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90

  林于岑没说话。

  过了很久,林于岑别扭道:“确实还行。”

  “嗯?”安槐序早忘了自己上句话说了什么。

  适时,林于岑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来:“您已到达目的地。”

  林于岑:“没什么。”

  安槐序:“哦。”

  林于岑解开安全带,在车边站稳,还想和安槐序说点什么。

  安槐序毫不犹豫地升起车窗,一脚油门就踩出去老远。

  直到车汇入西府大道,驶向澜庭名墅的方向,车速才渐渐慢下来。

  没有人和她一起坐在车里,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间也变得格外长。天还没黑,路上的车流和脚步匆匆的行人却徒添了她的失落。

  好像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好的去处,每一个人都有爱他们的人在等待,可是她和陆林钟······安槐序用力握紧了方向盘。

  车里的香氛是陆林钟精心挑选的,木质玫瑰香不知收敛的馥郁和骄傲,和陆林钟很搭。归整得干净利落的中控收纳,车门一侧随手可取的单片面巾纸,还有——后排座椅上她们一起挑的两只抱枕。

  安槐序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除了时间,再没有其他的消息。

  从前即便是她们闹矛盾闹得很僵的时候,也会相互问候有没有吃饭,偶尔两人还会拍下食物发给对方。

  不是爱意的消减,也不是相互厌倦,时间能改变的只是原本就不坚定的东西。她能确定她们仍旧像最开始那样深爱对方,可是她们没找到一种特别合适的相处方式。

  安槐序心乱如麻,开着车绕着津城外围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最后下了南郊的高架桥,把车停在外公外婆家的门外。

  小院里的桂树依旧苍绿,只是阶下的许多嫩草已经枯黄。

  天气越来越冷了,到了入夜前温度就开始骤降,她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推开小院的大门。

  “是小满?小满来了?”外公从窗户那边看到她,回过头对外婆说。

  安槐序收拾起情绪,甜甜地跟两个老人打了招呼,就被推到餐桌边,她才注意到又是饭点了,两个老人备了简单的晚饭,正准备动筷。

  陆林钟她会不会忙得忘记吃饭了?

  安槐序的手抵住裤兜,转念一想,陆林钟是去出差,那里肯定有的是人招待,她隔着这么远操心也是白操心。

  “小满,今天怎么得空回来?”外婆笑眯眯的,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

  “还没吃饭吧?”

  安槐序还没答上话,外公就说:“不管有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回家了总要再吃一点。要不要再添几个你喜欢的菜?”

  安槐序摇头:“不用了,我就想吃桌上的。”

  外婆走进厨房给安槐序添了碗筷。

  老人的饮食比较清淡,桌上摆着海鲜粥,素卤和几个精致的小菜,摆在桌子正中间的是党参炖鸡,小火慢煲,又用漏勺撇去上面的浮油,鲜美不腻。

  外婆拿着汤勺站起来,“天冷也不多穿点衣服,年轻人啊都这样。”

  “外婆,我自己盛。”

  “坐着就好了。”

  安槐序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鸡汤,小小的抿了一口,冻得有些发白的脸在灯光下渐渐泛红,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把汤喝完,鼻尖沁出一点薄汗。

  两个老人相对着笑了笑,安槐序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瓷碗里的海鲜粥绵软细腻,中间夹着大粒的贝母和虾仁,撒上绿色的葱花,配上南边有的酱菜。

  安槐序大口地扒了几勺粥,身上也暖起来。

  外公忽然扬了扬腕上的手表:“小满工作之后比以前懂事,眼光也变好了。”

  嗯?

  安槐序含着勺子,看着外公手上的腕表,表盘色泽温润不晃眼,表带大气沉稳,又没有老年款式的古板。

  外婆笑说:“你外公很喜欢你给他买的这块表,自从收到以后,他经常戴。以前那些手表”

  安槐序很快就想到这是陆林钟以她的名义给老人准备的小礼物,一时间她心里又甜又涩,干巴巴地应道:“外公喜欢就好。”

  “喜欢。”外公扶了扶眼镜框,高兴已经写在脸上。

  外婆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扭头拍拍安槐序的手背,“小满啊,你给我买的朗宁锅也好用。做菜的时候油烟少,煲汤熬粥大小也合适。”

  “哦······”安槐序兴致缺缺,一边喝粥,一边看两个老人的表情。

  陆林钟挑东西从来就没有失过手,无论是送朋友还是送长辈,总能把握住对方的心思,把礼物送到心坎上,这份心思她再学个十几年也未必能学到一半。

  陆林钟为她做了许多事,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

  屋子里的气氛温和宁静,餐厅里的吊灯有些晃眼,安槐序张了张口,想说东西其实不是她买的,是陆林钟买的。可她现在不清楚长辈对陆林钟的态度,多半也还是不会同意吧,就像爸妈一样。

  “小满,今天就住这儿,外婆去楼上给你收拾房间。”

  安槐序的外婆家是带院的独栋,一楼是客厅餐厅,和一件宽大的卧房,两个老人上了年纪腿脚不好,多住楼下。第二层留着几间卧室,就是备着给小辈回来住的。

  安槐序站起来,拦着外婆:“不了,我今晚还是要回去的。”

  她想念陆林钟,在见不到人的时候,也希望能够在她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去寻找她的味道。

  被子上的香味,枕头上的香味,还有摆在床头柜上的诗集好像经年累月也有了她的味道。

  “天都黑了还回去做什么?”

  “我······就是想回去。”安槐序感觉心被一只小爪子挠啊挠,只想早点回家。

  “改天,我改天会再过来看你们的。”

  安槐序拿了车钥匙,走到玄关换好鞋,朝两个老人笑着挥手道别。

  “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主意了,这都多久没有回来住一回了。”

  “小满主意深着呢,你由着她吧。”

  “这孩子像小慕,小慕像你。遇上事情就总喜欢自己拿主意,你年轻时候做的那些事儿有哪一件问过我。”

  “嘿哟,这不都过来这么多年了吗。现在家里都是你说了算,你主外还主内还不满意吗······”

  安槐序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看着院里的桂花树,目光柔和,想起了她带陆林钟第一次来外婆家,虽然闹得不甚愉快,但就是那次的经历让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犹豫再三还是给陆林钟拨了电话。

  电话隔了很久才被接起,两个人同时说了句“喂?”就此沉默了下去。

  该怎么缓解当下的尴尬,安槐序无意识地捏着外套的拉链,南郊的街道格外安静,她能听见陆林钟轻缓的呼吸声。

  “我今天去外婆家了。”

  “嗯?”陆林钟语气压了下去,又应道,“嗯。”

  “谢谢你给他们准备的礼物,他们都很喜欢。”安槐序把拉链上上下下拉动,心里暗暗期待陆林钟的回答。

  她很想看见陆林钟明艳温和的笑容。相隔千里,一时看不见,听见笑声也不错。

  “喜欢就好。”

  陆林钟语气平常,也没有多少情绪。

  “那你忙?”

  “嗯,有应酬。”

  安槐序讷讷地看着手机从主界面变为黑屏,心里空落落的。

  从前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变成现在成片的摩天建筑,时代的碎影湮没在历史的车辙中,只有这繁华没有落幕。

  挂断电话后,陆林钟站在和光大厦顶楼的露台上,远眺这座城市的夜景。她身后的餐厅里一片喧沸,林于斯带着他的副手还有一干中层在这里为她接风洗尘,这顿饭即代表着林氏旗下的子公司和致天影业正式合作。

  陆林钟迎着风站了一会儿,神色格外凝重。

  身后有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收拾好情绪回头冲来人笑了笑:“想不到上海的冬天还挺冷的。”

  林于斯点头:“嗯,初来这里可能会不习惯,尤其是从北方过来。”

  “我没有把于岑带过来,林总会不会怪我。”陆林钟接过林于斯手上的香槟杯,冲他点了点。

  林于斯只是笑笑。

  陆林钟目光流转,眯了眯眼睛:“您要是真的想怪我,那还是看一看许总的面子吧。”

  林于斯的目光里有了一丝波澜。

  “小岑近来怎么样?”

  “她很聪明,也很好学,年纪不大,却很有见地。她这么优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陆林钟晃了晃红酒杯,随口道,“我记得林总比她大七岁?”

  “嗯,可能是七岁的年龄差太大了,她都不太黏着我。”

  林于斯深有遗憾的神情,陆林钟直觉,这位林公子很可能是个妹控。

  她似有所感地点头,借机继续道:“她性格确实比较独立,比较像林董吧?”

  林于斯颔首:“是啊。”

  他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望向了城市远处。一些记忆从脑海中慢慢浮上来,深深地触动着他。

  从他记事起,父亲就对他格外严厉,七岁以前他对父亲已经有了很深的畏惧,总是害怕达不到父亲的期望。

  妹妹出生以后,父母的感情变得甚好。母亲的宠溺虽然多数给了妹妹,但他也跟着沾光,偶尔也有在母亲身边耍赖的权力。父亲不再像从前那样声色俱厉地训斥他,一家人一起的时间都是快乐的。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尽心呵护妹妹,只是没想到妹妹真的太过于独立。

  他放柔了声音,笑着说:“性格像,长得也像。”

  陆林钟扬眉:“我还以为她长得像林夫人。”

  “小岑还小的时候,像个小男孩。父亲说小岑没有母亲好看,她就生气了,说不想当女孩了,因为已经有人比她好看。”

  “林总,致天和林氏如今已经是合作伙伴,林家和许家也有交情,临行前我们许总还特意交代我一定要登门拜谒董事长和夫人。”

  林于斯皱眉,有些为难。

  陆林钟开口问:“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实不相瞒,母亲近来身体不好,所以······”

  “理解的。”陆林钟眉尖轻蹙,劝婉道,“那请您帮我代为问候,不然许总不饶我了。”

  结束酒宴已经过了十二点,陆林钟的住处临时安排在和光大厦,这栋楼与林氏集团总部高耸的建筑楼遥相呼应,也是林肇的设计品。

  三室两厅,客厅宽阔,摆着一张灰白色的大沙发,地毯也是浅色的,一直连到落地窗边,从窗边俯瞰街区,只觉万物渺小如斯。

  终于有一个安静的空间独属于她,陆林钟走到洗手间外卸了妆,敷上一层面膜,用指尖在脸上打圈按摩。

  躺在茶几上的手机很安静,直到她做完了皮肤保养都没有再亮起来。

  她吃了一点醒酒药,靠着沙发睡了一会儿,手机“嗡嗡”地震了两声,陆林钟划开屏幕,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邮箱,里面有一封新邮件。

  来到上海的第一天,陆林钟就重新找人暗中搜集林家的消息。易子曰几个月前就算到她会来上海,虽然她没有在上海看到易子曰,但易子曰暗中通过安槐序来打探自己行踪的举动,着实可疑,她们虽然认识了几年,到底谈不上是知根知底的朋友。

  易子曰身上有太多秘密,这样的人太过复杂了,她信她,却不能完全信她。

  陆林钟点开邮件。内容简单明了,对方帮她找到了林肇的妻子当年分娩的那家医院地址。

  陆林钟一直不认为一个母亲会狠心舍弃自己的亲骨肉。林肇换孩子的事,他妻子很可能是不知道的。一个女孩换成了个男孩,要想让母亲不知道,便只可能是那家医院和林肇里外接应,在母亲没见过孩子之前就换好了。

  陆林钟揉了揉眉心,她初到上海,对这边的人事一概不知,纵横商海的人基本脚踏黑白两道,如果林肇或者林于斯有心留意她的行踪,那她就有诸多掣肘了,这个地方她暂时还不方便去。

  上海的初冬阴雨绵绵,连月光都见不到。陆林钟关上笔记本,蜷在床上沉沉地睡了一夜。

  而此时,相隔千里之外,有人却因她辗转难眠。

  安槐序第N次打开手机看屏幕上的时间,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将近四个小时了。即便身体极度疲惫,她的意识却无比清醒,这屋里的安静变成了压在她身上隐形的重量,越安静,越带给她一种窒息感。

  她恨不能伸手去拨动表盘上的指针,好让时间快点过去。

  空落落的不只是她的情绪,还有生活。

  自从辞职之后,她的生活渐渐偏离了正常人的轨道,她才深刻认识到,去工作不是为了挣一口饭吃,而是为了有一个正常的、规律的作息。

  凌晨五点,安槐序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叩响了许终玄家的大门。

  她迫切需要什么来填自己的生活,没有人,有只猫也是不错的。

  “咚咚咚——”安槐序的手缩在袖子里,哆哆嗦嗦敲门。

  她侧头从安全通道口看向窗外,如幕的天空里还能看见几颗星子,城市安静无比,也像熟睡了,唯独她清醒异常。

  过了一会儿,安槐序在门口冻的鼻尖微红,门内终于响起了一丝动静,咔地一声大门打开。

  安槐序换了鞋大步走进客厅,抽了一张餐巾纸擦脸,“外面好冷。”

  孟秋拿起茶几上的热水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这么早?”

  安槐序点头:“我来接十六的。”

  那只黄色的胖橘猫在角落里睡得肚皮都翻了,不像只猫,像条鱼。

  安槐序暖了暖手,喝掉杯子里的热水,孟秋又给她倒了一杯暖手。

  “我去做早饭,你在客厅里坐一会。”

  孟秋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随意绑好头发,回头,对安槐序露出温和的笑容,“槐序,你冷的话可以先披一件我的衣服。”

  安槐序摇头:“不了。”

  厨房里渐渐有了一些有节奏的声响,安槐序抱着沙发上的软枕,木楞地盯着时钟上的指针。

  过了好一会儿,许终玄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独守空房的人就是起得早些。”

  安槐序颇有怨念地斜了许终玄一眼,又往厨房看了一眼,“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能遇上孟秋。”

  许终玄目光幽邃,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浅笑,像夏季的晚风拂过广阔的田野,一朵朵的小雏菊悄然绽放,还静静地摇摇脑袋。

  安槐序心里一酸,一大早早饭还没吃到,就已经吃上狗粮了。

  许终玄的目光里写满爱意,像在轻轻拂拭失而复得的珍宝,安然又满足。

  安槐序看着许终玄的侧脸,蓦然开口道:“你在国外那些年,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我们?”

  她想了想,改口:“为什么不联系孟秋?”

  许终玄没有说话。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能狠心把她扔下这么多年呢?”

  许终玄垂眸,想了一会儿。

  “槐序,如果你在做一件危险的事,你会让自己最爱的人和你一起冒险吗?”

  安槐序语塞,从前许终玄在做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查刘山的事查了这么久,越来越感觉到许多事就像一个黑色的漩涡,卷入其中就会变得被动,所有的选择也变得身不由己。

  许终玄当初选择离开不再联系,实际上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重要的人。如果她是许终玄,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许终玄肩上担负的有父辈的心血,致天未来的发展,数以千计职工的生计······桩桩件件都是难以承受的重量。

  可她不是许终玄,也没有那么多的掣肘。但她眼下也常因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感到不安,当初她只想快点和陆林钟走到一起,所以匆匆忙忙领证结婚。这么一想,她太自私了,陆林钟从来不知道她在做怎样的事,她也没有问过陆林钟是否愿意和她共同承担这份风险。

  常言说,两个相爱至深的人应该同甘共苦。但真的到了共苦的那天,她舍不得自己心爱的人吃一点苦,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安槐序按捺住波澜起伏的心绪,问道:“如果,我说如果,你因为出国就此错过了孟秋,会后悔吗?”

  许终玄侧头思考了一会儿,温声道:“等待,是她的选择。”

  等待是孟秋的选择,所以接受这份等待是许终玄尊重孟秋的选择?

  安槐序心里一沉,如果换做是她,她不会像许终玄一样把情感隐忍在心里这么多年,如果她和陆林钟的未来那么不确定,如果她们的感情有那么多的阻碍,她是否应该让陆林钟知道一切,给陆林钟选择的权力?

  她们的爱意不应该成为束缚对方的锁链。

  可如果她真的把一切都告诉陆林钟,又会换来什么呢?

  “吃早饭了。”孟秋的声音打断了安槐序的思绪,许终玄走到桌边,为孟秋拉好了椅子。

  早点准备得很丰盛,安槐序没有太多心情细细享用,味同嚼蜡般吃完早饭,到猫窝边抱上十六就出了门。

  时间太早,天色暗沉。安槐序从停车场里看着外面暗沉的天,想起自己除了和家里吵架后早起挤地铁那段时间,几乎很少再有起这么早的时候。从前她们相爱也要克制着保持距离,现在她们可以一起跨过大的阻碍,却总被许多小事磕绊,她们明明比从前更加深爱对方才对,却怎么也找不到让双方觉得舒适的相处方式。

  安槐序心里格外地闷,她伸手揉十六的腮帮,十六分外享受地眯起眼睛,两条腿在安槐序的身上抻得笔直,伸了个懒腰。

  “还是当一只猫好。”

  安槐序把十六放到副驾驶座上,驱车离开了停车场。

  作者有话要说:陆林钟走的第一天:

  空巢老人与林于岑。

  作者君:”空巢老人,三天之内你绝对会去找人,我赌一包辣条“

  安槐序:”不用赌,我明天去。“

第82章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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