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明明只是和他在电车上有一面之缘, 这副熟稔的口吻是闹哪样啊？
刚从被绑架现场获得自由，库洛姆对面前的一群妖魔鬼怪的视若无睹。
岛侑意识到了这个少女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你也是被抓过来的吗？”
岛侑刚一问出口，只见库洛姆转头望向他的身后。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奴良鲤伴带着一种惊奇的口吻, 从集装箱的暗处提溜出一个小到险些看不见的妖怪，妖怪是一个只丑陋的癞蛤蟆, 挂着两条长长的肩带一直向后延伸, 连接到了身后的独轮小拖车上，那歪瓜裂枣的样貌岛侑都没眼看下去。
你们这些妖怪能不能好好长长？
这副样貌走在路上被抓到可是要被罚款的。
“躲在这里这么久, 真是辛苦你了。”
在笑的一脸核善的奴良鲤伴身后的阴影宛若群魔乱舞。属于他的百鬼夜行皆是一致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小妖怪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 “我、我只是个搬运工, 我什么都不知道！”
奴良鲤伴捏紧了拳头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把你知道的，还有不该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黑田坊的锡杖一伸，从另一侧的衣袖中伸出了无数闪烁的银芒的武器, 尖锐的那端几乎要戳进妖怪的皮肤。
“老实点。”
个子小小的雪女都学会恶声恶气地威胁，她吹出了一口寒气，直接将妖怪的拖车冻成了冰雕, “不然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这可真是全员带恶人。
岛侑再看下去都要升起对这个妖怪奇怪的同情心了，赶紧撇开脑袋, 不去看这恐怖的逼问现场。
“谢谢你帮了我。”
转眼间, 库洛姆又变成了岛侑在电车上看到的害羞腼腆的模样，她怯生生地望向岛侑, 好似先前那带着诡异笑容，气场全开的蓝色发少女, 是岛侑自己的错觉。
“不, 没什么事。”岛侑很坦诚道：“我没有帮到你什么。”
“怎么会。”库洛姆的手抚上胸口，她忽然急速地喘息，面上露出了难受不已的神情, 艰难道：“咳……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喂！”岛侑赶紧伸手要去扶她，蓝发少女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身体软软倒在岛侑的手臂上。
“你怎么了？”岛侑小心地扶着库洛姆慢慢往地上躺下，他惊悚地发现少女的腹部肉眼可见地向下塌陷了一大块。
这个症状岛侑前所未闻，从下陷的位置来看，简直就像是其中的脏器萎缩直至消失不见了……
“这个少女有问题。”晴明对岛侑附耳低语道。
“我知道。”岛侑的口气有些生硬，他的思绪有些驳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晴明。
没想到到了现在，他连晴明都无法相信了。
身为阴阳师的土御门晴明竟然是妖怪。
他从晴明与人类无异的外表特征，最后落在了他眼角那一抹有些妖异的红上，大概这就是他唯一发现晴明异于常人的一点。
“晴明，你有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岛侑神情复杂地开了口。
“……什么？”晴明一怔。
“算了，没事。”岛侑也不知道自己在置气什么，不管晴明是善是恶，说到底都与他无关。
岛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库洛姆身上，蓝发少女痛苦地吐息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骸、骸……大人。”
如果这种内脏器官突然缺失的情况是真实出现的，恐怕少女根本无法挺过多长的时间。
这种时候除了器官移植之外最好的方法是使用他的能力治疗。
这是岛侑从事赤脚医生的职业生涯中遇到的病情最为严重的病人，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能不能不费任何代价地将少女治好。
肩膀上的日和感受到他此时不佳的情绪，主动脱离了肩膀上的位置，它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口。
晴明却一把捂住了日和的嘴，“等一下……”
“有话等下再说！”岛侑急切道：“再不快点的话……库洛姆就要……”
“阿侑你冷静一点。”晴明凝神一看，印在碧蓝色眼中的少女呼吸平稳，完全没有先前糟糕的情况，“事情不对劲，她没有事。”
日和被晴明捂住嘴，四下转了转它的豆豆眼，发觉抓着它的人是晴明以后，愣是没有一点要挣扎的意思。
“Kufufu……”
晴明拉着岛侑往后退后了一步，诡异的紫色的雾气将库洛姆整个人包围，走出了一个欣长的人影，听到这个熟悉到岛侑做梦都忘不掉的口癖，他脱口而出。
“凤梨头！”
“我叫……六道骸。”凤梨头少年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到岛侑的那刻，被四个人联手围殴的噩梦他简直气到牙痒痒，他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好久不见，黑手党。”
“这次你身边的人比之前的那位敏锐不少。”
这指的是中也还是中也还是中也呢？
岛侑不作他想，怀疑这群人都在针对中原中也，有种当着中也的面说啊！！
可恶！还不是仗着他打不过他们！
“你在这里做什么？”六道骸的幻术能力岛侑有所耳闻，不过一见到这个凤梨头，他就想起对方害他变成晴天娃娃每天被森鸥外换装的苦逼日子。更气人的是，六道骸还拒绝提供帮他变回人的援助。
“你又越狱了？”岛侑马上就想到了这一点，没想到水牢都能被他逃出来，他有些兴奋地搓搓手，“这次有通缉令吗？”
他要打电话喊中也和太宰过来抓人！
六道骸作为岛侑短暂对战生涯中被殴打最凄惨的敌人，岛侑对上他丝毫不惧，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奴良鲤伴的百鬼夜行就在身后，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提起越狱这件事六道骸的脸色不太好看，“我不是来和你聊天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想起了六道骸伪装少女在集装箱里头的场面，岛侑的神情古怪，“你有女装癖？”
六道骸：“……”
晴明在一旁提醒岛侑，“他这个是幻术，真正站在我们眼前的还是那个少女。”
岛侑了然了，“……这是附身？”
他马上警惕地盯着六道骸，他的身体被六道骸刺伤过，六道骸现在想要附身在他的身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来一次顶号事件，他现在哪里找梦野久作帮他上号？！
你不用紧张。”六道骸很享受岛侑对他的戒备，轻笑道：“这次过来我是想和你进行一场交易的。”
六道骸拒绝他的事情岛侑还历历在目，“我不想听。”
“我还没说完，不用这么着急拒绝我。”六道骸的语气循循善诱，“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情报。”
岛侑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晴明，如果说有什么他最想要的情报的话，首当其冲就是晴明的事情。
晴明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微笑，从岛侑莫名地询问出那个问题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岛侑问他，“如果让我不接你的通缉令是不可能的。”
上回从六道骸拿到了异能执业许可证，也不知道这回能拿什么丰盛的奖励来换，六道骸能不能给点力，多越狱几回，再被多抓进去，达成真正的可循环利用。
“不是这个。”六道骸发现一提起越狱这件事，岛侑的眼睛在黑夜之中简直闪闪发光，他好像看到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一堆黄金。
如果不是为了库洛姆，他也不会和这个可恶还菜的黑手党打交道。
“我希望你能治疗好库洛姆。”六道骸言简意赅道：“我能给你情报，作为交换。我想这对你来说是很便利的条件。”
“库洛姆。”岛侑想到了蓝发少女凹陷的腹部和痛苦的神情，“她是真的病的这么严重了吗？”
“没错。”六道骸提起库洛姆的存在时，异色的瞳中有一瞬的柔和，“这孩子失去了内脏，现在的内脏是由我用幻术替她填充上的。如果我与她失去连接，那么她很快就会因为内脏缺失而死亡了。”
岛侑：“……那刚才是你故意在我面前施放她病危的幻术吗？”
六道骸你这才是真正的碰瓷！
他碰瓷晴明那会儿，那哪能叫碰瓷，分明是把自己赔进去了。要不是晴明拦着，六道骸差点就白赚他一次治疗了。
岛侑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当不要钱使用的治疗能力的重要性，在森鸥外的刻意隐藏下能够顺利成长而不被外面的其他势力抢夺，他还算是幸运。
“Kufufu……”六道骸笑道：“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让你看到了真实而已。”
“那么你愿意接受交易吗？”
岛侑开始思索这笔交易是否划算了，晴明的情报他固然很想要，治疗库洛姆缺失的内脏确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眼睁睁地就这么踏入六道骸设好的圈套里，他心有不甘。
蓝发少女羞赧的模样又在眼前浮现，岛侑沉思过后还是决定答应，“我接受，但是情报如果不是我想要的内容，我就、就……向异能特务科举报你！”
这样孩子气的威胁，六道骸根本就不放在心上，“Kufufu……我人还在复仇者监狱里，如果异能特务科可以去那里把我抓到的话，想必我会十分感谢你。”
眼见威胁不成，岛侑不大高兴地扁扁嘴，在一阵雾气之中，六道骸的身影渐渐不见，少女库洛姆抱着三叉戟一脸茫然地与岛侑对视着。
大概是六道骸与库洛姆说了些什么，蓝发少女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骸大人。”
库洛姆的目光转向岛侑，羞涩道：“……请、请多指教。”
不过岛侑说些什么，库洛姆脸上的表情便转为了痛苦，很快不具备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她跪倒在地，与六道骸先前施放的幻术一致，整个腹部的皮肉向下凹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迅速走向了衰败。
“动手吧，黑手党。”岛侑似乎在脑中听到了六道骸的声音。
岛侑深吸一口气，这一次晴明没有拦住日和，只是在递交日和时，他深深地看了岛侑一眼，“你想要什么情报？”
“一点别的事情。”岛侑闪烁其词，故意说到了晴明没有触及的领域，“是关于黑手党的。”
晴明果然没有再问下去。
日和幽幽地打了个哈欠，漂浮在空中看着也比岛侑当初做晴天娃娃游刃有余多了。岛侑发现从日和升级了之后，整体逼格不知道提高了多少，也不知道颜控属性改好了点没有。
晴天娃娃身上的绷带披风有一小截没有粘牢，在底端垂落了一条被岛侑裁得很细的绷带，绷带在披风尾端晃悠着像是自然垂落的围巾脚。
金色的光辉在黑夜之中升起，日和平常用于治疗的金色呕吐物变成了一颗颗的金色颗粒，金芒落在了躺倒在地上库洛姆身上，不消多时，她的神情便好转了，缺失的内脏也填补了回来，与正常人无异了。她十指合拢放在胸前，呼吸平稳地躺在地上，苍白的脸上也逐渐变为健康的淡粉色。
岛侑抬起左手手腕，念珠贴着皮肤正在隐隐发热着。他若有所思地确认念珠的温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戴上念珠后，他使用治疗能力时，念珠都会发热，晴明给他的这串念珠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有用。
很难想象，这样的晴明会是羽衣狐的手下。
尽管理智与情感上都选择了不相信，岛侑还是留了个心眼。
“问出来了。”
那头的奴良鲤伴痞痞地单手将武.士.刀扛在肩上，“羽衣狐他们藏匿的位置。”
岛侑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拖车妖怪，它可怜的小拖车已经四分五裂了，木屑残渣碎了一地。纵使很难看出，岛侑确实是从它的脸上看到了劫后余生的表情。
从山姥再到这个拖车妖怪，对比一下奴良鲤伴的百鬼夜行，羽衣狐手底下的妖怪水平简直堪忧，晴明这样厉害的阴阳师怎么可能和羽衣狐有所关联，真要是这样，羽衣狐的口粮计划还被晴明接连两次破坏。
没有见过这种和老大对着干的手下。
岛侑撇撇嘴，更觉得不可能了。
他感觉六道骸是在诓他，兴许奴良鲤伴也闻错了也说不定。
奴良鲤伴对于打击羽衣狐的事情有着空前高涨的热情，扛着刀就打算去找羽衣狐打架，打她个措手不及。
“小的们，准备出发了！”
奴良鲤伴的一声令下，百鬼夜行的队伍里响彻了妖怪们的回应。
“干羽衣狐她丫的！！”
“说实话——”岛侑看着这种按理来说热血沸腾的场面，有几分茫然，“为什么妖怪的组织也这么像黑帮组织？”
“在妖怪的世界里，只有实力强大的妖怪才能得到尊重。”
“岛侑。”
奴良鲤伴被众妖簇拥着，他一手架在腰上的弥弥切丸上，一手端着一盏红色的酒碟，里头斟满了清澈的酒酿，他的动作随性而洒脱。
“要来加入我的百鬼夜行吗？”
在那一瞬间，岛侑仿佛看到了他与奴良鲤伴面对面端坐在盛开绚烂的樱花树下，诱人的酒液就在眼前，岛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接过，手腕上的念珠似在提醒他般有一瞬间变得炽热到近乎要将人灼伤的程度。
岛侑仿佛惊醒一般，再一眨眼，眼前的奴良鲤伴还是那个妖，什么樱花树恍若昙花一现，岛侑赶紧缩回了手，努力克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这手要是敢伸出去，他回头不知道要挨上多少打，这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吗？！
“如果是黑帮组织的话，我已经加入了一个，不打算再加入第二个。”
“我的邀请对你一直有效。”
奴良鲤伴听罢也只是哈哈大笑带着妖怪们离去，他们乘着月色在空中，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晴明，你不跟上去吗？”岛侑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你不是一直想要追查羽衣狐的事情吗？”
“不了。”晴明摇摇头道：“既然已经有人出手阻止了，哪还有我出场的必要。不如干脆早点回去休息。”
这般洒脱的姿态也不知道是演给他看的，还是真的这样。
“忙了这几天，我都累了。”
岛侑听晴明这么一说，他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要涌上来，明明是出来度假，他却过的比上班还要累。
卑微社畜就是好不容易休一回假都要在外头做兼职，只祈祷剩下的几天他真的能如愿以偿地休息吧。
晴明将岛侑送回了酒店，他似乎看出了岛侑对他心怀芥蒂，干脆也一言不发，默默地送完就走，甚至连道别都没有。
直到岛侑回了酒店的房间里时看到了还在他脚踝上的狐狸印记，这才一拍脑袋。
淦！
他都要怀疑晴明是不是故意忘记帮他消除印记了。这个印记的出处也很耐人寻味，不是羽衣狐就是晴明做的。
难道说晴明自导自演要帮他消除印记，让他成为式神？
这么一想，岛侑这一刻觉得太宰治并没有说错，他是真的容易上当受骗。
岛侑越想越气，不仅晴明骗他，连六道骸也骗他，说好的要把他想要的情报告诉他，结果醒来的库洛姆一问三不知，那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岛侑都觉得他是个调戏少女的臭流氓。他再追问下去，这个害羞的少女可能会当场哭给他看。
手下的被子无意识地被揪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像是咸菜干，岛侑现在根本就是满腔的怒火无处宣泄，只能怒砸两下枕头算是就此作罢。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的另外两个枕头上，昨天最终谁也没有选择妥协离开房间。
三个人排排横躺在床上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特别是当太宰治可怜巴巴地说被子盖不到脚时，中原中也那拿枕头蒙死太宰治的架势实在骇人。
也不知道出任务的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回来了没。
“Kufufu……”
诡异的笑声在脑海中回响着，岛侑环视了一圈房间内，没有奇怪的雾，更没有凤梨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骂六道骸骂出了幻觉。
只听那道嗓音带着隐忍地说道：“我和你签订了契约，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随时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岛侑：？？？
什么时候又签订了契约！？
你们这群人签订契约就这么信手拈来的吗？
岛侑都还来不及提问，眼前一花，视角瞬间转换，他的视野徒然拔高，有个人走到了面前，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右眼的血红色仿佛将要滴落，上面有一个‘六’字。
又被顶号了……
岛侑生无可恋地吊挂在窗台边上，早先他就不应该为了晒太阳把日和挂起来，现在好了，只能做个上吊小人了。
“Kufufu……”六道骸顶着岛侑的面容稀奇地盯着晴天娃娃瞧，“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被我附身之后还有意识的人。”
“妖怪。”六道骸又改口道，他摆弄着毫无抵抗之力的晴天娃娃，“这副样子才更适合你。”
岛侑在六道骸的手中奋力挣扎，可惜只做了无用功。
六道骸顶着岛侑的脸却做着他根本做不出来的邪魅神情，“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Kufufu……接下来我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来聊聊了。”
“叮——”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的门铃便响了起来，岛侑与六道骸一致扭头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看来有客人来了。”六道骸最先反应了过来，从门上的猫眼看去，门口正站着刚归来的中原中也。
六道骸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卷拉开的胶带，“首先，先把你这张嘴给封上。”
“唔唔唔……”
小小的晴天娃娃哪能敌得过人类的力量，嘴巴上被迫像是封条一样被贴了上一个X样式的胶带。
“好了。”
欣赏着自己的完美杰作，六道骸如同岛侑那般将晴天娃娃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用轻松的口吻说道：“看看你的‘好朋友’能不能认出来你。”
岛侑：你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卧槽存稿箱设置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