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 陆林钟有条不紊地交接了手头上的工作, 安排出差的事, 只是有一件事让她略有不安,临行前一天的下午,她约见了秦时。

  秦时近一段时间辗转国内各大城市, 为正在热映的电影做宣传。她作为投资方,想要见一见这位影后都要合上人家的档期。

  见面地点选在熟人开的私厨,封闭的雅间,就她们两个人。

  秦时准时赴约,身着一件浅灰色的长风衣,领口处的皮肤细白柔嫩, 微翘的下巴,优雅的薄唇,秀挺的鼻子, 和一双足以颠倒众生的眸, 是天生的美人。

  “秦小姐,好久不见。”

  随后, 美人微微皱起了眉, 眼里的冷就像冬天里簌簌下落的雪花, 一点一点堆积起来,为的是她们前几次见面的不快。

  “陆副总找我来有什么事?”秦时语气也冷冷的。

  陆林钟忍不住扬眉,这位影后还真是打心眼里厌恶她呢。

  “我为你牵线搭桥,将你引荐给了我的合作伙伴林于斯,让一个非科班出身的十八线女艺人成了《佞臣》的另一主角。”陆林钟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 继续道:“《佞臣》可是致天影业投拍的第一部 电影,我得冒多大风险呀。”

  陆林钟轻放下手里的酒杯,静静欣赏秦时脸上的表情,好看的人生气当然也还是好看,尤其是对方生气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收起不正经,陆林钟正色道:“说到底我是个商人,在意的当然只有利益。”

  秦时的脸色变了变。

  “我已经让秦小姐如愿以偿,秦小姐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秦时不甚耐烦地侧过脸,“您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开口。”

  很好,她等的就是秦时这句话。

  “林于斯对你的印象还不错吧?”陆林钟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到秦时面前,“我有个想法。”

  秦时皱眉,翻了两页。

  “这是林于斯在美国上学时候的履历,包括他的生活习惯,学习情况,身边的朋友。”

  “你想干什么?”

  “我在调查他的过程中发现有件事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林于斯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一个留学生,后来那个女孩自杀了。”

  秦时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带了一点弧度,“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故意接近林总,然后套他的话吧?”

  陆林钟挑眉,不言。

  秦时把资料阖上,轻笑,“您有多久没看电视剧了?”

  陆林钟饶有兴趣地眯眼,“怎么?”

  “这几年这种戏码国内都懒得拍了,您还想让我真实上演。”

  陆林钟哽了下。

  “陆副总,您说呢?”

  “······”陆林钟摇摇头,云淡风轻道,“我听说秦小姐出生在颜色很红的家庭。”

  秦时没说话。

  “林于斯那件事我需要真相。调查这点小事对你父亲来说很简单,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可以有自己的底线,但你不能拒绝我。”

  陆林钟看了一眼时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该走了。

  “秦小姐,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见过秦时后,陆林钟给Sherry打了个电话,问什么时候可以取到琴。

  Sherry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给了陆林钟一个确切的时间点,地点就是她经营的那家琴行。

  琴行的位置显眼,靠近别墅区,独占一栋楼,整体的装修大气高档,此前陆林钟虽然听Sherry说起,但从没有亲自去看过。

  一楼中央摆着一架棕色的Steinway SonsL,琴键经过精细抛光,在吊灯下反射出莹润明亮的光泽。

  Sherry从楼梯上走下来,“二楼坐坐?我准备了一些茶点。”

  陆林钟摆摆手,“今天就不坐了,我赶时间。”

  Sherry盯着她,“该不会就是赶着把琴拿去送人吧?”

  陆林钟没有否认,Sherry哂笑,看了一眼陆林钟脖子上的吊坠,转身走进琴房。

  陆林钟颔首,轻轻用力摘下颈上的坠子,放在手里不舍地握了握。

  Sherry打开门,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琴盒。

  “你为什么非要这颗吊坠不可呢?虽然是钻石,价格也和你这把琴相差甚远,而且它被切割成这个形状,对于一般人又没有特殊意义,就算哪天你想变卖了它换钱,应该也是有价无市。”

  “你觉得我真的有一天会变卖一颗吊坠来讨生活的吗?”Sherry笑笑,伸手把那枚吊坠抢过来,生怕陆林钟反悔似的。

  “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应该会把坠子卖给你,你会买的吧?”

  陆林钟很认真地想了想,“不一定。”

  Sherry垂眸,紧了紧手里的吊坠。陆林钟看了一眼时间,匆匆接过琴盒,朝Sherry挥挥手,离开了琴行。

  陆林钟系好了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平躺在后排座椅上的琴盒,笑意从眼底漫出来。

  她还记得当年那个救她的小女孩胸前挂了一个卡牌,是温斯顿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的序号牌,那天小女孩为救她弄湿了琴和琴弓,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影响到比赛。陆林钟从前就想过,如果有一天再遇到那个小女孩,她要送她一把小提琴。

  命运的奇妙却远不只是再相遇而已。

  天幕降临,马路上的车逐渐变多,东边的天空已经变成暗紫色。

  拿琴耽搁了一些时间,陆林钟不知道安槐序是不是已经下班回家了,她加快车速往安槐序单位驶去。

  车停在路边,陆林钟走过去和门卫老伯打了声招呼。

  “哎,我记得,你就是上回来找小安同志的那个漂亮姑娘。”

  陆林钟挽起唇角,露出一抹明艳的笑容,“老伯,我来找小安同志。”

  “小安同志?”老伯疑惑道:“你不知道吗?”

  陆林钟眯了眯眼睛,追问:“知道什么?”

  “她早就辞职啦,大伙儿都舍不得她呢。大半个月前连东西都搬走了,还送了我一个茶壶做纪念品,又好看又好用,你看——”

  安槐序大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陆林钟礼貌地谢过门卫老伯,颓然坐进车里,握紧了方向盘,直接开车回家。

  车停在楼前,暖黄色的灯光从屋里透出来铺在门前,像在欢迎她回家。

  陆林钟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枕着手臂,一种无力感蔓延至全身。

  她不想进屋。

  进去之后便会有沉默、争吵、冷战······

  她们近来有过那么多的不快,现在关系终于缓和到两个人都很舒适的状态,她要亲手打破吗?

  可是有的问题如果不试着解决,听之任之,最后会怎样?

  陆林钟不愿再想,拿起放在后排的琴盒,打开了屋门。

  饭菜的香味扑鼻,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氛围灯,开放式厨房恰好能让她看清安槐序忙碌的样子。

  陆林钟在玄关站了一会儿,才抬手按下客厅的吊灯开关。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安槐序从厨房吧台那里探出头,朝陆林钟笑。

  “你倒是很早。”陆林钟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安槐序背过身去,往沸水里焯了一点西蓝花,温声道:“晚饭马上就好了。”

  “嗯。”

  安槐序在厨房和餐厅间进进出出,直到她把晚餐全部都摆在桌上,陆林钟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门口。

  “你怎么了?”安槐序注意到陆林钟身后还藏了件东西,“你拿的是?”

  陆林钟把琴盒横放在五斗柜上:“打开看看。”

  安槐序沉眸。不用打开,光看外观她就知道盒子里是一把小提琴了。

  她从来没有跟陆林钟说过她喜欢小提琴,甚至,她从来没有和陆林钟提过她会拉小提琴。

  安槐序听见陆林钟问:“喜欢吗?”

  她不喜欢。

  她是真的不喜欢,这种不喜欢,不会因为这把琴是陆林钟送给她的就有所改变。

  童年时为了讨好父母,她一直在练琴,参赛。练好一支曲子,拿到一个奖杯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开心,她想要的,只是陪伴。

  随着年龄渐长,她明白的事越多,就越来越讨厌拉琴。学琴时的枯燥、父母的苛责,已经成了记忆里一段挥之不去的阴霾,或者说是梦魇。

  安槐序摩挲着琴盒上雕刻的复古纹路,缓缓把琴盒盖上,看向餐厅桌子:“先吃饭吧,不然都冷了。”

  陆林钟的眼神黯淡下去,像雾蒙蒙的夜,包裹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失落、难过、无力、颓然、无可奈何······

  晚餐是安槐序用心准备的,为了这顿饭她绞尽脑汁,把冰箱里的食材都翻出来,拿着iPad一边看食谱,一边做。

  她下厨的次数本来就少,这顿晚餐耗了她一个下午,有不少进了垃圾桶,精挑细选出来的才能端上桌。

  “明天你就要去出差了,所以我给亲自给陆副总下厨了。”

  陆林钟没有回应她的笑,脸色异常冷淡。

  “芦笋火腿卷,芝士焗虾仁,蔬菜沙拉,核桃南瓜意面,奶油蘑菇汤,这些菜你一个多小时就能做出来吗?”

  安槐序手握刀叉,闻声抬眸看她。

  “你辞职了。”陆林钟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职系统辞职是需要提前一个月打报告进行工作交接,而你现在已经离岗了,对吗?”

  “你,知道了?”安槐序舀了一勺蘑菇汤,脸色平静,反正总要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恰好是今天。

  “你什么时候辞职的?”

  “九月份。”

  “哪天?”

  陆林钟鲜少有这样神情凝重的时候,红唇浓艳,说话的语气却是一把冰冷的刀子。

  “既然已经辞职了,具体是哪一天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你是不是觉得辞职这件事也不重要,所以也没必要和我商量。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如果我今天没有去你单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工作日照常和我一起出门,假装自己去上班?”

  安槐序握紧了手里的勺子,“我觉得,选择一份怎样的工作,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事。再说这件事,我爸妈知道后也没有反对我。”

  “他们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陆林钟揉了揉眉心,气极反笑,原来上次蒋慕到家里来,她说安槐序在加班,蒋慕反问她“你确定?”是这个意思。

  “我们是合法伴侣,你辞职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直不知道。你妈妈来的那天,她问我你去哪里了,我说你去加班了。你妈妈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我们这段感情?我们的婚姻连相互坦诚和关怀都没有,那她凭什么愿意支持我们走下去?”进屋前陆林钟一再告诉自己要冷静,但真的到了这时候,她的语气也变得激越起来。

  “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在意他们的看法吗?一段感情能不能走下去取决于感情里的两个人,而不是别人的眼光。”

  “你难道觉得我会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看待我们吗?我一直都只想要得到你家人的认可,但是你做的这件事足够让他们直接否定我。我这段时间——”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陆林钟强行咽回去,如鲠在喉。

  她靠着椅背,神色黯然,“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你,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辞掉这份很合适的工作,我也不懂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我,更不懂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小序,你做的事已经和欺骗没有区别了。”

  “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做吗?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一直没开口。”

  “因为我知道如果开口,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我和你商量要不要辞职,你只会反对我,你总能说出我无法反驳的理由。如果我前段时间就告诉你,也是先斩后奏,你还是会为此感到不快。”

  “小序,难道你觉得我只会干涉你做决定?难道你就能断定我会反对你吗?你就凭自己的判断剥夺我知情的权利?”

  “过去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否认一件事,但事实就是这样,你在某些方面和我父母很像。”

  安槐序深吸了一口气,她有预感,有的话说出口势必会在她们的婚姻里造成很深的裂痕。

  但她还是想说。

  “我爸妈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我反驳她们。其实你也一样,因为你一直都很优秀,做的绝大多数决定都是正确甚至是无可挑剔的,渐渐地你很难接受别人的否认,只是你的表达方式要比我父母圆滑,婉转,甚至是不留痕迹。”

  陆林钟脸色更难看了。

  “我做的事让你生气,有一部分原因是它因为超出了你掌控的范围之外吧。说到底,我们不一样。天赋、能力、阅历各方面都是不对等的,看一件事不光看法有分歧,连最基本的立场都有分歧。”

  “我承认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我不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有什么错。”

  安槐序眼角低垂,看向五斗柜上的琴盒,发出一声叹息,“你说得对,你的确不懂我。”

  她放下手里的餐具,转身离开了餐厅。

  满满一桌子的菜都已经冷透,陆林钟看着安槐序被灯光拉长的背影,越发有一种她们相距甚远的感觉,可这并不是时间给的距离。

  陆林钟颔首,撑着手臂抵住额心,安槐序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变成了一根针,又准又狠地扎在她心上。

  在事业上游刃有余,她没有跌过跤摔过跟头,就连细小的错误都很少会出现,她确实已经习惯了掌握着话语权和决定权,无人反驳她的做法。

  在情场上进退自如,她也早就习惯身边的人都围着她,无须她费尽心思去了解别人,就会有男男女女主动把心捧到她面前。

  可她从未因此沾沾得意,从意识到这条路有多难行后,她就格外用心经营她们的感情,可她明明已倾尽全力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在情路上走得满脚泥泞的人都知道,爱上一个人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懂得要用尽余生。

  身为枕边人,安槐序辞职不愿和她商量,她不知道安槐序辞职后在做什么,背上一道道伤痕从何而来,这么多天以来,她们都是同床异梦吗?安槐序说,她不懂她。那安槐序又懂她心里所想吗?

  她不再像上次和安槐序吵架时那么愤怒,而是一点一点被抽空了力气。她不想再生气,也不想再以争吵结束她们一次又一次的不快。

  陆林钟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房间,坐在床畔慢慢地收拾行李。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点赞:“把老婆气走,干得漂亮!”

  安槐序:“我没错”

  过几天安槐序泪眼婆娑:“我错了,回来康康我。”

  陆林钟冰冷脸:“不回。”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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