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暮色将至

  窗外阴着天, 太阳悄悄藏起来,带走了黑石山洞里本就不多的光亮。

  卫惟坐在餐桌前盛粥,给刚从内室出来的应仰示意把灯打开。

  应仰抬手按开壁灯, 远远望了一眼,不情愿道:“怎么还吃这个?”

  卫惟抬头看他一眼,盛粥的手却不停。看了吧, 都是惯的, 原来吃什么都行,现在喝个粥都挑食。

  “和昨天不一样,”卫惟盖好粥盅的盖子, 又把他那一碗推到座位前,“昨天是猪肝粥,今天是鲈鱼粥。你哪儿这么多事,有吃的就不错了。”

  应仰坐下看了看碗里的鱼片,问她,“鲈鱼和猪肝补什么?”

  卫惟喝一口粥, “补气血。”

  应仰盯了她一眼没说话。

  “真的, 你管它补什么。”

  卫惟催他,看他低头吃饭又心虚地看他一眼。阿弥陀佛,鲈鱼补肾。

  吃完饭应仰收拾好餐桌出来, 看见卫惟正在看电视,还是电影,叫什么《暮光之城》。

  应仰看了一眼,没看出来有什么难过的地方, 倒是卫惟一脸哀戚,让人感觉男女主马上要生离死别。

  应仰甚至她胡思乱想的能耐本事,过去揉揉她的脑袋,“别自己瞎想,他们这不是挺好?”

  “他们会分开。”

  “你怎么知道?”应仰问。

  “我看过原著。”

  “.......”

  明知道结局让自己不舒服,还非要心痒坚持着看下去,女人就是这么复杂矛盾的生物。

  卫惟提心吊胆又一脸期待,应仰无话可说,干脆坐到桌子上挡住她。卫惟还是忍不住挪身子伸头去看,应仰又把她拉回来,“不高兴就别看,看个别的。”

  又随手换了个台,草原上出现一群羊。就停在这个台上,应仰随手把遥控器扔到远处的地毯上。

  “你讨厌!”卫惟拍他的手,“我不看喜羊羊。”

  “小孩子就老老实实看这个,”应仰从桌子上下来坐到她身边,“别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卫惟一向好哄,看喜羊羊也能看得津津有味。这边悠闲自在什么都不管,身边对动画片毫无兴趣的人倒是想起了什么。

  拉开桌子底下放药的抽屉,从她那天买来的药里翻翻,果然看见那个长方体药盒。拿着那药盒在她面前晃晃,把人从青青草原拉回了现实。

  应仰严厉问她,“这是什么?”

  卫惟眨巴眨巴眼,没敢说话。

  “给我念念。”应仰把药盒扔给她。

  卫惟又眨巴眨巴眼,看见应仰盯着她不容商量,卫惟张了张嘴,“毓....毓婷,左...左什么诺孕酮片.....”

  卫惟垂死挣扎,指指药盒,“这个字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就敢买?”

  “......”

  他语气平静,但卫惟知道,他有多平静就有多生气。

  应仰板着脸严肃吓人,“不认识你就敢吃?”

  药盒被他拆开,铝塑板上整整齐齐的白色药片少了一粒。

  “.......”

  卫惟下意识摸摸自己耳朵,忘了毁尸灭迹了,这下要完。

  “应仰,”卫惟讨好着抱他胳膊,“我就提前吃了一片,我....我们不是没那个什么吗?”

  “你还想吃几片?”应仰扔了手里的药,气得恨不得打她一顿,“你知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副作用?和你说了多少次,你身体不好别乱吃药。”

  应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点,偏过头去不看她,“你死了这条心。别说我现在不会,就算我会,我他妈也不用你吃药。”

  说到最后脏话都出来了,卫惟知道人真生气了。得哄,不哄一会能砸了桌子。

  “我错了,”卫惟直起身子去捧他的脸,“别生气,我这就把它扔了,”卫惟像在哄小孩,随手把药盒拨拉到地上,“你看我把它扔了,你别生气了。”

  卫惟去抚他的眼眉,“我再也不碰这个了,你板着脸就不好看了。”

  人还是不理他,卫惟晃晃他的胳膊,声音软下来威胁他,“应仰,你再这样我走了。”

  应仰抬头使劲呼吸让自己缓缓,缓了几秒钟低下头来看她,还是伸胳膊把人搂进了怀里,“下不为例。”

  ——

  难消除的冲突和龃龉在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应仰哄一下卫惟就能好,卫惟主动和他说一句应仰就会低头。

  外面阴天刮风要下雨,丝毫影响不到里面互相依偎彼此依靠的人。

  卫惟没法和他说清楚她这混账想法到底是哪来的,总不好把温家姑姑的事告诉他,更不好说是她做贼心虚未雨绸缪。

  要是让应仰知道她这荒谬想法,肯定要被他笑死。

  “你手机是不是在响?”卫惟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从他怀里抬头问他。

  她的手机在身边,没有动静,倒是应仰的手机在卧室里。

  “我去看看。”

  应仰走进卧室,他手机确实震个不停。不是电话,是一条条彩信。

  不知名号码不知名的人,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他的手机号。

  彩信里的图片,一张张乱七八糟,垃圾,鬼脸,动物尸/体,甚至还有血/腥骇人令人作呕的东西。

  一条接一条进来,应仰面无表情看看,最后删干净把那个号拉进了黑名单。

  没数这是第多少次,反正次数不少。之前他出门就来人堵他,现在他不出门,又成了各种恐吓骚扰。

  应仰一直没搭理,没什么好在意的。之前狂妄放肆得罪的人不少,一掷千金不给人面的事他都干过,树仇这件事,比交朋友容易得多。

  应右为早给他打了预防针,天道有轮回,应右为也乐见让他长教训。

  一个不入流的赵鹏川都知道他现在不似从前,更遑论其他有点小本事的人。

  怕卫惟一个人等得久了,应仰收了手机出去找她,卫惟也刚和人打完电话,看他出来和他说,“我爸妈要回家了,我得走了。”

  应仰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别了,”卫惟说,“你老实在家待着吧,外面这么冷,你病还没好。”

  卫惟穿上自己的外套又把他的外套藏到一边,“你别出去了,我自己走就行。”

  “不行,”应仰态度坚决,“你一个人不行。”

  有赵鹏川那件事在前,他万万不敢再让她一个人出事。

  外面的风呼呼刮着,撞得落地玻璃咣咣作响。

  卫惟态度也坚决,“不行,你不能出去吹风。”

  应仰不听她说话自己拿去外套,卫惟无奈,应仰最近动不动就一脸严肃又硬邦邦,像个万恶的专/制独/裁者。

  风又大了些,像云朵中藏着的调皮孩子在比谁吹的号角声响亮。

  “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卫惟退步,“我再有空的时候准你去接我行不行?我让我哥送我回家,正好让他打掩护。”

  好说歹说才阻止住应仰,应仰陪他去找卫诚,看见两个人一起出了门才勉强放心。

  卫诚没直接和卫惟回家,反而带着她绕了一圈去见了见蒋姝,蒋姝在商场兼职买衣服,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生生把身边的人和东西衬成了背景。

  蒋姝没看见两个人,卫惟撺掇他,“哥你快去啊。”

  “滚蛋,别想看热闹。”

  卫诚没看蒋姝,倒是左顾右盼把周围看了一圈,最后又给卫惟掏钱,指了指一家奶茶店,“去买热的,给她送一杯,别提我。”

  卫惟乖乖按要求照做回来,卫诚又带她出门直接打车回家。

  天冷要坐车回家的享受准则一向是卫诚的风格,卫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快到家时,卫诚没头没脑来了句,“最近别和应仰一起出门。”

  卫惟没听明白。

  卫诚又说,“实在要出门也离他远点,别太亲近。”

  “为什么?”卫惟问。

  卫诚正在付车钱,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有伤风化。”

  “........”

  你看蒋姝看到眼睛都直了的时候怎么不告诉你自己非礼勿视?

  ——

  宝儿:我到家了!

  应仰来来回回看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看了好几遍,好像能从这句话里看出个卫惟来。

  云朵不断换位置,连累到太阳一会露出头一会又藏起来。天色发黄,房间里也忽明忽暗,应仰终于看够了那句话,给她回了一个“好”。

  消息很快进来。

  宝儿:下次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

  应仰笑笑给她回消息:行,什么时候都行,随叫随到。

  这句话发过去,她的消息再没进来。

  应仰坐在内室的沙发里,房间没开灯,光源来自落地窗外的一片天。乌云压下来,房间很快湮没在昏暗里,阴影遮住他半别身子和脸,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个给人感觉不算年轻的男人,有一口被烟酒磨坏的嗓子。

  他声音沙哑,让人听着不舒服,语气不熟稔也不见外,“应仰,摊上事了?过来和人说一声,差不多就算完了。”

  是应右为的老交情,摸得清北都街上的黑事。

  “知道了严叔。”

  说好的地方藏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场里,角落里都泛着乌烟瘴气。

  应仰已经许久没踏足这种地方,不做停留一路穿过,进门坐下清净不少,还是觉得脑袋里嗡嗡难受。

  给他打电话的男人坐在正中央。中年人,穿黑色唐装和黑裤布鞋,正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应仰和他打了声招呼,男人也不多说,只点点头,把桌子上富春山居给他推了过去。

  应仰随意笑了笑,拿了根烟叼在嘴里,往沙发背上一靠,又成了原来那个随心所欲的少爷。

  他不用要火,很快有人弯着身子捧着打火机过来给他点烟,应仰低头凑了火,又仰回沙发上夹着烟吐了一口烟圈。

  惬意眯眯眼,一副舒坦模样,活像又抽上大烟还了魂的纨袴膏粱。

  “你倒是自在,给你烟你也抽,不给你你就去爬车底。”

  “严叔,”应仰笑笑,“我一向不难为自己。”

  他什么秉性男人一清二楚,冷哼道:“烟和酒都有了,我现在给你找一个你要不要?”

  “不要,我自己有。”应仰在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您别说笑,我这人不喜欢开玩笑。”

  男人丝毫不给他留情面,说道:“也是,要是没有那个,今天也没有这事。”

  有人推门进来,和男人说人到了。

  严华金挥挥手表示知道,又看应仰一眼,“老应说不管你。他带着齐康去港台,把你留在这儿,我要是真不管,等你让人捅几刀,”他顿了顿给应仰提醒,“你抗住你自己没脸,你扛不住我没脸。”

  人很快进来,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身边跟着当初在夜里堵应仰的人——穿黑色皮夹克脖子里有纹身的青年。

  小老头和严华金客套,“小孩子过家家,”又训那个青年,“茅子,给你严叔赔个礼,大晚上黑灯瞎火不干正事,活该被人收拾。”

  “是,干爹。”

  青年应了,转头向严华金赔礼。

  应仰一直没抬眼皮,直等到严华金踹他一脚,“等着我请你呢。”

  应仰站起来,冲那个小老头弯了弯腰。

  两个人都赔了礼,事可以完了。严华金转转手上扳指,又对那个青年装一副耳提面命的教导样,“他的事你找他,别牵连别人。以后做事儿正大光明,别瞎打听,他姓应叫应仰,你管人家小姑娘叫什么。”

  青年低头听着,老实道:“严叔教训的是。茅子不敢了。”

  后来小老头和严华金说了什么应仰都没注意听,等小老头带着人走了,严华金敲敲桌子提醒他回神,“让人送你?”

  应仰拒绝,“不用。”

  严华金没在意他还想干什么,直截了当叫人,“下雨了,送你回去。”

  应仰走了,严华金招呼外面一直等着的人进来,“把人撤了,不用管了。”

  那人不明白,“严爷,不光那一个,一堆人等着找应小爷麻烦。”

  “敲打一个就够了,没人敢动刀子。”严华金喝了口茶,“他该挨一顿打。棍子落身上顶多断几根骨头。老应说了,让他长长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还是求收藏和评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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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暮色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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