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宝图

  一点红进来时,容蛟正在发呆,地上有一团血肉,他的脸上也溅了几滴猩红液体,眼睑下的胎记更鲜艳了。

  他其实还留下几滴天一神水,就装在一个指甲大小的瓶子里,他们出了城,容蛟拜托一点红找一只牛来。

  农户人家不买牛,一点红抗来一只牛犊大小的野兽。

  容蛟拿大片树叶装了泉水,天一神水滴在里面,无色亦无味,他给野兽喝下,默默数了三下,它挣扎着倒在地上,蹬了蹬腿,喉中溢出绝望的嘶叫,然后咽气了。

  小溪一般的血水从它的口鼻流淌在他脚边。

  一点红一直沉默着观察容蛟的行为,检查野兽尸体后,说:“五脏六腑俱裂。”

  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此刻却忍不住多话:“你刚才见的是无花,你与他交易的就是天一神水?”

  容蛟蹲下身,沾湿了手,一下一下抹着鞋尖的血痕。低低的应了一声。

  “想不到人人歌颂的妙僧无花会需要天一神水,他想做什么?”一点红额角边长长的碎发落下,遮住了神色,容蛟听他耐人寻味的说:“如果他想用天一神水做些什么,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个知情人。”

  “你已经上了他的死亡名单。”他冷冷道。

  容蛟背着他,单薄的肩膀随着他低沉嘶哑的话,抖了抖。

  “原来你怕了。”他又道:“想不到,你这么会闯祸。”

  “我以前也是个很老实的人,连稍微打扮一下也不敢,但我……”但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受到那么束缚,我死过一次了,还不能随心所欲做些以前不敢做的事么?

  容蛟暗自想,却不知为何心里浸满了悲伤。

  随心所欲的心原来是由死亡换来的。

  他转过头看一眼一点红,忽然问:“你是杀手,杀手怎么才能自由?”

  他好像被容蛟戳到痛处,神色一下狠厉起来,他的眼神很可怕,被他一看,容蛟感觉眼皮像被咬了一口。

  他偏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一点红握剑的手攒得很紧,剑鞘发出负重的“咯咯”声,他的手背青筋凸起。狠狠瞪了容蛟一眼后,泄了气,他说:“杀手只有死了才是自由的。”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短促、嘶哑,容蛟却听出了无力感。

  天空是蓝的,飞过去的鸟是白,它张开的翅膀比云朵还要洁白,它发出的鸣叫比清泉流水还要动人。

  俩人沉默了很久,容蛟忽然笑了:“现在说死还很早,但我饿了。”

  死去的野兽是不能吃了,一点红打下一只鸽子,容蛟捧着野果从林间出来,见他从鸽子脚上取下什么东西。

  原来这是一只信鸽。

  一点红看了信中内容脸色大变,对他说道:“我不能带你去见人了,我得走了。”

  容蛟窥着他难看的脸色,揣测能钳制住他的唯有‘只能死才能自由的杀手组织’,便小心道:“你要回到组织里去?”

  一点红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要打探!”

  又多说一句警告的话:“如果想安稳的活着,最好做个聋子,做个瞎子。”

  容蛟实在很想多嘴的说一句:“我不想做聋子也不想做瞎子。”但看着他的脸,闭上了嘴。

  如果一点红就这么离去,说不定下一刻,无花就找上来。

  于是骑上马,两人快马加鞭离开这片地方。

  一路前往南方。

  南方一座小城里,容蛟默默跟着一点红在胡同里绕来绕去,被他取名为墙头草的马慢悠悠踱着蹄子,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停在一座小吃摊边,大锅冒着白色烟气,白色水汤里沉浮着白白胖胖的水饺。

  一点红对老板道:“点单。”

  老板头也不抬,大勺在锅里搅,“几人?”

  一点红:“一人。”

  老板:“男人女人?”

  一点红的余光朝容蛟一点:“男人,普通点。”

  老板摘下帽子朝靠近摊子的木屋叫了声:“司空,听到了吧?”

  木屋的窗子打开,里面露出一个脑袋,瘦瘦的脸颊,一双眼睛尤其灵动。司空摘星抬着眼朝他们打量,招招手,示意两人进屋。

  门已打开,一点红掀开帘子,容蛟把马套在一边的梁柱上,一起进了木屋。

  外面是白天,里面却显得几分阴暗。

  司空摘星把屋子里的蜡烛全部点上,容蛟终于能看清屋子内部,空间不大,一只椅子,一间大木柜,柜子里有什么不清楚。

  司空摘星瘦小,长得分外不起眼,是那种一丢在人群中立马找不出来的长相。容蛟觉得这种长相才适合当一名杀手,就如一滴水落在了大海里,踪迹难寻。

  对方的眼睛,像两颗星星在闪闪发光。

  他与一点红好像相识,像是知道一点红的性格,很默契的没有寒暄。

  司空摘星:“就是他了?”

  他指的是容蛟,容蛟正被他按在唯一一张椅子上,一点红站在一旁抱臂说:“是。越不起眼越好。”

  “哦,这样啊。我这张脸行不行?”

  一点红颔首。

  司空摘星道了声好,对容蛟说:“那我这张脸就给你了。”

  容蛟本来不知道他们的葫芦里装了什么药,慢慢地,他们的对话往惊悚的方向走。但他知道一点红不是幼稚的人,他听明白了,他们要给他易容,容蛟抬起手,对司空摘星道:“换张干净的好不好?”

  “干净,保证干净!”他说着,反手揭下□□,露出一张同样平凡不起眼的面容。

  容蛟瞪着眼,仔细地瞧着他的脸。

  司空摘星笑呵呵:“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容蛟:“你这张也是假的?”

  司空摘星眨眨眼,“是。”

  原来他揭下一张面具还有一张面具,就是不知再揭一张,露出的是不是真容。

  容蛟忍不住去摸□□,薄薄的软软的又黏黏的,像一层豆腐皮。

  一点红交代几句,转身离开了。

  容蛟看着他孤冷的背影,司空摘星的话缠绕在耳边:“闭眼。”

  他闭上双眼,想起一点红说不能带他去见人,原以为他之前是在说谎,毕竟容蛟才二十岁,在游戏里也才待了几个月,怎么会有他认识的人记了容蛟二十多年?

  但和他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知道一点红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人。

  容蛟翻找论坛的帖子,搜索关键词,龙袍。

  很久之前,那个穿龙袍结果全家被关进大牢的玩家,现在依然不少人在唾骂他,因为私造龙袍是谋逆之罪,诛九族的,连同平日接触的好友也不会放过。

  不少玩家受到牵连,现今被通缉在榜。

  穿龙袍的将军一家被砍了脑袋,那名玩家则能复活。有人在论坛猜测他穿的龙袍是将军一家早就备好,准备谋反。不少人推测那名玩家的个人主线任务就是复仇,也就是谋反。

  一点红说要带容蛟见一个人,会不会是关乎于这具身体在游戏里的个人主线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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