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只要你43

  “寻宝,你再这么看我,会出事的。”他一本正经地提醒。

  “出什么事?”她挑眉,“有事我就报警。”

  “嗯,收到,这就来。”他捉住她的手,按住了一处。

  掌心的灼热让沈寻脸上发烫:“流氓。”

  一踢腿,想要把他踹下床,谁知他动作更快,轻松捉住她的脚丫,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家里暖气很足啊,怎么脚这么凉。”他皱眉。

  “我从小冬天脚就凉,穿多少衣服也不管用。”她答。

  “哦,云南天气暖和,我没发现,”他像是自说自话,“我没发现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沈寻听出他语气里的暧昧,想要收回脚,他却不让,她只好起身去推他的手臂,掌心却感觉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盯着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痕迹,心里一沉。

  “没事,都过去了。”他松开手,语气轻淡。

  “你不说我也可以问小舅。”她不依不饶。

  “叶雪自杀了之后,江际恒关了我一个月,让人给我注射了些东西,”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不用担心,已经戒得差不多了,现在在巩固期,我哥给我在北京找了个不错的康复中心。”

  “还没完全好,是吗?”沈寻声音僵硬。

  “嗯,还需要些时间,所以不能天天和你见面,也要定时打卡。”他笑,捏捏她的脸,“放轻松,不要绷着个小脸。”

  她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住他的腰,紧紧地搂着,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似的。

  “三哥。”

  “嗯?”

  “你要是再丢下我,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她威胁,语气软软的。

  “好。”他轻应,低头吻她的发。

  这时门铃响起,沈寻连忙退开身,一边穿上睡衣一边叮嘱他:“可能是我爸,你先躲屋里别出来。”

  没等程立说话,她已经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门一打开,面面相觑的两个人都愣在那里。

  “沈寻,你怎么在这里?”程成到底年长见得多,先恢复镇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这是我家,”沈寻答,脑袋有点蒙,“你怎么知道地址的?”

  “我告诉他的。”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程立走到门口,把她拉到身后,接过程成手里的保温箱,“谢谢哥,你要不要一起?”

  程成打量了一下他随意系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心里了然,半笑不笑地眯起眼:“难怪程亚说那天吃饭的时候觉得你俩不对劲,原来在这儿等着给我下马威呢。”

  程立微微颔首致意,姿态优雅。

  “沈寻,”程成朝站在程立身后手足无措的人打招呼,又指了指眼前的程立,“我提醒你下,此人爱吃醋,小心眼,建议慎重考虑。”

  沈寻下意识点点头。

  “瞅见没,人家点头了。”程成拍拍弟弟肩膀,“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门还没合上,他就听见一句羞恼的话:“程立,你幼不幼稚?!”

  他按下电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可不是,幼稚!嘚瑟!

  被批评“幼稚”的男人完全不以为意,抱着肩吩咐:“你说过要请我喝咖啡。”

  沈寻笑了笑:“好啊,正好新买了一包咖啡豆,有点酸。”

  言罢,她指指卫生间:“去刷牙。”

  身高一米八五的幼稚鬼乖乖走到卫生间,一会儿又探出头:“寻宝,为什么你会有两个刷牙杯?”

  “许泽宁在欧洲买的,”沈寻认真对待锅里荷包蛋,顺口就答,“死贵,他有钱烧的。”

  她还没放下锅铲,一张英俊面孔已经在眼前:“他住过这里?”

  他语气严肃,目光锋利,似审问犯人。

  沈寻忍住笑:“是啊。”

  程立抿唇不说话,径自往回走。

  “哎,”她连忙拉住他,“骗你的,他向来喜欢送成双成对的东西给我。”

  “臆想症,”他淡淡吐出三个字,“把那小子送的东西都丢掉。”

  “他好歹也算我半个哥哥。”沈寻无语。

  “你从今往后只有一个哥,”他答,“叫‘三哥’。”

  沈寻举着锅铲投降。

  刚煮好的咖啡,捧在掌间还有点烫手。

  “是云南的咖啡豆。”沈寻开口。

  程立点点头,杯中白雾升腾,让他的一双黑眸显得有些蒙眬。

  彩云之南,对他们彼此都有着深刻的回忆和特殊的意义。对他而言,尤其是。灿烂的青春,澎湃的热情,血与泪,爱与恨,都交织在那片土地里。

  “当时,是不是很痛?”沈寻伸手,轻轻按住他胸口,掌心之下,是他枪伤的疤痕。昨夜她亲眼看见,这道伤离心脏有多近。

  “是痛,但更怕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他的眸光,深深锁住她的容颜。

  “昨天开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祖安。他最后跟我说,祝我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在蒲甘的时候,他始终没有说出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他说的人就是你。”沈寻喝了口咖啡,靠在阳台栏杆上,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北方冬日的阳光,没有南国那么热烈。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繁华夺目,而她却突然怀念瑞山陀塔宁静的清晨。

  “我答应他一起去北极圈外,还有去景清南山看他姐姐。”

  “好,开春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程立低沉出声,将她揽到怀里,“也去看看他,让他会一会你的心上人。”

  沈寻眼里一酸,嘴上却硬着:“谁说你是我的心上人?”

  “你婚都求过,这会儿不认账了?”他轻笑,静静看着她绯红的侧颜,又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

  “怎么了?”她问,没有错过他的表情。

  “没事,忘了个东西,”他低头吻她眼睫,唇角微扬,“下次带给你。”

  多么幸运,能遇到这么好的她,也多么幸运,来日方长。

  正月十四,年快要过完。程立在康复中心度过了一个惯常的上午,在吃午饭的时候接到了林聿的电话。

  放下手机,他慢慢喝完一杯茶,拨通了程成的电话。程成原本在天津开会,当时就赶了回来。

  下午六点。

  路对面,程立坐在黑色商务车里,看着川流不息的大厦门口,终于走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她似乎被外面的气温冻到,缩了缩脖子,把围巾系紧了一些。他凝眸,瞬间恍惚。所有人都面目模糊,只剩下她,仿佛一朵小小的玫瑰,静静绽放在这喧闹拥挤的世界里。

  原来等这些岁月,就为了等这远远一眼。

  多么想将这一朵摘下,放在胸口,从此永不分离。

  忽然间,久违的疼痛似乎又开始侵袭,噬咬骨头,他难受得弯起腰,视线开始模糊,那朵红艳的玫瑰渐渐褪色、消失。

  他深呼吸,等着自己慢慢平复。他知道,这只是心理反应。

  手机里收到一条微信语音,点开是她温柔的声音,带着愉悦笑意:“不是说要来接我吃晚饭吗,人呢?”

  有点事,明天好不好?他缓缓打下一行字,发出去。

  “好吧,那我自己安排,晚上打电话哦。”软糯的声音又传来。

  程立收起手机,淡淡出声:“走吧。”

  绿灯亮起,沈寻跟着人群往对面走,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调了个头,迅速驶离。闻到尾气味,她蹙眉捂住了鼻子。

  车厢里,程成的表情难得有点烦躁。

  “你确定要回云南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嗯,”程立低应,脸色有些苍白,“该了断了。”

  “非你不可吗?那个江际恒就是个神经病,你都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够吗?好不容易被救出来,好不容易恢复点了,还要回去?”程成再也压不住火气。

  “有人质在他手里,他指明要找我。”程立语气平静。

  “他就是要你——”一个“死”字哽在程成喉头,他又咽了下去。

  “你现在远远看人家一眼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你去找她啊,告诉她你要去干什么,让她好好等着你回来,”程成抬手指着窗外远去的大厦,“送死你倒是勇敢的,找她你怎么就了?”

  “哥,”程立轻声开口,“没有人不怕痛,也没有人真的不怕死,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使命。祖安是,叶雪是,我爸妈……也是。”

  程成愣住,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程立答,他瞅着程成僵硬的脸色,微微一笑,“放心,你永远是我亲哥,我永远爱你。”

  “滚蛋,少肉麻!”程成呵斥一句,转过头望向窗外,眼眶有点红。

  他想起当初爸妈把程立领回家时,他还是两岁的小娃娃,黑亮的眼珠,特别讨喜。不到一星期,就已经会冲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腿连声喊哥哥。这一晃,他就变成一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铮铮铁汉了。

  “哥,你不会感动哭了吧?”程立笑了笑。

  “你小子是皮痒了,很久没尝过我拳头的滋味了吧?”程成瞪着他。

  “嗯,还真是怀念了,”程立又笑,眉眼清俊,“等我回来,随便你怎么收拾。”

  元宵节当天,程立失约,他的手机像是去了外太空,怎么都打不通。沈寻参加家庭聚餐,席间宋倩再度提起郭台长的儿子,她无视沈晋生不悦的脸色,专心扮演失聪。

  吃过饭,她匆匆告别,但也不想回家,躲到酒店六十三层喝咖啡。

  电话仍是打不通,她沉默地刷手机。眼前跳出当前最热新闻,是某当红明星出轨的丑闻。纤指轻滑,下方有几条关联新闻,一条是女白领深夜乘车被奸杀,一条是昨夜边境破获重大毒品和洗钱案,警方虽有伤亡,但胜利收场。

  沈寻给林聿发了条短信,摁灭手机,继续喝咖啡。

  “寻寻。”不知过了多久,林聿在她对面坐下,大概是奔波劳累,样子有些憔悴。

  “小舅,”她轻应,“刚给你点了一杯他们新发明的鸡尾酒,你要不要试试?”

  “他回不来了。”林聿推开她递来的酒杯。

  “谁?”

  “程立。”

  “哦。”她淡应,仿佛听见陌生名字。

  林聿将一个绒布盒子推到她面前。

  “他说,那次你喝醉说要他娶你,他答应了。但他欠你一枚戒指,因为求婚的事,应该是男人来做。如果他活着,他会亲手给你戴。如果他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不必告诉你。但我想,还是给你比较好。”

  沈寻只沉默了一秒,就抬手把戒指盒打掉,冷笑:“他脑子有毛病吧,他算老几?就算他回来,我就一定会嫁给他?这种浑蛋我会稀罕?”

  林聿看着她,眼里是震惊和担心:“寻寻?”

  “小舅你很无聊,浪费我时间。”丢下这一句,她转身就走,不理会林聿,也不理会那枚从绒布盒子里滚出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戒指。

  “小姐,你有没有事?怎么一直在发抖?”电梯里,有人关切地问。

  还没有等到回应,就见她缓缓滑倒在地。

  “医生说,是情绪太激动,休息一下就好。”

  “我们都先出去吧,让她静一静。”

  终于安静下来了。

  又有人敲门,一声接一声,很烦人。

  沈寻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拉开房门。

  眼前是熟悉的眉眼,程立穿着和初见时一样的黑衬衫,高大英俊。

  “原来你没有死?”她捶他胸膛,“人渣,浑蛋,骗子!”

  他笑着看她:“我想回来看看你。”

  “我很好。”

  “嗯,你要一直很好,乖乖地生活。”

  “我错了,”沈寻紧紧抱住他的腰,“我不应该骂你,也不应该扔掉你的戒指,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笑了,摸摸她头发:“寻宝,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戒指?”

  “喜欢。我会问小舅要回来,毕竟那么大一颗钻石。”

  “我媳妇比较金贵,钻石当然要大颗的。”

  “什么金贵,听起来好土。”

  “因为是闪闪发光的寻宝啊,”他笑,“答应我,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做一个漂亮的、开开心心的、闪闪发光的寻宝。”

  “好,”她点头,“也要有你照着才发光啊。”

  “嗯。”

  他摸着她的头发,笑得那么温柔。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淡去,整个人也像陷在了云雾里。

  “三哥?”她傻傻地喊,“你要去哪里?”

  回答她的,是满室寂静。

  她猛地睁开眼。

  门牢牢关着,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三……”声音骤然哽在喉咙中,泪水失控,瞬间模糊了视线。

  蒙眬中,仿佛又听见他叹气,不要哭。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是程成的声音:“沈寻,我今天下午飞昆明。我想,你不用去了。可能是我们程家和你没缘分,你以后好好生活。”

  她轻声答:“我知道,他刚才来找过我,他说让我好好的,我会听话。”

  电话那头的程成似乎一时失了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和她道别。

  两年后。

  维港的夜流光溢彩。灯光旖旎的酒吧里,是醉生梦死众生相。

  “不好意思,Lee路上堵车,耽搁了,刚进电梯,让我先跟大家说一声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

  “是啦,怎会有关系。新一轮融资还等着Lee出手,要是BP能入他眼,等到天亮都可以。”

  “切,听说那位有灰色案底,但是家底厚,有父兄照拂,一转身就变成知名投资人,还是命好会投胎啊。”

  沈寻看着旁人的八卦嘴脸,只觉无趣。管他李先生还是黎先生,都是所谓衣冠楚楚的商界才俊,发蜡抹得头发根根竖起,皮鞋锃亮,名表袖扣,千篇一律,想想都乏味。她更想回到酒店,早点洗洗睡。只等李萌从洗手间回来,她便离开。

  她低头玩手机,没注意有人过来和众人一一打招呼。待发觉时果然看到一双擦得极亮的手工皮鞋,一路向上,无趣的羊毛西裤、黑衬衫……视线蓦然冻住。

  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年的云之南,边境小客栈的房间里,男人穿着黑色衬衫,整个人都坐在黑暗里,一双冰冷锐利的黑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他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到这里做什么?

  此刻,来人看着她,一手伸过来,淡淡地笑,同她讲粤语:“幸会,我是Morpheus Lee。”

  她看着他,说话不客气:“这位先生你迟了太久,不要罚酒吗?”

  “实在抱歉,”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历经万水千山的温柔,“没想到路这么远。”

  她点点头,替他斟了酒:“大家都在等你,慢慢喝,失陪。”

  等他喝完,她已经悄然离去。

  他追出门,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寻到那道美丽背影。

  “小姐,你也在等人吗?”他问。

  “是。”

  “等了很久?”

  “差一个月就三年,你说久不久?”她轻轻一笑,眼神迷离,“你知不知道,全世界的机场我最喜欢香港赤腊角。云雾之下,有山有水,让人看不清,却特别迷人,就像我爱过的一个人。去年生日的时候搭夜机,雨珠滑过舷窗,映着暗夜里的灯光,像许多流星划过。”

  “你有没有许愿?”

  “许了。”

  “什么愿望?”

  “希望他爱上我。”

  “我想,他一定爱你。”

  “为什么?”

  “你值得。”

  她轻轻一笑:“晚安。”

  转身那一霎,却被捉住手腕。

  “对不起,冒昧了,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的号码?”英俊容颜表露的真诚能够轻易摧毁女人的心防。

  她递了名片,却未再停留。

  深夜,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有陌生号码发短信过来。

  Hi,Sara,如果你还没有男友,可否考虑我?Morpheus。

第二十章 我只要你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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