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可以滚了
星烁大楼内， 梁遇春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外，紧张地搓手。
不一会儿，秘书出来， 向他做一个“保重”的表情，快步离开。
梁遇春额上的汗立刻就冒出来了，他小心翼翼敲门进去，见到办公桌后闭目养神的宁逍，小心唤道：“宁总。”
宁逍闭着眼说：“怎么回事。”
梁遇春蹭蹭手心的汗， 心脏突突直跳， 他把那天姜随遇撞到头的情况原原本本汇报一遍， 宁逍一直听着， 没有出声，梁遇春拿不准他的意思，更加忐忑不安。
过了半晌，宁逍说：“什么时候出的意外。”
梁遇春：“三……三天前。”
宁逍睁开眼， 身体前倾， 手肘搭在办公桌上，“为什么今天才汇报？”
梁遇春舌尖颤了颤， 被宁逍这样盯着，他感觉自己表情都僵硬了， 硬着头皮说：“本来……本来以为这种小事不用打扰您……”
“不用打扰我，”宁逍点点头，面色还算平静， 过了几秒， 他捏起桌侧几张文件，猛地向前一甩，“如果不是媒体的新闻被公关截了， 我还不知道拍戏现场出了这种重大事故！”
哗啦一下，几张小报新闻通稿扔到梁遇春脚下，梁遇春慌慌张张捡起来，随便翻了两眼。小报媒体喜欢夸大事实吸人眼球，把事情描绘得分外吓人，还说姜随遇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梁遇春小声辩解：“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
宁逍怒极反笑：“那你想多严重？”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梁遇春知道多说多错，不敢再说，他低头擦汗，避开宁逍咄咄逼人的眼神。
整间办公室只能听到宁逍愤怒的喘息，梁遇春鹌鹑似的低着头，助理缩在电脑后面，一点头都不敢冒，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宁逍一向都是笑面虎，在人前永远是翩翩绅士的模样，鲜少有这样大发雷霆的时候。梁遇春和宁逍的助理叫苦不迭，心想真是撞*枪*口上了。
半晌，宁逍问：“姜随遇的情况怎么样。”
梁遇春说：“已经好多了，我上午问他，说不怎么吐了，就是有时候会犯晕，还在吃药。”
宁逍：“我知道了。”
紧接着对助理说：“给我看下最近的安排，调出半天空档来。”
助理忙不迭应是，小心翼翼问：“宁总，需要上午还是下午？”
宁逍问梁遇春：“姜随遇一般什么时候醒着？”
梁遇春其实也不清楚，结巴着回答：“应该是上午吧，下午他好像容易发烧，经常睡着。”
宁逍：“发烧？”
梁遇春：“听说是对常用药不耐受。”
宁逍垂眼沉默片刻，对助理道：“明天上午空出来。”
梁遇春心里倒吸口冷气，同时犯嘀咕，宁逍对姜随遇的态度真是捉摸不定，让人疑惑。
“行了，没别的事，你先走吧。”
梁遇春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和宁逍道别，正转身要走，宁逍又道：“等等。”
梁遇春一口气梗在嗓子眼，转回身看他。
宁逍：“把他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发给我。”
梁遇春连连点头，当场掏出微信发送，宁逍收到后，顺口问：“他一个人？”
梁遇春：“不是，他和晨风总裁叶未安住在同一个套房，但是不同房间。”
宁逍刚平复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梁遇春战战兢兢，小心道：“宁总，我先？”
宁逍深吸口气，声音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去忙吧。”
梁遇春出去后，宁逍点开电脑里的一段视频——是《风起尘归》剧组那天无意中录下的视频，姜随遇整个摔倒过程都记录在视频里。
视频最后，姜随遇被众人拥在中央，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血从头侧流下，触目惊心。
宁逍指尖微蜷，强压下心里突然出现的怪异情绪——也许可以称之为心疼。
姜随遇走到客厅，发现杨媛和张秘书过来了，正和叶未安低声交谈。
应该是怕吵醒他，几人特意在客厅里商量事情。
杨媛最先看到他，小碎步迎上来，关心道：“感觉好点没有？今天还一直吐吗？药有没有按时吃？晕不晕？你先坐下。”
姜随遇感觉杨媛看他就像老母亲看娃，尽心尽力关怀备至。这几天住院，杨媛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还每天按时往这边跑，就为了看看他的情况。
姜随遇推着她往前走，安慰道：“好多了，你不用天天过来的。”
两人走到沙发坐下，姜随遇正好坐在叶未安身边，叶未安放下文件，伸手摸摸他额头，淡淡道：“烧退了。”
动作流畅自然，语气温和平淡。
就像在关心朋友一样。
杨媛和张秘书要被这一幕吓死了。
这可是叶总啊！那个人称“活阎王”的叶未安啊！这么温和温暖温柔的语气动作是怎么回事！
崩人设了啊！
更令人惊讶的，姜随遇反应也很平静，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抵触抗拒，浅笑着说：“睡一下午，再不退就出事啦。”
亲娘诶。
整间客厅仿佛被无形的气氛所笼罩，张秘书和杨媛对脸懵比，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发生什么了？！
叶未安和姜随遇闲扯两句，继续跟张秘书做吩咐，张秘书一本正经凑过去，眼神却总忍不住往姜随遇那边瞟。
另一边，杨媛拉着姜随遇，小声问：“这是什么情况？”
姜随遇茫然：“什么什么情况？”
杨媛：“你和叶总……”
姜随遇了然：“哦，我们说开了，现在是普通朋友。”
杨媛心里一梗，真想摇着他肩膀吼：你快醒醒，你们两个之前那样的关系，怎么可能做普通朋友，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图谋不轨啊！
但叶未安在场，她不敢表露，只能忍气吞声地捶两下包包，露出老母亲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姜随遇没看懂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顾自道：“我今天感觉挺精神的，杨姐，你跟我说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吧。”
“行。”杨媛利落地掏包包，拿出一沓文件，一张张散开说，“这是你最近的行程表，但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出院，近两天的活动我都推了，过两天的待定。比较重要的是《松枝挂明月》的围读会，还有《爆炸吧，演技！》的最后一期。”
她把行程单给姜随遇看，“一切都以你的身体状况为主，要是恢复情况不理想，这两个也都可以推。”
“还有就是这两个，新接的资源，一个综艺，一部电影，我觉得都挺适合你的，你看看。”
姜随遇接过几份文件，一张张地翻。
他现在处于事业急速上升期，合作来得又多又杂，正是需要谨慎挑选的时候。
其实按照正常进度，他现在应该在赶几个比较重要的通告了，这一摔实在也巧，摔在他最紧最忙的时候，工作耽误了不少，但又确实给了他时间，让他能够静下心，考虑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
姜随遇先翻了综艺的合作，其实他不太喜欢上综艺，一来综艺比较吵闹，他性格不太习惯，二来演员总上综艺，容易让观众习惯演员本人，从而代入角色中去。
《爆炸吧，演技！》属于演艺类综艺，姜随遇觉得还好，其余的他一般能推则推。
但这个不一样。
综艺名叫《山水之间》，旨在宣传传统国画技艺，整个策划案写得非常有趣，设计的一些环节也很引人入胜，姜随遇逐页翻过，问杨媛：“主题是国画，但是还穿插了其余传统技艺？”
杨媛点头：“对，节目组那边说，除了国画，其余像乐器、剪纸、皮影，都有涉及，但不会像国画那样篇幅很多，可能会融在嘉宾互动里。”
姜随遇感觉很有意思，笑着说：“我想去。”
“那就去！”杨媛真的十分惯着姜随遇，一切都以他的喜好为先，她把综艺的策划案接回来，给姜随遇看电影剧本：“还有这个，黄为民导演执导的，青春校园剧，主题挺有深意的。”
姜随遇看眼大致剧情，主要讲的是高中生恋爱，当然为了过审结局BE了，但整个影片主题是关注青少年心理压力和家庭暴力，姜随遇几乎立刻想到小风铃，以及那天在派出所见到的事，他心头涌上一股冲动，直截了当道：“这个我接。”
杨媛给他的这两个资源都很合他性格，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姜随遇感激地笑笑，这时叶未安插进来一句：“电影先别接。”
姜随遇脱口而问：“为什么？”
叶未安拿走他手上的剧本，翻看一小会儿，说：“这是你第一部 电影，角色、类型、时代、导演团队，这些能决定你以后在电影方面的发展。”
他把剧本递给杨媛：“这个先压下，如果对方催得急就换人，不急就先等等。”
杨媛双手接过，点头应好。
姜随遇眼巴巴看着被拿走的剧本，他是真的挺想演这戏，经历过小风铃的事，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传达给粉丝一些东西，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剧本来得很及时，恰好把他未曾诉之于口的东西说出来了。
也许是姜随遇盯着剧本的眼神太热烈，叶未安沉默几秒，说：“你现在最首要的，是考虑如何转型，怎么在电影圈打响第一枪，剧本都是可以周圜的，你要是喜欢这种，以后公司可以建一个类似的项目。”
杨媛和张秘书对视一眼：好家伙，一掷千金。
姜随遇连忙推却：“您说得对，处女作很重要，这个先放下吧，我也不是非演不可。建项目什么的太开玩笑了，哈哈哈。”
一屋四个人，叶未安表情认真，杨媛和张秘书双脸震惊，只有姜随遇为了缓和气氛笑起来，随即张秘书也跟着笑了笑，几人心照不宣地把这页掀过去。
送走杨媛和张秘书，姜随遇回到客厅，发现叶未安眉眼一直沉着，似乎有很烦心的事情郁结于心，沉沉的郁气笼罩在眉头。
“怎么了？”他关心道。
“没事。”
叶未安把文件都放到一边，心里仍旧因为下午的梦堵着，他驱动轮椅回房间，“我静一会，你去吃饭。”
姜随遇走进厨房，晚饭都放在恒温箱里，饭和菜一点没动，他喊叶未安：“您也来吃点？”
“不吃。”
姜随遇探头望了眼，叶未安已经把房门关上了，正好佣人进来，姜随遇问他：“叶总晚饭吃了吗？”
“没有，说没胃口。”
姜随遇看眼做好的饭菜，种类挺多的，惊讶道：“这样也没胃口？”
佣人是从叶未安家过来的，对叶未安比较了解，无奈笑道：“叶总不爱吃的东西比较多，一般没有他特别爱吃的，就不吃了。”
姜随遇看着一点没动的晚饭犹豫一会儿，翻开冰箱，找出阿姨为明天备好的食材，开火烧水。
叶未安关了灯，窗帘也全拉上，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无人在侧，没人打扰，他的心情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不会再去想叶枫和汪美琴的那副嘴脸。
也不会再频繁地回忆起母亲去世前的样子。
偌大的世界，只有他自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才是他发自内心的平和与宁静。
叶未安闭目听着心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在浓郁的黑暗里，他可以暂时放弃对时间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渐渐飘来一阵香味。
叶未安愣了下，睁开眼。
房门打开了。
姜随遇看到大半个身体埋在黑暗里的叶未安，笑道：“我煮了点玉米排骨汤，叶总喝点吗？”
他转身把汤端上桌，边摘手套边说：“就是今天没煮多长时间，应该不会很香。”
叶未安的脸浸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表情，姜随遇又把其余的饭菜都端上来，因为一直在恒温箱里放着，饭菜仍是热的，碗筷摆好，他抬起头，对叶未安笑笑。
叶未安雕塑似的在阴影里沉默半天，终于，轮椅缓缓动了，他来到饭桌边。
姜随遇把碗筷递给他：“多少吃一点。”
叶未安表情淡淡，没说什么，却接过了碗。
“下次不用搞这些，让他们做就好。”他说。
姜随遇给他盛汤：“没关系，我在家也是自己做饭，而且做习惯了，连着几天不做还有点不舒服。”
汤做得急，排骨没有熬得很软，金黄的玉米粒沉了底，在碗底铺开一层。淡色的油花儿浮在水面上，看起来并不腻，香气一点点散出来。
叶未安突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玉米和排骨？”
姜随遇惊讶：“您喜欢玉米和排骨？”
叶未安：“……你第一次来探望就带的这个。”
姜随遇：“韩佑说您喜欢喝，我那时候不知道您喜欢这两种，歪打正着了。”
叶未安意味不明地笑笑：“你可真会歪打正着。”
姜随遇想说都是缘分，但看叶未安已经低头喝汤，就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吃饭。
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瞥叶未安。
叶大总裁的挑食，挑的很有个性。
排骨只吃顺溜好看的，鱼香肉丝的青椒和胡萝卜都吃（切丝的），宫保鸡丁的青椒和胡萝卜一概不吃（切丁的），茄子不吃皮，娃娃菜只吃个尖儿，土豆一定要切成适当大小他才吃。
一顿饭下来，姜随遇的饮食观都受到了震撼。
养叶未安大概比养猞猁还费劲吧。
饭后姜随遇想刷碗，被叶未安拦住，并用一种“你敢刷我就撤了你所有资源”的表情威胁，遂作罢。
两人一个伤一个残，夜晚都没什么事情可干。姜随遇的床铺床垫都换了新，不用再蹭叶未安的床角了。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叶未安在工作，姜随遇在看书。
叶未安突然问：“下午你睡得不安稳，做噩梦了？”
姜随遇：“不算噩梦，梦到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以前什么事情？”叶未安放下电脑，竟然颇感兴趣地看过来。
“以前……”姜随遇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回忆。”
叶未安没有追问，注意力又回到工作上。
姜随遇看了会儿书，药效上来，渐渐有些困了，他把书放到一边，对叶未安道：“我先睡了，叶总早点休息。”
“给我念一段书里的话。”叶未安说。
姜随遇不明所以，翻开刚合上的诗集，念了最后看的一首诗：“你在夜晚之外进来，
手里捧满鲜花，
现在你将从那混乱的人群中出来，
离开那场谈论你的骚动。
我见过你身处重要的事物之中，
愤怒于他们在平庸之地
提及你的名字。
我宁愿冰冷的波浪淹没我的头脑，
这世界干枯如同一片死叶，
或者像结荚的蒲公英被一扫而空，
那样我就会再次找到你
独自一人。”
叶未安勾起唇角：“晚安。”
姜随遇有点莫名其妙，但睡意上来，他轻轻打个哈欠，“晚安。”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休息得很好。姜随遇第二天起床，甚至觉得自己的脑震荡已经痊愈了，可以立刻飞出医院和粉丝见面了。
医生毫不留情掐灭他的美好幻想。
不过他的康复速度确实比想象的要好，大家都很高兴，马成就在一片欢声笑语里带来一个噩耗
宁逍来了。
姜随遇一整天的好心情在这四个字里消失殆尽。
叶未安一大早就去做康复训练，这时并不在房里。姜随遇眼看着宁逍先进门，笑容温暖和煦，仿佛什么背后捅人的事都没干过，紧接着是抱着花篮果篮的助理，最后扛着机器的摄影。
一看到摄影那沉重的大黑盒，姜随遇秒懂：要演戏了。
《风起尘归》的团队隶属于星烁，演员出现这样的意外事故，星烁公司也要有所表示，起码在被媒体曝出来之前，双方感情深厚的公关要做到位。
视频就是用来做公关的。
姜随遇扬起笑脸，和宁逍你来我往，把“交情亲厚”四个字演得十成十。
摄影一关机器，他立刻敛起笑，淡淡看着宁逍。
宁逍笑容不减：“你这变脸速度是和叶未安学的？”
姜随遇没什么表情：“与你无关。”
宁逍讥笑：“都睡到叶未安旁边了，就别跟我装天外飞仙了吧，姜随遇。”
姜随遇感到可笑：“我睡在哪里和你有关系吗？我需要对一个卯着劲打压我的人和颜悦色？”
宁逍故作惊讶地张开嘴：“竟然还能看出我在打压你，还不错，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点。”
姜随遇冷冷地看着他。
宁逍歪头一笑：“这阵子吃的苦头还不够吗？还准备和我对着干？”
姜随遇：“你准备自己走，还是我叫保安带你走。”
宁逍笑道：“我来看望你，东西都带得齐全，也没有闹事，保安想挟制我是违反规定的，你不知道？”
姜随遇皱起眉，还没说话，门口传来叶未安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可以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念的诗是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的《弗朗西斯卡》本来想写修罗场结果又没写到
啊
明天再战！
（前天答应昨天更五千到一万，昨天没做到，今天补上啦！四舍五入就是我兑现承诺了叭=w=）
感谢在2020-10-10 18:22:16￣2020-10-11 20:5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鵷雏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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