道:“没事了,都回去睡吧。”

第六十六章 结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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