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乔安娜顿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更多的反应, 她知道, 如果对面的这个人和史蒂夫所肯定的一样聪明的话, 刚才她那短短的一顿已经给对方透露出很多东西了。
前提是，他这会儿脑子清醒的话。
乔安娜有点不自在地挪了挪椅子的位子, 然后端起她小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小口：“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前段时间，乔安娜为了这个简单的称呼问题在这个家伙这儿吃够了苦头。尽管她很理解，一个对自己身份颇为疑惑的人, 会对每一个和他有关的名字都产生强烈的反应, 。但那并不意味着，乔安娜真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这个薄弱点去试探对方。
“我不知道。”吧唧微微动了动他的脖子，将困住他的电子牢房观察了一番，“这是哪儿？”
“你觉得呢？”乔安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才一见面, 对方就主动和她聊天。这种情况前段时间可没发生过。好死不死复仇者们又集体出任务去了，她这会儿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着。
“我不知道。”吧唧低头看了看锁着他双手的镣铐, 但那画面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抬头, 平静地看着乔安娜, “我记得你的名字, 但是我似乎没见过你。”
乔安娜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她回忆着当初汉尼拔在给她做心理治疗时的口吻, 然后装作专业地道：“也许是因为人们对‘见过’的理解不一样罢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如果你是指被关起来的话。”
乔安娜没有接话, 低头做出一副做笔记的样子：“所以, 被关押的感觉让你不舒服？”
“不。”吧唧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近似恍惚的平静，“我并不这样觉得。这没有让我不自在。”
乔安娜的笔尖顿住了。这个答案让她感到意外。怎么会有人觉得即使被关押起来，也无所谓呢？她突然对吧唧过往的遭遇感到一丝唏嘘。
“这不正常，对么？”
乔安娜微微皱眉：“什么？”
“我是说我，不正常，对么？被关押起来应该觉得不自在才对，是么？”
乔安娜谨慎地避而不答：“能和我聊聊你今天为什么突然主动开口同我说话么？”
“我不确定……我只是……”吧唧又开始观察他的电子牢房，仿佛这个小小的空间对他而言有无尽的吸引力。
“这个……嗯……这个装置让你感到困扰了么？”乔安娜一边问着，一边注意着对方表情的变化。
吧唧没有看她，仍旧自顾自地打量着他的牢房：“我不知道，它比我想象的要宽敞一些。”
“我很抱歉我只能暂时让你在这里面待着。”
“我知道。”吧唧这会儿终于看向了乔安娜，“你知道我的过去是么？”
乔安娜摇头。在这个间隙她瞥见了自己的笔记本。略微思索了片刻，乔安娜决定按照原计划和对方交谈下去，而不是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还记得前两次我们的谈话么？”
“有一点印象。”吧唧看上去有些茫然，“断断续续的，我不确定那是真的。”
“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你要靠你自己确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吧唧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上去困惑极了：“我怎么确定我的记忆是真的？我怎么……确定你是真的。我甚至……无法触碰到外面的你。”
乔安娜觉得自己的谈判技巧和哲学知识这会儿都有点不足以应付眼前这个随时可能暴走杀人的士兵。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采取稳妥一点的方式。
乔安娜站起身，走到电子牢房的前面，在右下方，有一个40厘米宽的小窗口。她输入指纹，窗口的挡板应声而开。乔安娜将手里的书本递了进去：“如我一早知道你今天会和我谈这些，我可能会给你带点别的书来。但是，我看大家都将就一点吧。好么？”
吧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在手腕可活动的范围内，沉默地接过了乔安娜从那个小口子递进来的书。
书是崭新的，封皮摸上去是高级的磨砂的触感，微微翻动纸张，就能闻到属于书本的特殊清香。
吧唧沉默着，片刻后将目光移向那杯被乔安娜喝了两口的咖啡。
乔安娜没见过那种眼神，好奇里还带着点渴望。她不由得顺着吧唧的眼神回头看向自己的咖啡杯。
“你想试试？”
“可以么？”
乔安娜被问住了，她确实不知道她应不应该给这家伙弄杯咖啡来。事实上，娜塔莎不止一次地提醒过她，在确定吧唧意识恢复正常之前，要尽可能地避免与他有语言交流之外的接触。
书本还算好，充其量就是一叠纸。出于安全的考虑，乔安娜还特意挑选了最薄的读本给他。
但如果是咖啡的话……抛开□□对脑子还不是很清楚的吧唧可能有的影响之外，装咖啡的容器本身就是个很麻烦的事。
马克杯之类的，完全不能考虑。
那只能……
“用纸杯装给你行么？”乔安娜试探性地问道。
“和那个杯子里是一样的东西么？”
乔安娜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咖啡：“差不多吧。我可以向你推荐我很看好的榛果拿铁。”
吧唧将书本规规矩矩地压在双手下，然后沉默地冲着乔安娜轻轻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前段时间在哥谭把她撵得恨不得长翅膀飞起来呢！
乔安娜一边默默地哀叹自己的命运，一边走到外面用手机app叫了一杯星巴克的外卖。
乔安娜说她推荐榛果拿铁，最后就真给对方点了榛果拿铁。因为那个供他们传递东西的小窗口不够高，乔安娜不得不将咖啡杯里的咖啡倒了近一半出来，然后倾斜着将被子递了进去。
吧唧从里面接住了那半杯咖啡。他的手很稳，尽管咖啡已经在杯口附近轻轻地荡着，他在手腕被铐住的情况下，仍旧没让咖啡洒出来半滴。
这是好事儿，至少意味着他的精神状态不错，且神经反应系统都在正常工作。
吧唧一边观察着乔安娜的反应，一边慢慢地将咖啡送到嘴边。
只一口，他就皱起了眉头。
“不喜欢？”
“好甜。”吧唧露出近似厌恶的表情。
自己推荐的口味被人嫌弃了，乔安娜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开心。尤其是考虑到眼前的这个人和史蒂夫来自同一个时代，在那个年代物质匮乏，有杯连咖啡渣都没能滤干净的清咖已经算得上是奢侈品了，他们哪儿有机会尝试什么拿铁，还是加了榛果和很多砂糖的拿铁。
乔安娜耸耸肩：“看来它和你想象中的咖啡味道不太一样。”
“我没有想象任何事。”
“好吧……嗯……或许应该称之为‘记忆中的咖啡’。”
吧唧沉默了，他看着手里的纸杯，杯里的液体散发出一种带着甜味的香气，熟悉又陌生。他知道那是咖啡，也知道那股独特的香味就是咖啡的香味。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它。但是……
“我没有记忆。至少没有关于它的记忆。”
“好吧。”乔安娜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环起双臂，“那你有什么记忆。随便聊聊，什么都好。”
吧唧显得谨慎又小心：“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我想我们现在没必要去分辨什么是真的。只要你有记忆的东西，那一定是存在过，所谓‘真’和‘假’只是区别于是不是你亲身体验而已。记得么？我们谈过这个的。”
“人类无法想象出一种完全不存在的东西。”
“正是如此。”
吧唧又低头看咖啡杯了，那个脆弱的纸杯这会儿变得比电子牢房更有吸引力了。
“我记得血光。”
这话乔安娜接不上，于是她沉默。
“还有枪声。”
好吧，这话也……
“撞毁的汽车，一座倒塌的楼，牢笼……熊熊燃烧的炉火……”
行吧，这些全部都……没法接啊！
“还有雪。很大的雪。厚厚地积在地面。”
等等！这话好像能接！
乔安娜飞快地从手机里掉出娜塔莎给她的资料，迅速翻找吧唧在战争前生活过的地方。她当然知道他在布鲁克林长大，但是，也许他有什么亲戚住在一个会下大雪的地方呢？然后年幼的他曾去拜访过也不一定。
乔安娜一边翻照着，一边问道：“大雪里有房子么？小木屋或者……或者高楼？”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雪。”吧唧有点恍惚地眨了眨眼，“还有裸|露出来的山岩。”
乔安娜在手机里翻找资料的手指停了下来。
这一段她知道。是吧唧在任务中出事时的事。他们当时在阿尔卑斯山麓附近执行任务，那是一个冬天，特别冷。积雪覆盖了整个山脉，他们出任务的海拔很高。高到连身体素质不错的突击队队员们都觉得有点缺氧。
后来发生的事，乔安娜只知道个大概，以及那个惨烈的结局。作为当时的见证人，史蒂夫很不愿意谈这一段往事。乔安娜向来是个在史蒂夫面前说不起硬话的人。史蒂夫不愿意谈，她也就没有多问。
“那是真的么？”吧唧突然抬起头看向乔安娜。
“什么？”
“雪。那是真的么？”
“我不知道。也许吧。很抱歉，我没法给你个确定的答案。”
吧唧慢慢低下了头。
乔安娜不知道他又再想什么，但他再也没开口说话了。咖啡杯被他随手放在了一旁，看样子他也不打算再喝了。
乔安娜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他开口，于是小声地告了别，离开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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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半个月，然而我没能存下稿【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