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道是无晴105

  满脸焦急的老管家看见他们,眉头舒展道:“少爷,少奶奶,你们再不回来,老奴便要叫人去找了。”

  江屏笑道:“让厨房多做几个好菜,再开一坛金华酒,我和少奶奶劫后余生,得庆祝一番。”

  老管家忙道:“怎么,你们在外面遇上麻烦了?”

  江屏道:“一言难尽,说了你也不明白。”

  折腾了这一通,在花厅吃了几杯酒,疲倦上涌,吕黛哈欠连天,眯着眼见江屏擎着酒杯,面色沉静,似有心事,便问道:“郎君,你在想什么?”

  江屏还能想什么,不过是为她舍自己,随吕明湖而去的事耿耿于怀罢了。

  他注视着吕黛,忽然想到一个很傻的问题,忍了又忍,没问出口,道:“没什么,困了便回房睡罢。”

  吕黛点点头,回房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江屏挥退丫鬟,坐在床边替她脱了鞋,摘了钗环。她脸庞嫣红,身上滚热,江屏解开她的衣衫,一面抚摸,一面把头低下去。

  吕黛笑起来,扭着身子,伸手推他道:“莫闹,我还要睡哩!”

  江屏按住她的手,在那白生生,香馥馥的嫩肉上咬了一口。他力道不轻,引来一声细细的呻吟。吕黛睁开眼,与他灼灼的乌眸对上,不禁想起捉住猎物的鹰隼,满眼都是非吃不可的凶光,叹了口气,伸手替他解了腰带。

  他身子覆上来,动作有些粗暴,吕黛几次叫他轻点,他都不听。本来就困,又不舒服,小喜鹊便恼了,手脚并用挣扎道:“不玩了,你下去。”

  江屏心中的郁气一下被点着了,恶狠狠地冲撞她,道:“谁跟你玩了,夫妻敦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吕黛痛急了,又哭又喘,双手在他身上乱抓,渐渐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欺负够了,裹着被子背过身去啜泣。

  欲火平息,江屏才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两条胳膊被她抓得惨不忍睹,背上更不知是何光景,苦笑道:“好了,你把我抓成这样,我给你赔个不是,扯平了罢。”

  吕黛不理他,肩头轻颤,哭得可怜。江屏伸手扳她的肩头,欲使她转过身来,被她反手一抓,臂上又添了三道血痕。

  江屏叹息道:“好狠心的鸟儿,不在乎我也就罢了,还下这般毒手。”

  吕黛半是气愤半是委屈道:“我何曾不在乎你,分明是你只顾自己快活,不在乎我的感受。”

  江屏道:“成亲以来,我总是舍不得你,只这一次放纵了些,你便这样,我若为了别的女人弃你于不顾,还不知怎样呢!”

  他到底忍不住,把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又觉得自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转脸看着墙壁。

  吕黛扭头看着他的后脑勺,心中了然,反倒欢喜起来,道:“当时那个情形,换做是你,我也会跟你去的。”

  江屏听了这话,舒坦多了,把之前想问没问的傻话也问了出来:“倘若我和吕道长同时落入陷阱,你选谁?”

  “当然选你。”吕黛说的是真心话,毕竟跟着吕明湖,她也只是个累赘,倒不如去保护江屏。

  江屏回嗔转喜,温存一番,抱着她睡了。

  梦里他又在海上漂浮,漂到那座岛上,侏儒们拿着长矛驱赶他。跑着跑着,听见有个声音叫他的名字,脚步一顿,被长矛击中,飒然惊醒。

  江屏,梦里那个声音又在叫他。江屏循声看去,借着月色,只见窗外有个人影,头戴高冠,像是道士的模样。

  “醒了?出来罢。”再听这个声音,清清冷冷的,仿佛是吕明湖,这么晚,他来作甚?

  江屏还以为是做梦,回头看看吕黛,睡得正香,一点都没听见的样子,便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下床穿了衣服,拿起桌上的玉簪,一边束发,一边走出房门,果然看见吕明湖手持拂尘,立在月下。

  江屏道:“吕道长,你为何大半夜来找我?怪吓人的。”

  吕明湖冷冷道:“若非事关重大,我也不想来找你,去那边屋里说罢。”

  江屏有种不好的预感,跟着他进了东厢房。吕明湖点起灯,他之前已在院子周围布下结界,这时又在房间周围布下一层结界,以免走漏风声,被穆苍梧发觉。

  “江公子……”这个称呼从吕明湖口中说出来,比陌生人还生疏,他向一把交椅上坐了,漆黑的眼睛看着江屏,问道:“妖王穆苍梧的事,你知道多少?”

  江屏被他看得紧张,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在他旁边的交椅上坐下,道:“我只听阿黛说过,穆苍梧是四百多年前的妖王,在天阙山一战中败给了琼芳真君,肉身被毁,魂魄不散,被关在地府。”

  说着奇怪起来,道:“吕道长,既然他被关在地府,前日暗算你的厉鬼又是谁?”

  吕明湖道:“你还不算太笨,穆苍梧早已逃出地府,地府唯恐天庭怪罪下来,隐瞒至今。而穆苍梧自己想必是有很多顾虑,一直化名陆诀,藏匿在俗世凡人体内。地府为了捉拿他,损兵折将甚多,又以吕黛要挟我帮忙。这件事,穆苍梧多半也是知道的,才会利用吕黛暗算我。”

  “原来如此。”江屏恍然大悟,欠身道:“能者多劳,吕道长辛苦了。”

  “江公子,你听说过崆峒派不曾?”

  江屏点头道:“听说是与武当差不多的道门大宗派,我和阿黛在仙酿居吃酒时,遇见过一帮崆峒派的弟子,趾高气昂,确实不同凡响。”

  吕明湖深深看他一眼,道:“就在昨日,崆峒派满门被灭,无一活口,从他们所受的伤看,凶手只有一个。”

  江屏呆了呆,道:“莫不是穆苍梧所为?”

  吕明湖道:“除了他,我和家师都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那次在天风阁,割下焦宗主头颅的应该也是他。”

  江屏道:“这样一个魔头重返阳间,当真是件棘手的事。只可惜我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帮不上你们的忙。”

  “这倒未必,江公子,前不久我从一位前辈的遗言中得知,穆苍梧之所以魂魄不散,盖因他有个分身留在阳世。只要除掉这个分身,便能破了他的生生不息之法。”

  江屏对上他意有所指的目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变了脸色,僵硬地笑道:“吕道长,你该不会怀疑我就是穆苍梧的分身罢?”

  吕明湖道:“若非如此,千门万户宫里那么多面镜子,你为何每次都能选中生门?”

  江屏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像那次赢了乔吉,自己好像站在软绵绵的云端,随时会掉下去。

  吕明湖的话加重了他的恐慌,不仅仅是怕死,更怕自己生来便是个工具。

  不是,一定不是,他稳住心神,坚定地冲吕明湖道:“我运气好而已,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吕道长,你不能因为这个便说我是穆苍梧的分身,这太武断了。”

  吕明湖从袖中拿出一道符,隔空取来一壶茶和一只空碗,将符在碗中烧成灰,倒入茶水,推给江屏,道:“喝了它,你若不是穆苍梧的分身,自然无恙,你若是,我用八卦镜便能照出他存在你体内的妖魄。”

  江屏望着碗中的符水,心想我若真是穆苍梧的分身,这碗水岂不就是催命符?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又急忙否定这个念头,咬了咬牙,端起碗,一口气喝了。

  吕明湖拿出八卦镜,道:“把上衣脱了。”

  江屏脸色骤变,紧紧捂住衣襟,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道:“你方才可没说要脱衣服!”

  他身上都是吕黛抓的血痕,吕明湖这么聪明的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杀了他!

  本来不喝符水还未必会死,这下喝了符水,是不是穆苍梧的分身都要死,江屏一瞬间把肠子都悔青了。

  吕明湖莫名其妙道:“你又不是女人,叫你脱衣服怎么了?”

  江屏目光闪烁,看了看门外,心知在劫难逃,垂死挣扎道:“吕道长,我若不是穆苍梧的分身,你能否保证不杀我?”

  吕明湖觉得他内心阴暗,把自己想成了杀人狂魔,没好气道:“你不是,我杀你作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江屏红着脸站起身,磨磨蹭蹭地宽衣解带,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那些细细长长,纵横交错,还很新鲜的血痕显然是出自女人之手。这会儿功夫,他身边的女人只有吕黛。

  这就是她想要的床笫之欢?

  吕明湖表情没什么变化,平静得出乎江屏意料。他将法力注入八卦镜,镜光照在江屏胸口,赫然显出一条约有两寸长的黑色纹路。

  仔细看,这纹路还在动,仿佛一条被钉住的小蛇。

  江屏低着头,也看见了,脑子里轰的一声,天塌地陷,他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像一尊石像坠入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做凡人好不好?江屏一直觉得很好,即便在吕黛的带领下,见识过种种仙家妙法,他依然不改初衷。

  因为凡人朝生暮死,所以对悲欢离合,世间万物有神仙难以理解的热情。就像吕明湖,他法力高强,相貌英俊,只要他愿意,多的是女人投怀送抱,可他并不觉得男欢女爱有何乐趣。这难道不可惜么?

  看不破红尘,有时是种福气。江屏原以为自己是个再幸运不过的凡人,却没想到自己只是个再倒霉不过的工具。

  他抬起头,面色灰败,一双神采全无的眸子好像被风吹灭的灯,看着吕明湖,并没有求饶,只是涩声道:“吕道长,有你照顾阿黛,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动手罢。”

  他闭上眼,腰板挺得笔直,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倒是比吕明湖想的勇敢。

  吕明湖眉峰紧蹙,收起八卦镜,沉默半晌,道:“把衣服穿上罢。”

  江屏诧异地睁开眼,道:“你不杀我?”

  “杀人并不是好事,让我再想想,或许有不伤及你性命的法子,除掉你体内的妖魄。今晚我与你说的话,勿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吕黛。”

  这样一个人为自己着想,江屏简直受宠若惊,呆呆地点了点头,穿好衣服,道:“吕道长,我死了,阿黛便会回到你身边,你不高兴么?”

  吕明湖瞟他一眼,道:“将来我会带她去天界,我希望她对凡间的回忆都是快乐的。”说罢,拂尘一挥,撤了结界,出门化光而去。

  江屏伫立在夜风中,目送那一点星光远去,喃喃道:“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啊。”

第七十九章 道是无晴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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