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如果你是老虎

　　搓过一次澡，感情好的不得了。

　　从曲水兰亭回来以后，牧子溢和傅瑞比以前更亲密了，但是牧子溢有意不想把自己的感情暴露的太快，因为他还没想好以后。

　　他倒是也知道没有未来的告白是渣男行为。

　　而傅瑞则是在死命克制，他觉得自己要是告白肯定会把牧子溢吓走，所以两人都保持理智，看上去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这是私下的交情，连笛平都不太清楚两人十分熟悉，在公共场合，傅瑞和牧子溢并无交集。这也是为了避嫌，之前有帖子说牧子溢是傅瑞的情人，钱安还用牧子溢的wb辟谣了。

　　说起这个牧子溢私下撇嘴：“为什么我俩在一起就必须是他包养我啊。”

　　看来他还是不足以和傅瑞匹配。

　　原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牧子溢忽然有了目标，他想变得更好，变成一个真正的歌手。虽然公司不帮他出唱片，但是牧子溢找到了别的门路。他央求傅瑞帮他找了个律师，仔细研究了一下他当时签约公司的合同，最终得出结论：“火社只禁止艺人私自接通告，并没有禁止旗下艺人出作品，只不过先斩后奏的话利润要和公司分成。”

　　利润牧子溢不在意，只要能出歌他就开心。牧子溢之前一直被框在公司的掌握中，以为事事都要听公司安排，直到这时候才突然开窍。

　　听了律师的话，他欣喜若狂，连夜整理了自己这些年写的稿子，然后交给韩新云看。

　　韩新云也是看在傅瑞的面子上才乐意帮牧子溢参谋，他正好也有事要咨询牧子溢，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空闲的时候就在录音棚凑一块儿研究这个研究那个，把傅瑞嫉妒的不行。

　　“找我不也一样么。”傅瑞想，他也可以指导牧子溢啊。

　　牧子溢听了以后喝了口傅瑞带来的代糖奶茶摆摆手：“哥你哪比得上韩总监经验丰富，你自己的歌都是韩总监监制的呢。”

　　他已经对韩新云崇拜上了，韩新云还让他免费用录音棚，和他说想什么时候过去玩就什么时候过去。韩新云的录音棚可是超级豪华的，牧子溢上次去的时候就喜欢的不得了。

　　杀人诛心，傅瑞睨了韩新云一眼，韩新云接收到了傅瑞机关枪似的目光，不仅不害怕还幸灾乐祸得意一笑：“就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老傅你就歇着吧，我和弟弟会好好工作的。”

　　弟弟？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傅瑞吐血。

　　为了筹备自己编写的第一张新专辑，牧子溢简直成为了时间管理达人。他的通告虽然有删减，但还是很多，目前他在横店拍戏，偶尔出来放假或者走商业活动，开春后他就要开始录制《街头餐车3》，这个综艺要持续录制20天。牧子溢几乎是从时间缝隙里凑出这张新专辑的。

　　因为wb是公司的财产，牧子溢不能用他来进行宣发，只能靠着韩新云的录音棚官方wb宣发。

　　因为录音棚一般人也不会用到更不会关注，只有一些音乐人会注意，所以只有一万多粉丝，还不知道是不是大半僵尸粉。

　　所以当牧子溢的新专辑预告发布以后，只有零星评论。

　　网友1：牧子溢？是同名吗？

　　网友2：哈！

　　因为带了牧子溢的名字，所以一些粉丝也搜到了这条消息，可粉丝并没有听到牧子溢新专辑的风声，他们疑惑地返回去查看后援会或者工作室的状态，也没有说要发新专辑。

　　一时间大家还以为这是同名的歌手或者乌龙事件。但是看了眼海报的人物，那个露出来的眼睛，好像真的是牧子溢哎。

　　牧子溢的新专辑叫《22-4》，22岁的他出道第四年，终于有了一张完全属于他的专辑。这张专辑是免费的，发布在各大app上，没有宣发也没有mv没有写真，低调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牧子溢的东西。

　　粉丝们纷纷在超话询问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也有粉丝立刻去听了新歌，从声音确定那就是牧子溢。但牧子溢的专辑怎么会这么悄没声地发布呢？粉丝更迷惑了。

　　于是不断有人@工作室@后援会@火社娱乐，希望得到一个回复，公司那边终于发现了牧子溢的小动作。

　　钱安正在陪牧子溢录制节目，接了个电话以后神色凝重。可惜录制不能被打断，公司那边在逼问，钱安也没办法回答清楚情况。

　　他自己也一头雾水呢。

　　为了搞清楚事实真相，公司第一时间联系了各大app，说明情况后要求下架牧子溢的作品。

　　于是在发布一小时以后，牧子溢的《22-4》就被下架了，除了录音棚的官微，别的地方几乎看不到这张专辑。

　　但还是已经有人听了专辑里的歌，很多粉丝挤到官微下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录音棚冷清的官微一下子门庭若市，瞬间有了几万评论。

　　“牧子溢 专辑下架”也上了热搜。

　　好不容易等牧子溢录制完了，钱安赶紧问牧子溢是怎么回事，牧子溢“唔”了一声：“就是和朋友录着玩的。”

　　朋友？牧子溢还有什么朋友，钱安心里立刻破口大骂傅瑞。

　　“赶紧和公司解释吧！”钱安拉着牧子溢就往公司赶。

　　其实当初决定做专辑的时候牧子溢就知道，专辑的发布不可能一帆风顺，在去公司的路上他登上各大音乐app看，刚刚发布的专辑已经下架了。

　　其实干这样的事，牧子溢也曾经害怕过，到现在去公司的路上他也是有一点点害怕的。不知道公司会对他说什么，难道不听话会被封杀？牧子溢忐忑不安。

　　但他并不后悔这么做，相反，他的心里很快乐，很激动，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他签约青柠檬的时候，那一天他背着父母逃学去了外面，十八岁的他第一次郑重落笔，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成为一名签约艺人。

　　虽然他知道父母一定会暴跳如雷，可是那一瞬间的自由令牧子溢有了解脱的味道。

　　傅瑞一定能理解牧子溢这一刻的感受，他平静地注视着网络上关于此事的舆论，不禁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从出生开始，傅瑞就是万众瞩目的期待，他的家族迎来了新的希望，期待新生命能够延续家族的荣耀。

　　作为德国小有名气的音乐世家，家族里的每一个孩子从在肚子里时就受到了古典乐的熏陶。傅瑞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踩着小板凳学钢琴，别的孩子还在尿裤子时，傅瑞已经能够完整地弹奏《献给爱丽丝》了。

　　七八岁的时候，傅瑞的业余活动就是穿着正装和哥哥一起出席各种音乐会，上学之余跟着名师学习钢琴，还要接受妈妈小提琴的教学，别的孩子拿叉子都别扭，傅瑞已经可以熟练地演奏小提琴。

　　小的时候傅瑞对这些没觉得什么喜欢不喜欢，家里别的小孩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经历的一切好像就是一种习惯。虽然没有像对冰激凌那样热爱，但也没有排斥。凭借良好的天赋和后天的努力，继傅言之后，傅瑞也开始在各种钢琴比赛上获得金奖。

　　被古典乐围绕的傅瑞第一次注意到流行乐还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他在家里鲜少接触流行乐，书房架子上都是古典乐的唱片，尽管年幼，但他还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家对流行乐的鄙视。傅言少年时其实会悄悄地听流行歌曲，但他更爱古典乐，和傅瑞不同，他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一次参加比赛以后，傅瑞在音乐厅的门口等司机来接。音乐厅的对面是一条河，桥上有很多街头艺人。

　　傅瑞看到一个头发很长的男人守着他破败的电子琴，满脸陶醉地演奏着自己写的歌曲。调子傅瑞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他深深陷入了当时的氛围里。

　　流浪歌手边弹边唱，三三两两的行人围坐在他的周围，微笑着听他唱歌。女孩子们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摆动，情侣相视一笑，拥抱接吻。

　　没有人像音乐厅的观众那样穿着正装，他们就是那样随意席地而坐，单纯地为这一天小小的美好而感动。流浪歌手的弹琴手势也很随意，傅瑞想，如果他那样弹琴，一定会被打手背。流浪歌手斜靠在栏杆上边扭边唱，但是流淌的音乐却有吸引人的魅力。

　　那样的场景太美好，让傅瑞的心脏怦怦跳动。傅言和他说过，上台表演的时候他的心跳就是这样的，坐在钢琴前，傅言很快乐。

　　傅言说的陶醉，傅瑞却没这样觉得过，弹琴就弹琴呗，弹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激动了。但是看到流浪歌手的那一刻，傅瑞觉得，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回到家里，傅瑞打开了房间的钢琴，第一次写了一首简短的小歌，名字叫做《桥上的男人》。写完以后他看着谱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是拿钢琴比赛金奖都不能给予他的满足。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回想起来，那种怦然心动叫做自由。

　　牧子溢决定发布《22-4》的时候，傅瑞一开始是不赞同的，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是紧锁眉头。他第一时间站在牧子溢的角度思考，偷偷发专辑无疑会给牧子溢带来很多麻烦，轻则被公司惩戒，重则官司缠身。就连韩新云的录音棚也有可能因为发布宣传海报被火社娱乐提起诉讼。

　　但是下一瞬间，看着牧子溢的憧憬他咽下了本来的反对意见。

　　他觉得，牧子溢这一瞬间是快乐的。

　　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感受到的“自由”，在一个环境待到厌烦以后，下一个决定就是打破陈旧的工具，这个决定会带你走向心之所向。

　　所以最后，傅瑞还是支持了牧子溢的想法。

　　看到牧子溢的新专辑被撤，傅瑞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不过音乐app可能会顾及火社这样的公司，视频app和广播app却可以随意上传。

　　之后，一个名为牧子溢的up主在相关网站发布了新专辑的音频，韩新云的录音棚激情转载，引导网友去视频app收听音乐。

　　牧子溢看到韩新云录音棚官微发的wb，“噗嗤”一下笑了。

　　他觉得好快乐，那种舒服一直钻到了骨缝里，刚刚有些紧张的心情一哄而散，即使到了公司总经理的面前他也没有觉得害怕。

　　出道那么些年，总经理的办公室牧子溢没来过几次，这次来自然是因为发布专辑的事。进了办公室，牧子溢团队的一些工作人员以及音乐总监闻灰以及不认识的几个人，估计是律师之类的，都已经到了。

　　总经理姓徐，名微微，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干练女人。

　　牧子溢坦然坐在总经理面前，态度还算端正。

　　“这是怎么回事？”徐总经理自然是先让牧子溢讲清楚。

　　牧子溢是这样说的：“这些年写了一些歌，觉得还可以，就发布出来了。”

　　事实也是如此。

　　“你没有经过经纪人和公司同意就擅自和其他公司合作发布新专辑，这损害了公司利益，是不允许的你知道吗？”

　　“是吗？”牧子溢沉着反问，“哪一条写了我不能把自己写的歌发布出去？没记错的话我签的是经济约，不包括限制我的著作权吧？我倒是觉得公司私自联系各大app把我的音乐下架才是损害了我的利益。徐总你觉得呢？”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觉得乖顺的少年今日咄咄逼人，22岁的年轻艺人在总经理面前呛声，还把她逼的有些失语。徐微微一皱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公司和牧子溢的合约当年是她参与拟约的，每一条每一言她都烂熟于心。可以说，他们当时就没想过公司旗下的艺人能自己作词作曲编出一张专辑，自然也不会对这方面有很具体的规定。

　　她看了眼闻灰，闻灰便接话：“你发布新专辑获得利益就是接私活。”

　　接私活就是不被允许的。

　　“我没收益，怎么算接私活。”牧子溢早就料到这一点了，他看着闻灰，心里不知作何感想。他曾经很多次把自己的作品拿给闻灰，但这位音乐总监总是视而不见，如果他愿意支持，牧子溢又何必闹今天这一出呢？

　　于是他说：“而且我曾经多次把稿子拿给闻总监看，他都表示不接收这些稿子，公司既然不要，我把这些你们不要的东西发表，又有什么毛病呢？”

　　徐微微看了闻灰一眼，闻灰抿唇不语。徐微微又转头对牧子溢说：“看得出来你有很多想法，你知不知道，公司有自己的决策，你这么做就是在唱反调，会影响公司后续对你资源的安排。”

　　这就是威胁的意思了。可惜牧子溢不怕，再不济能怎样呢，封杀吗？事到临头，也不过如此，本来他觉得害怕的事，此时此刻也不害怕了。

　　牧子溢抬起眼皮直视徐微微，随后他笑了笑，说：“徐总，我也不是孩子了，有些幼稚的话就不必说了吧。”

　　以往遇到高层甚至经纪人钱安的时候，牧子溢都会习惯性地低头，手也放在身前端端正正，随时摆出受人教训，听命于人的状态，但今天是他第一次直视高层的眼睛。

　　做到以后他才觉得，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可怕。徐微微眼中的疑惑和惊讶一闪而过，牧子溢捕捉到了这份不一样的眼神，随即露出自信的微笑。

　　徐微微却觉得牧子溢这样的眼神十分熟悉，愣神的功夫，她终于想起来是在哪儿看到过牧子溢这样的神情了。

　　当年签约牧子溢的时候，公司里两派人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徐微微正是反对签约牧子溢的那一派，火社娱乐做的都是顶级偶像，牧子溢那时候完全入不了徐微微的眼，但是最后令他们打破成见的是支持派展示的牧子溢的舞蹈。

　　那已经是出道夜前两期左右的比赛了，到了后面，留在舞台上的选手不过凑了两个团而已。双方之间的battle十分激烈，谁都知道，此时再不努力，这几个月的辛苦都将白费。

　　牧子溢也是拼尽全力想要博得出道位。

　　徐微微还记得牧子溢当时的舞蹈，其实比起公司一般的练习生，牧子溢这个舞蹈实力可以说是很不行，但是没有人把目光集中在他的动作上。

　　是眼睛。

　　徐微微被牧子溢眼睛里的神采俘虏了。那种张扬和自信，那种不屈和纯粹，没有人可以不被牧子溢吸引。

　　因此，牧子溢来到了火社。

　　出道后的牧子溢并没有给徐微微带来过这样的感觉，他是个乖巧的艺人，从来没有反抗和意见。牧子溢就像一条金鱼，公司给多少饲料他就能吃进去多少，哪怕肚皮翻圆了也没有丝毫怨言。那种逆来顺受的表现力，总是缺了点什么，牧子溢的人气虽然节节攀高，但是每次在公司见到的他总令徐微微感到缺了一丝什么的样子。

　　时至今日，徐微微终于看到了一个完整的牧子溢，那个舍我其谁的少年又回来了，看一眼他的眼睛，徐微微知道，那条金鱼已经变成凶猛的大白鲨。

　　在徐微微逼视的眼神下，牧子溢毫不示弱。

　　能做到这样牧子溢十分感谢傅瑞，如果不是他，他不会茅塞顿开。

　　之前牧子溢在犹豫该不该背着公司发专辑的时候，是傅瑞鼓励了他。

　　那时还有一丝犹豫的牧子溢问傅瑞：“哥，好羡慕你们啊，为什么你们公司的艺人可以在网上随意发言，想开演唱会就开演唱会，不想开就休息啊？公司不会说你们吗？”

　　他说：“沐沐你放心大胆地去试一试，你不该被囚禁在现在的小天地里，你有你的梦想，你有你期望的未来，如果你有，你就勇敢地去干。如果你觉得你已经足够强，那么你就会发现，其实束缚你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什么公司什么舆论什么经纪人，其实一点也不可怕，你害怕的只有平庸的自己。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一只兔子，那公司就是可以随意打杀你的猎人，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一只老虎，公司看到你就只有妥协的份。”

　　想到这话，牧子溢抬起了头颅说道：“怎么，因为我发了自己写的歌，公司还要封杀我吗？我是不在意一年少赚多少钱，没想到公司也不在意，倒是我浅薄了。”

　　听了这讽刺意味明显的话，钱安的心都揪起来了，他偷偷拉了一把牧子溢的手，牧子溢却不为所动。

　　刚刚结束的去年，牧子溢又是公司吸金第一人，比第二名的男团多出六千多万。他在公司大楼外的海报又换上了新的造型，稳稳地度过了又一年。

　　六千多万，足够养活好几个火社娱乐的练习生了。

　　今年才过了没几个月，但是牧子溢手里累积的通告，删减以后，第一季度报酬还比上一年同期还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八。

　　火社要是舍得拿牧子溢杀鸡儆猴，那他就是个傻子。

　　牧子溢为什么那么肯定，因为他知道连艺人受欺负以后都要拿代言费的抠门公司，怎么舍得动头名的艺人呢？

　　他早该发现这一点的。

　　傅瑞说：“牧子溢，你是该被人捧在手心的。”

　　牧子溢开口以后，办公室内一片沉默，良久，徐微微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她对牧子溢说：“你想发专辑也可以，但是不可以不收费。”

　　她不是给两人找了个台阶下，她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而已。

　　“闻灰，阿来，你们去通知各部门，牧子溢这张专辑，按常规操作。”

　　说完她就开始整理自己的文件，好像所有人都不存在一般。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随后一溜烟地下去工作了。

　　常规操作，意思就是公司会配合《22-4》的宣发，《22-4》会按照往常那样收费，牧子溢需要配合新专辑参加各种宣传活动，这张专辑已经成为了有名分的专辑。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当老虎是这样的感觉啊。

　　“那么徐总，我先走了。”牧子溢礼貌退出徐总的办公室。

　　外面的世界，空气都有点甜了。