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乔瑰已经读过剧本无数遍, 花花绿绿做了一堆笔记。
而从试镜的表现中也能看出，她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握已经相当透彻，换上戏服后, 更是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宛如来到现实的戏中人。
杨文也只有在偶尔的细节上才能稍作指导，放心满意到无用武之地，甚至缺乏成就感。
而俞水更是全程默不作声, 只定定地看着女孩, 无法移开。
这放在杨文眼里，不过是老朋友触景伤怀的表现。
直到回到家中, 往常最爱烹饪的俞水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衣服鞋子都没有换, 只双手放在身前紧握, 整个人一动不动。
孟远回来时，就是看到这样一幅妻子魂不守舍的场景。
他连忙坐过去，揽住妻子的肩膀, 柔声问：“你怎么了阿水, 出什么事了？”
俞水恍然回神, 她睁大眼睛望向丈夫，至今仍担心白天所见不过是自己忧思过多, 而产生的幻觉罢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阿远, 我好像, 我好像找到了我们的女儿！”
“什么？”孟远下意识皱眉, 狐疑地问, “谁跟你说的, 有什么确凿证据么？”
不能怪他多疑或是不相信妻子，实在是二十几年来，找上门来冒充的骗子太多！
尤其是知道他们的身份后, 另有所图、乱认亲戚的更是络绎不绝。
无数次燃起希望，无数次以失望告终，他们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可是这次，俞水却焦急地摇头：“不，不是的，她自己还不知道，是我，是我看出来的！”
闻言，孟远顿时也正色起来：“你见过这个女孩了吗？是谁？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记得和薄谨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吧？她果真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她赢得了《唐皇》的女主角，今天定妆拍摄。平时，我只觉得她看起来亲切眼熟，可今天看到上妆后的她才知道，原来她和我是那么像！就连杨导都感叹说是一模一样！”
听罢，孟远心情复杂。
他不想打击妻子，也担心她是不是回国后病情加重了。
可是，只凭着外表感官来看，实在是太过武断了些。
他尽量委婉地说：“会不会是你们的造型太过相像了？毕竟剧本类似，角色也是一个人。”
一听这话，俞水就知道，丈夫并不相信她。
她激动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阿远，我觉得作为母亲，我是有心灵感应的！而且，当初知道我曾经差点出演《唐皇》，甚至已经定妆的人寥寥无几，在场的也就只有杨导一个，造型师们都是新人，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呢？”
“可是……”孟远还是觉得就这样判定过于草率，但他不想伤妻子的心，“据杰为所说，乔瑰是在山河省长大的，那里距离当时的我们十万八千里。而且，尽管当时买下她的夫妻付出了他们的所有，但那点钱对于一个当代的普通家庭来说，并不算什么……阿水，我不觉得有人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费半天劲抢走了我们的孩子，只为贪图那点小钱……”
听到这里，俞水已经确定，丈夫是完全不相信她所说的了。
她点点头，语气冷淡：“好，你不信，我会证明给你看！”
说完，她径直站起身，在孟远惊诧的目光中，大步出门离去。
乔瑰来到餐厅时，惊喜又疑惑。
明明下午才见了面，她不知道为什么偶像会突然将她叫出来一起用晚饭。
尽管一头雾水，她还是撒娇卖萌加亲亲抱抱地安抚了略有不爽的男人，毅然抛弃了他，自己跑了出来。
望着眼前开心地笑着、有点傻呵呵的女孩，俞水温柔地道歉：“不好意思，累了一天了还叫你出来陪我。”
乔瑰连忙摇头：“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的荣幸呀！”
俞水不禁也笑起来：“你一直都这么乐观有趣吗？”
已经知道俞水的身份，乔瑰自然知晓，对方对自己也是有所了解的，她也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怎么想就怎么说：“就我这命，不乐观也活不到今天了，哈哈哈哈！”
明明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俞水却不由心脏抽痛：“你是……被拐卖到山河省的是吗？那……对原来的家庭还有记忆吗？”
“嗯——”乔瑰丝毫没有怀疑偶像突然这么问的缘由，而她也在后来问过林杰为，兴奋地得知，早在还没见面的时候，偶像竟然一直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她坦然回答，“具体的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脑中还有画面，懵懵懂懂地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经常有人会问我‘今年几岁’，然后应该是有被特意教导过，我会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来回答。所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年纪，但是并不记得具体出生日期。”
乔瑰无奈笑笑，却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平静地面对自己的身世了。
而俞水却心中一震，她竭尽全力稳住自己，不动声色地用手碰碰眼睛，掩饰就要抑制不住的闪动的泪花。
“那后来呢？你过得怎么样？”
“就和周围的普通孩子差不多。在山河省的时候，养父母需要赚钱，只能把我一个人留在山中，我就吃吃干粮和野果，也幸亏乡亲们善良，有时候会投喂我，就这样凑凑合合长大，但是之后，养父母在矿场遇难，山河省也遭遇了泥石流灾害，不过我命大，再一次被人从泥土里挖了出来，然后就是在福利院的几年。虽然福利院也经常财务紧张，只能勉强支撑生活，但和小伙伴们在一起很开心！再之后，就是无意中进了演艺圈，本来都以为这次自己死定了，可老天又在关键时刻，将薄谨赐给了我，让我绝处逢生。哇，这么一想，我还是好幸运的！”
乔瑰尽量轻松地简述，左右这都已是过去，现在她的人生很完美！
然而，她却注意到，女神的情绪似乎有点过于激动，她连忙关切地询问：“您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我没事，不好意思，我先去下洗手间。”
乔瑰一脸懵地点点头，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刚刚说的太过了。
据林杰为说，女神貌似是受过什么打击，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犹豫之下，乔瑰有些懊悔，她起身离席，跟了上去。
走进洗手间，她果然看到正往脸上泼水的俞影后。
乔瑰贴心地递过纸巾，自责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俞老师，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而擦拭完的俞水也露出了有些泛红的双眼，她连忙摇头，伸手去抚摸女孩的头发：“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今天和丈夫有点不愉快。”
她毫不犹豫地将锅推到孟远身上，右手顺着女孩的头发，突然用力。
乔瑰“嘶”地叫痛。
俞水赶紧收回手，放置身后：“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
“没关系，没事没事！”只以为是女神不小心的乔瑰笑着答道。
而女孩脸上毫无防备的笑容，却让俞水刺痛不已。
对不起，要以这种方式偷偷算计你……
另一边，书房中的薄谨面向落地窗。
身后，康助理心情复杂地报告：“薄总，乔小姐的身份被发现了，他们已经拿到了头发。”
薄谨沉默，很久才轻声答：“嗯，我知道了。警局那边，也将证据提交上去吧。看住了人，别让他们逃了。”
“是！”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深更半夜，当俞水失魂落魄地拎着DNA鉴定结果走进家门时，一直打电话联系她却没有回音的孟远快步迎上来。
“你去哪里了？！”焦急的声音中不禁带了些许责备。
而俞水抬头，满脸泪水流个不停。
事到临头，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像只搁浅的鱼，呼吸都困难。
见妻子这个模样，孟远终于注意到她手中的资料。
而结合妻子的表现，对于其中的内容，他也有了大概预感，但却潜意识不敢承认。
他实在是害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双手颤抖着，孟远打开袋子，抽出资料。
而入目就是一个显眼的百分比数字——99.9999%。
大脑瞬间当机，纸张“哗哗”落地。
孟远紧紧抓住妻子的肩膀，再也无法维持平日中淡定沉稳的风度，语无伦次道：“是吗？是乔瑰吗？我们的女儿，是她吗？”
而俞水还是说不出话，只闭着眼睛，眼泪簌簌落下，一个劲地点头。
“怎么会？怎么会到山河省？我们明明看得好好的，又怎么能被普通的人贩子拐走？怎么会这样？！”
此时的俞水听到“山河省”和“人贩子”的字眼，联想到女孩云淡风轻地说起的过去的生活，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终于注意到妻子无法承受的孟远一齐跪在地上，伸出双臂紧紧拥住妻子：“阿水，我们终于找到女儿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你放心，我们这次一定会照顾好她，绝不会再让她受苦！她还好好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喜讯！”
听完丈夫所说，悔恨、痛苦、思念、极致的喜悦一齐袭来，俞水与孟远相拥，终于放声大哭。
另一边，乔瑰一打开书房的门，男人就闻声转过身来面向她。
他难得面带微笑，让乔瑰不禁心有嘀咕。
“他们说，你有事叫我过来？”
薄谨轻启薄唇，终是开口：“你的身世，已经调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